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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息時 4017 字 1個月前

想想朱佑樘患了天花,恐怕無藥可治,此事於朱祐杬而言,自是大好。

朝中盛傳太子朱厚照並非漢人所出,朱佑樘又沒有旁的子嗣,他一死,這江山必定易主。他若是遺詔朱厚照繼承皇位,那朱祐杬便命他那一黨中人趁勢造反,而後朱見潚再帶兵逼宮,支持朱祐杬繼位,到時即便朝中元老心裡頭不服氣,恐怕也無話可說了。

換句話說,依著如今這大好情勢,隻要有朱見潚的支持,這天下之主,非他朱祐杬莫屬

想他朱祐杬起先因惶恐朱佑樘的猜忌,是以同朱見潚商議了進京之後應當如何帶兵打進皇宮,而今朱佑樘重病臥床,張均枼又全心照顧著,根本無暇顧及旁的。照這情勢看來,朱見潚也無需大費周折的繞道前行了,領兵自東華門直驅奉天殿便可。

今日正月初五,朱見潚已回蘄州約半個月,既然是快馬加鞭,他這個時候應當已在回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可進京了。

待朱見潚進京,他再與他彙合,到時再重新商議如何進宮也為時不晚。

午膳過後,朱祐杬方巧出了殿。許是吃得多了些的緣故,這會兒腹中總有些許脹氣,他便隨處走了走。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聲疾呼,呼的是“王爺”

朱祐杬循聲望過去,隻見來人是貼身伺候著蔣寧安的那個小丫鬟,她雖遠遠望著他,可一旦他們二人四目相望時,她那眼神又變得極是迷離。

那小丫鬟神色張皇,匆匆忙忙跑過來。亦是氣喘籲籲,因她奉朱祐杬之命緊看著蔣寧安,是以如今朱祐杬見她如此慌張。心裡頭也不由自主的有幾分惶恐。

朱祐杬亦是有些急切,斥道:“何事慌慌張張”

小丫鬟站定了身子,卻是愈發怯懦,抬眼望著朱祐杬。目中閃過一絲畏懼。吞吞吐吐,良久方才擠出來一句話,隻道:“王妃王妃,逃走了”

“什麼”

聽聞蔣寧安逃走,朱祐杬果真是惶惶不已,一旦蔣寧安進宮檢舉他勾結朱見潚意圖謀反,那莫說他所策劃的這一切都將功虧一簣,就是他這條命。恐怕也是堪憂

小丫鬟見朱祐杬這臉色鐵青的模樣,又記起他曾說的那話。已是嚇得不敢接話,朱祐杬繼而又追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就是剛才”小丫鬟依舊是心驚膽戰。

朱祐杬心裡頭雖是焦急,卻也沒有直奔皇宮 ,反而是折回身朝後院兒走去,轉身那一瞬又不忘慍怒道:“還愣著乾什麼速速派人把府裡封鎖起來”

“是,”小丫鬟急急忙忙應聲而去。

再說朱祐杬追到後院兒時,哪裡還有蔣寧安的身影,算算時辰,這個時候,她怕是早已逃出了王府。

朱祐杬到底是比那些下人聰明的,她他方才進屋便已察覺了不對,仰頭見那漏洞微小,蔣寧安根本不足以出去,收回目光又瞧見屋角衣櫃門大敞著,當即明白這是蔣寧安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自然極是悔恨,是以立即轉過身,望著那丫鬟斥道:“混賬東西”

小丫鬟不敢抬頭看他,朱祐杬也不再搭理她,疾步出了屋子,彼時又吩咐道:“備馬”

再瞧著蔣寧安,自出了興王府便是快馬加鞭,進宮一路都不曾停歇,朱祐杬離府時,她已到了皇城外。

想這興王府與皇宮相隔原本便不遠,如今這一路疾馳,不過片刻便能進宮了。

可巧皇宮裡三層外三層,單是皇城那最外頭的一層,守衛已是森嚴至極,這蔣寧安又何來本事一路暢通無阻。

她自然是在皇城腳下便已被人攔住。

隻是她騎馬疾速,侍衛見著她,自然是早早的便在前頭攔著,可蔣寧安卻是顧不得那麼多,遠遠一聲高呼,隻道:“讓開我是興王妃”

侍衛見勢也招架不住,加之聽聞她是興王妃,一時間也無可奈何,便隻好放行。

這一路頗是崎嶇,蔣寧安終於行至乾清宮,按道理來說應是迫不及待的進去,可她下了馬遠遠望著乾清宮大敞的殿門,卻是止步不願再前行。

她怕是後悔了。

對,她後悔了,她的的確確就是後悔了。

她如此大費周折的逃出王府,又如此火急火燎的趕到皇宮,卻是什麼都沒有做,就這樣後悔了。

說來真真是可笑。

她竟不知自己做這麼多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她如今檢舉朱祐杬,便真的能保住他的性命麼

怕是不能吧

朱祐杬勾結死囚朱見潚,企圖逼宮謀反,這可是要誅九族的死罪,此事原本便是十惡不赦,何況危及到朱佑樘的帝位,他果真能輕饒了他麼

所以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幻想罷了。

彼時朱祐杬亦是趕到,下了馬卻見蔣寧安停在乾清宮外,似乎並未進去檢舉他,便不免有些許驚詫。

這馬蹄聲陣陣,蔣寧安雖背對著他,卻也知他已追來,便淡然轉身,遠遠凝望著他。

朱祐杬被她望得愈發訝異,便微微挪了步子近前,輕喚道:“寧安”

蔣寧安目中含著淚,她亦是移步走近他,凝著他道:“杬哥哥,寧安想通了。日後不論是生是死,寧安都願跟著你,成也好。敗也罷,寧安始終是杬哥哥的人。”

朱祐杬見她如此,聽她所言,不免怔怔,也同她那般與她相視,良久之後淡淡道:“回家吧。”

算來朱佑樘自年前臘月二十一患疾,到如今年後正月初五。已有半個月之久。這半個月,因得張均枼悉心照料,經劉文泰診治。他這身子骨分明是好了些許,可他就是不醒。

這半個月,張均枼日夜守在他床前,卻遺憾從未見他睜眼。

南絮端了銅盆進來。推門瞧見張均枼坐在床邊以手掩口打嗬欠。麵容略顯憔悴,卻極是疲憊,她便近前道:“娘娘,奴婢看您累得不輕,不如您先去歇會兒,這會兒還有奴婢伺候著。”

張均枼聞聲望過去,見南絮手裡頭端著銅盆,便起身走過去。語道:“不了,本宮方才睡了片刻。”

南絮知她這性子一向執拗。便也不再說什麼。

張均枼走去擰乾盆中毛巾,而後便折回身坐至床邊,小心翼翼為朱佑樘擦臉,此事做畢,又起身將手中毛巾放回盆裡。

忽見眉黛入內,隨口道:“娘娘,奴婢瞧見興王和興王妃在外頭。”

張均枼聞言略感狐疑,便微微側身,走去窗前,將窗子開了個小小的縫隙,而後轉眸朝外頭望去,果真見朱祐杬同蔣寧安在外頭,隻是他們二人這架勢似乎是要出宮去。

朱祐杬走在前頭,蔣寧安跟在後頭,好一出夫唱婦隨的戲碼

張均枼這幾日疲累,於此事也不過隻是看看罷了,根本沒有心思去想旁的,是以看過一眼,這便又合起窗子,轉過身正想坐回去,卻聽聞張瑜進來喚道:“娘娘,李東陽大人來了。”

聽聞李東陽過來,張均枼便又回了神,隻是尚需將張瑜支開,他畢竟不是自己人。

她匆匆應了一聲,道:“知道了,”話音方落,她這便作勢不放心朱佑樘,回首皺著眉看他一眼,而後轉頭望向張瑜,道:“你過來伺候著陛下。”

張瑜也是個榆木腦袋,聽這使喚,也不曾多想,這便走過去伺候著。

李東陽過來,無非就是為找張均枼。張均枼至正殿,李東陽當即轉身同她躬身行禮,喚道:“娘娘。”

“李卿不必多禮,平身吧,”張均枼如今說話間總是有氣無力。

李東陽應聲而起,張均枼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李卿此回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同本宮說”

聽張均枼這麼問,李東陽微微頓了頓,道:“是。”

張均枼始終站著,道:“那你說吧。”

李東陽道:“近來朝中多有人上奏彈劾壽寧侯侵占良田,縱容家奴行凶,欺壓百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張均枼聽聞此事並不驚詫,關於張鶴齡的所作所為她也略有耳聞,她卻是冷笑一聲,道:“以往陛下視朝之時從不曾有人彈劾,如今陛下病了,他們反倒是打抱不平了,區區小事,成不了氣候,不必理會。”

李東陽應了一聲,張均枼道:“你退下吧。”

“是。”

說全然無謂自然是假,張均枼總歸想知道彈劾張鶴齡的到底是哪些人,是以吩咐樊良,道:“你去轉告蕭敬,明日的奏本,讓他批完後送來乾清宮。”

“是。”

張均枼一向護著張家人,如今那些人同張家人作對,那便是和她對著乾。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個不怕死的,膽敢與她作對

樊良方才出了乾清宮,暖閣那頭朱佑樘已悠悠轉醒,彼時張瑜正給他擦臉,忽然見他睜眼,自然是又驚又喜,張口驚道:“陛陛下”

南絮與眉黛聽他驚喚,亦是看過去,果真見朱佑樘醒了。

朱佑樘不知自己已昏睡半個月之久,是以見他們如此神情,不免覺得他們大驚小怪,單隻是示意張瑜扶他做起來,四下掃視又不見張均枼,便急切問道:“皇後呢”

南絮這才想起張均枼,於是急忙轉身出去,一見張均枼便欣喜道:“娘娘,陛下醒了”

張均枼聽喚回過神,卻聞朱佑樘已醒,自是驚喜,連忙隨她進了暖閣去。

想他朱佑樘在床榻上躺了半個月,如今乍一坐起來,自然免不了渾身酸痛,他便擰著眉心,怨道:“朕這渾身上下怎麼酸得緊。”

張均枼至此聽他所言,便停步在床前望著他,嗔怪道:“陛下偷懶半個月,如今乍一活動,哪有不吃苦頭的道理。”

朱佑樘怔住,道:“你說什麼,半個月”

張瑜忍不住解釋,道:“陛下患了”

未等張瑜說到底,張均枼急忙斥道:“張瑜”

張瑜這才知道自己險些釀成大禍,張均枼緊跟著圓謊,道:“陛下舊疾又犯了,這回竟病了這麼久。”

朱佑樘聽言點點頭,隨即又蹙眉,問道:“枼兒,你臉色為何這麼差”

張均枼頗是怔忡,暗暗思慮了一番,言道:“皇兒總是亂動,叫臣妾夜裡頭總睡不好。”

朱佑樘自然欣慰,微微笑道:“皇兒這怕是想出來了。”

張均枼道:“皇兒已足月,臣妾心裡頭也急。”

朱佑樘道:“到了時候,皇兒總會出來的,不急。”

張均枼微微頷首應允,朱佑樘將這屋子裡頭四下打量了一番,見窗子緊閉著,便又是不解,問道:“窗子怎麼關著,怪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