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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風雲 一片月 4197 字 1個月前

皇帝臉上露出鬆弛的神色,當下緩緩收了真氣,將劉幽扶在自己身前,又把胡宗鯤送上的湯藥喂她喝完。“這些時日辛苦師兄了,”皇帝疲倦至極,連站起來似乎都沒了氣力,他自嘲笑了笑,“朕知道,瑾辰在宮中這麼多年,一直謹小慎微,偏偏朕不能回護於她,讓她吃了那麼多陰虧。”

胡宗鯤在皇帝身邊多年,這時候也不拘泥禮數,歎道:“小師弟不要嗟歎,以前六師弟常說,人生在世步步算計最是無趣。我知道你本性不願這般,但時局如此,不得已為之。好在弟妹吉人天相,有驚無險。小師弟現在當好好歇歇,我看你印堂青紫,當是虛耗過損。可這些日子外麵出了不少事,雖有太後出麵,但也得拿出個章程了。”

“爾虞我詐,師兄也知道些了。”皇帝試了試劉幽額頭,見體溫平穩,放下心,“過幾日瑾辰醒了,萬不可告訴她。”

“這我理會的,宮中多年,耳濡目染,再木頭腦子也知道人心叵測。師兄還不至於癡傻。”胡宗鯤扶著他慢慢下地,將備好的藥丸給他服下,道:“好了,快去歇著。”

到了傍晚,皇帝乘著小轎去了景和宮。蓮妃帶人強行闖入景陽宮,非說皇後在宮中,並未奉命前去七苦庵抄經。尋人無果後,竟然分毫不給杜信長麵子,大鬨景陽宮,被劉太後遣人來訓斥一番,著令在承乾宮中閉門思過。這些時日天天派宮人前往謹身殿問安訴冤,沒個消停。

宮外,更有昌平侯府的人跑去七苦庵禮佛,卻非得見見抄經的皇後,後來竟然派家奴闖院。好在安陽長公主也在庵中,令人攔住之後,直接抓了人送去京兆尹,隨後與皇後在一院□□同禮佛抄經,此事才算罷休。

“母後,兒臣……”皇帝話還未完,劉太後就擺擺手,讓福雙帶了人下去,“怎的消瘦成這般?瑾辰出了什麼事,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皇帝不再多禮,由著母%e4%ba%b2拉他坐下,閉上眼歇息片刻,才道:“有人在瑾辰所用的蓮子羹中下了毒,這毒發作後,形同出痘。好在五師兄認得此毒,杜信長為人老練,沒耽擱用藥。這些時日瑾辰一直在兒子寢宮中醫治。如今火毒已經拔去,將養些時日便好,請母後寬心。”

劉太後略略思量,就知道這事之中的曲折,“看來昌平侯起了彆的心思,不然不會這般。也虧得胡先生在,他已經救了咱們多次,今後可得多加感謝。”

“這個兒子心裡知道,當日事發突然,還好母後替兒子將事情抹平,才不至於露出太大破綻。兒子明日說不得,去次午朝露個麵。”皇帝撫了撫額頭,“母後,今後飲食定須注意。這些年咱們韜光,這宮中瑣事難免疏忽。朕原以為杜公公坐鎮,無人動得了景陽宮。看來還是存了破綻。”

“哀家問過,當日第一個覺察出瑾辰發熱的是江月,杜信長封宮時候,江心卻想出去。哀家已經查妥,將那江心尋了由頭直接仗斃了。”劉太後歎口氣,皇帝問道:“承乾宮的?”

劉太後道:“是誰的並不重要,可難為此人平日隱藏極好。好在皇上平日裡謹慎,才沒露出破綻。”皇帝想了想,也暗自慶幸,這些年他去景陽宮時候,都隻有杏兒流嵐,也好在他去的不多,才沒亂了計劃。

母子二人又說了些話,劉太後才道:“你如今長大了,行事愈發沉穩,這是好事。科場弊案做的很好,哀家真替先帝覺得欣慰。隻是凡事不要思慮太深,也該放開心懷。你跟瑾辰自小一起長大,瑾辰那孩子不是擔當不得的。”

皇帝打斷她的話,道:“母後,兒子知道了。”

劉太後不好再說什麼,“那便回去,好生歇著吧。”

☆、病愈

重新回到謹身殿,皇帝疲乏得緊,流風跟在他身邊,低聲道:“皇上寬心,皇後一切都好。奴才在暖閣備了熱水,皇上要不去泡泡?”

皇帝點點頭,十餘日衣不解帶滴米未進,饒是他也是疲憊不堪的。用了些清淡的點心,好好泡過疲乏的身子,換上乾淨的裡衣,皇帝踩著翹頭履,流風服飾他穿上青袍,又將微潮的發簡單束著。“皇上,您是在這裡安置還是?”流風試探著問了句。如今謹身殿上下鐵桶一塊,何況知道劉幽在謹身殿的,隻那麼幾個人。

“不,回去。”皇帝到底心下不放,回到寢殿,果然劉幽安睡在床上,麵色已經不複緋紅。皇帝問了幾句,流風低聲答了後,皇帝思量思量,道:“備上些粥食,放桌上。今日你辛苦些,就在外麵值夜吧。”

“皇上這話折殺小的了,小的便在外麵候著,皇上有事吩咐就是。”流風出去把東西都準備好,將加著炭火的紅漆嵌牙雕食盒送進去,挑了挑燈芯,將紗罩籠上,才輕步出去。

皇帝伸手觸了下劉幽眉頭,低聲道:“好在發現的早,你臉上的小紅豆都已經消腫,過些時日便什麼也看不出。”

“傻丫頭,我知道你在宮中,想來無聊的很。先生那裡不能常去了,便把課業反複去做。可總得自己找些樂子啊。”

“明明冰雪聰明,怎麼這麼傻便被她害了?我知道你心裡肯定委屈,安奴哥哥答應你,今後定為你把這個公道討回來。”

“朕發誓,再也不讓你受這些委屈了。”

皇帝便這般倚在床邊,低低細語著,漸漸聲音低不可聞,卻是倦極睡著了。

劉幽醒過來時候,已經是四更了。她稍一動作,便覺出渾身酸疼,不由得嗯了一聲。然後便看見皇帝倚在床邊,但他卻神色枯槁,臉色蒼白中泛青,不由得訝異。

“醒了?”皇帝坐起來,湊過去摸了她額頭,嘴%e5%94%87一彎,“總算不燒了,這便好。”他起身扶起劉幽,知道她滿心疑惑,卻不解釋過多:“先彆操心有的沒的,吃些東西,總不能餓肚子。”說罷去盛了粥端來,也不理會劉幽有些詫異的神色,坐在床邊喂她。

“胡太醫已經說過你這一兩日就會醒來,朕已經安排好,若是蓮妃尋事,便給她頂回去。”皇帝知道她不問清楚,肯定不安心,於是低聲解釋過,又道:“不過這已經快六月了,過幾日你便先去後海,明為準備避暑事宜,暗裡再將養將養。朕讓守中選了幾個得力的護衛,以後跟著你,必要時候先斬後奏,不必避諱。”

“這樣不妥吧。”劉幽喝下半碗,便吃不下了。皇帝擱了青花碗,重新坐下,道:“沒什麼不妥,如今朕也‘病著’,你又素來恭孝。”皇帝替她拉好被角,另取了被子,並排躺下,“好了,彆想太多,天大的事,讓朕先睡一覺吧。”

這一覺雖隻睡了兩個時辰,兩人卻都緩過來了。流風伺候著用過飯,胡宗鯤把脈後也道隻要將養些時日便無礙,皇帝這才算真正放下心。他差流風去勤政殿看看早朝情況,順便跟那些不安生的人提個醒,胡宗鯤看沒啥事情,也告退了。

“是江心吧。”劉幽坐起身子,“想想也隻能是她了。”

皇帝知道她冰雪聰明,也不隱瞞,“母後已經尋了由頭,仗斃了江心。這事情怪朕不察,竟然讓彆的人混到你眼前。”

“再怎麼小心,難免的。便是這謹身殿,皇上可知又有幾人不是探子。”劉幽歎口氣,“江心自跟了我,一直不露馬腳,本以為能保住她性命,”

皇帝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劉幽點點頭,“她若不在我跟前安插人,倒不正常。與其尋了由頭攆去,不知派誰來。江心素來安妥,就沒多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帝心下驀然,“瑾辰向來思慮周全,倒是朕自作聰明。難怪母後總讓我凡事與你商量,我卻從不以為然。”

是啊,雀尾樓主,莊簡最得意的學生,可都是眼前這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不過很快皇帝便放開心%e8%83%b8,他們自小一處長大,同寢同食,便是心下嫉妒,也帶著驕傲自豪。

劉幽聽到這話,不由得心下緊了緊,後宮曆來紛爭,祖製不得乾政,何況若是將來皇帝□□,翼國公府自然首當其衝乃是首功。再加上劉太後,劉家已經出了兩位皇後,更該謹言慎行了。

“太後姑母總是這般誇我,哪裡當的。”劉幽淡淡推了句,皇帝卻問她道:“朕倒真有一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便是這片刻功夫,他已經想通,如今滿朝上下,他能真心相信任的也就這幾人,有些事不與劉幽商議,與誰商議?

劉幽聞言有些訝異,便道:“何事?”

皇帝站起身去拿了杯水,邊飲邊道:“前日裡朕已經開口,讓關原去了幽雲軍,做糧官。這次殿試玉恒拿了狀元,楊融位列榜眼。張暄張公子嘛,探花郎一枚。朕有心想把楊融放進軍中,卻不知道該怎麼放進去。”

劉幽略一思量便知道皇帝心思,關原與楊融兩人皆是忠良之輩,自然不能亂放。幽雲軍鞭長莫及,但皇帝需要放進一個完全是自己的人,但又不能引起重視,關原自然是最好的人選。“楊融此人熟讀兵法,雖然說是書生,但誰說書生不能從軍。”劉幽道,“何況他這個人耿直過頭,是該放進軍中磨練磨練。”

“可是他這般年輕,放進兵部,資曆不夠。”皇帝苦著臉,“若再放進幽雲軍,恐怕慎郡王都得來文問朕了。”

劉幽想了想,道:“皇上忘了平京四營。”劉幽心下估計片刻,見皇帝眼睛越來越亮,不由笑道:“平京四營旁人不知底細,瑾辰卻知道。那些兵油子想來足夠磨練我們這位楊侍讀,又掩人耳目,會讓旁人覺得皇上不太重視咱們這位貧寒書生。楊融的性子太過耿直,跟那些全是心機的人待久了,想來總有好處。”

皇帝細想之下,又道:“何況楊侍讀所學駁雜,不若於玉恒。便讓他與那些匠師多待待,或許真能做些好東西出來!”

兩人相視而笑,竟然有了前些年跟隨莊大家在江南一行的默契。皇帝往前傾了傾,道:“瑾辰,朕之前暴殄天物,真是蠢鈍。你便是朕的第一謀士!”

劉幽還未答話,皇帝已經起身,“朕的智囊,好生歇著吧。朕要去午朝,好好氣氣楊侍讀,哈哈!”

皇帝久病初愈,便勤政如此,讓不少老臣感激涕零。本應在殿試之後宴飲便該下的聖旨,也在午朝時候下了。楊融大大出了風頭與笑話,因為平京四營有位文書前日裡出了意外去世,季常請旨的時機恰好,皇帝金口一開,楊榜眼便成了平京四營頭一位有功名在身的官員。其餘的倒不出差錯,玉恒張暄並幾位二甲進士都被打發進崇文館編修,當了筆帖式。吏部也擬好名單,皇帝看了看,又問了問歐冶,秦郡缺少的官員就這般定下來。

“如今已經是夏初,朕這次寒疾發作突然,怕是不能時時聽政。凡事便由張大學士和歐尚書共同謀斷。”皇帝歪坐著,臉色確實不好,他咳嗽幾聲又道:“朕已經命皇後前往後海拾掇,過些時日便移居後海。但禮部尚書不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