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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紀年 淩夢竹 4224 字 1個月前

幾百年來,清心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安靜地過著每個日夜。風穿堂而過,似乎也穿心而過,坦坦內心,空如一室。可是今夜卻仿佛有些不適,原因在哪,清心也不明白。平時總是分分鐘入睡的自己,在今夜竟難以入眠,不得已,便起身套了件外衣去室外走走。

沒想到,平時被清遠嘲笑說去開個一分鐘入眠的補習班的自己也會有這失眠的一夜啊。清心暗自嘲笑著,看著外麵寧靜的月色,正是初秋的圓月,人間大抵正百家團圓呢。

☆、清遠與清軒

一縷青煙從山腳嫋嫋而起,遙遙地傳來一絲茶香。

啊,定是菜花這丫頭!原來數日以來自己一直伴著她的琴音入眠,已經養成了習慣,今夜她不練琴開始練習沏茶,而自己竟因此而難以入睡了。

哈哈,習慣還真是可怕呢。清心笑著對自己說,又仿佛是在對著海麵自問自答。

小的時候,兄弟姐妹們睡覺前都是姨娘給他們講故事,獨獨自己是從小在%e4%ba%b2娘每晚的琴聲中入眠的,有的時候,彆的兄弟還會特意跑過來跟他一起睡,就是為了聽娘的曲兒。幾百年過去,自己竟還是這麼容易在數日之內被這琴聲所吸引。

看著海麵上那一輪圓月,清心仿佛突然有了軟肋又突然有了盔甲。難道,命運又來捉弄自己了?

“為什麼不練琴開始沏茶了呢?”背後傳來了上仙的聲音。

突然知道原來自己的每一點改變上仙都知悉,菜花不由自主地臉紅了起來,就好像關注了很久的明星突然回複了自己的微博一般,而且還不是隨手轉發點讚之類的,是!關!切!地!在!問!自!己!進!展!

雖然內心裡期盼這一刻很久了,可是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卻又緊張地不敢說話。

“我,我練完琴譜了,就按著計劃開始學習茶藝了。”菜花低頭答道。

看到菜花地衣服上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一堆仙界的各種術語,清心不由得眉頭一皺。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自己臉上寫了個“王”!

菜花以前每當要期末考的時候就天天往自己胳膊上寫字,各種英語單詞、化學公式,找到一片空白的肌膚、衣服就往上寫。反正這些墨水過幾天便會洗著洗著就沒了,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寫到自己身上便到哪兒都能看見了~加上家裡也沒什麼人,路上紋了紋身的人又不在少數,成天成日也沒有人嫌棄過菜花這幅模樣。

倒是有一次,一個時尚雜誌的街拍特地打電話來給菜花,覺得她渾身上下那股“裝作是學霸”的氣息濃鬱至極,恰好身材勻稱、臉蛋兒也挺漂亮,不妨來當個時尚icon拍個係列,由他們來推廣。

電話那頭的人物聲音發嗲地一番花言巧語,什麼隻要有我們雜誌幫您推廣,往那封麵上一站,哎呦我的姑奶奶,不出三天定能火遍全國呀!

可惜的是我們菜花姑娘自小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菜花既怕出名,更怕出名後變壯。何況自己心係科研,要在這學府中給自己打出一片天地,哪能因為這種“裝作是學霸”的事情就滅了自己定是個學神的心!

於是溫和地回答了句:不用了,謝謝你。

然後一關電話,把對方拉進了黑名單。

這一關倒也是清淨了兩三個月,可是不久之後,菜花便在大街上的報刊亭邊看到了不知道什麼雜誌的封麵赫然一個衣服上胳膊上都像她一樣寫滿單詞公式的女子。

“切,果然是學渣,小學數學公式也好和電磁場的公式寫在一起,誰特麼一周突擊期末還把這些小兒科的東西拿出來背。”菜花上前一看,不屑地吐槽了一句,也不看看清楚什麼雜誌去要個版權費,轉身就走了。

果然學神的思維是與他人不同的。

後來各個品牌都出了寫滿公式的衣服,大家都隨意穿著走在街上,菜花在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就愈發顯得普通了。於是這習慣便隨著她自初中一直留到了穿越。

雖然這習慣未改,可是眼前站著的卻是另一個人。

清心上仙看了看她,雖然衣服上的字倒也算是清秀,但那眼神還是表達出了對她這種“刻意作踐弄臟自己”的行為充滿了鄙夷。隨手一個淨身咒,便把菜花渾身上下又弄得乾乾靜靜的。

“你!”菜花正舉起手打算用一個指頭指著他更他爭論為何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重點都抹去了。

“《溪山》”

上仙背過身,語氣溫和卻又絲毫不容抵觸地說到。

無奈,菜花這才想起來不得對上仙無理,便取出琴兒開始斫琴。

以往都是入睡之時想起琴聲,正處理完其他的事情或者正是在繼續思索,自己倒也未曾用心地聽過她斫的曲子,權當作背景音樂了而已。

而此刻,相伴此曲仿佛自己已經置身於溪山之中,炎炎日光焦灼著山林,土地冒出絲絲熱氣。這毫無生氣的荒山裡,卻有一眼泉水噴湧而出,潤物無聲,上善若水,滋潤這萬物。

琴音清麗而靜,琴樂和潤而遠,琴意恬淡而逸,琴趣亮彩而宏,可謂況、形、神、韻聲聲到位。

一曲終了,清心似還未離開那溪山一般,沉浸在這尾韻裡,久久不願離開。

《仙學瓊林》中的琴樂一章,原本是讓入門弟子在一年之內練習斫琴而用的,最後一篇《溪山》則是讓他們儘五年的時間去鑽研其中的音韻內涵。

這小丫頭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便可以琢磨透,讓清心不得不刮不想看,暗暗稱讚其深厚的仙資,卻琢磨不透她的來曆。

“上仙,這《仙學瓊林》實在是太棒啦!裡麵有好多琴譜我當年穀歌了很久都找不到,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菜花喜滋滋地說道,雖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總覺得像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穀歌是什麼?你之前練過?”清心又被她無厘頭的話兒給弄暈了。

“我當然沒練過!”菜花想起之前在宮中百無聊賴隻能鬥蛐蛐的歲月,肯定地說。

“哎,不對,我好像之前的確練習過一陣子古琴。可是在哪兒練的呢,不對不對,還是沒練過……”想起一些事情,她就開始有些頭疼,倒不如不想。

“還有那個,那個,穀歌是,是,哦!是我在宮中的一個丫鬟,我總是讓她幫忙找這個找那個的,什麼琴譜啊,詩詞啊,哪個大人、總管的名字啊、生平啊,她都能幫我找出來,後來,後來她不能翻牆進來看我了,我就隻能擺渡了,哎呀,什麼亂七八糟的,總之很管用的!”菜花儘力地一邊說服自己,一邊說服上仙。自己確實練過一陣子古琴的樣子,不然怎麼會一拿到琴就這麼熟悉,可是在哪裡練過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哦?宮中還有這麼厲害的丫鬟啊~哈哈”清心看著她抓耳撓腮鼓足了勁撒謊的慫樣子笑道。

菜花死命地點點頭,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穀歌,穀歌,擺渡,百度,怎麼就這麼熟悉但卻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呢!哎!

這麼多日子下來,菜花已經越來越習慣自己總是口出驚人,仿佛被另一個自己附體了一般,說出一些自己毫不知曉卻又好似十分熟悉的事情和事物。每每這時,她又不得不為自己圓謊,想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漸漸地,清心也發現,每當這些時候,菜花總是以一種單純到讓彆人都為她撒謊的功力擔憂的地步來解釋自己之前的言語,而她自己也不一定明白自己之前在說些什麼。

“也罷,我再借你這床懷玉琴,以後每晚你再照著《雲水琴況》接著多加練習吧。”突然,上仙的手中多出了一床琴,月光下顯得古遠,卻又恬淡、麗雅。

“啊?~”菜花拖長了語調,也不接過琴,假裝不樂道:“可是我這都已經訂好計劃了,那你再多給我一周的時間學習《仙學瓊林》可好?”

菜花指著地上用木條劃出的琴啊、劍啊的形狀還有標著日子的表格,調皮地跟清心討價還價。

清心看著地上那扭捏的紋案心中噗嗤一笑,畫得雖然有形,可是沒有仙力支撐,那些圖案在沙子裡顯得扭扭捏捏,不免好笑。大抵是看多了仙界用法力畫的精美絕倫的圖畫,見到這些竟讓人覺得純粹、乾淨。明知道此刻自己不論是否多給她一周,不論她能否領悟那本《仙學瓊林》都會助她修仙,清心還是嚴肅著臉道了一聲好,放下琴便顧自飛回了山頂。

夜晚,菜花倚靠聽濤石畔撫摸著這床懷玉琴。

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數月前在宮中經曆的點點滴滴。太子這會兒會在乾什麼呢?自從離開了宮中,好久都沒有人會像太子那般每天陪著自己走走,散散步聊聊天談談心了。每日每夜都是自己一個人,對著自己說話,好像又回到了現代,每次期末自己一個人從早去自習一直到晚上自己回宿舍。可是好歹那時候還有每晚和朋友們的夜宵時光啊!在這玄門,清心上仙半個字都不會多說,難得下趟山和自己說句話竟能讓自己這般感動。

想著想著菜花出了神,一陣海風將她吹得渾身一抖,定下心來細細地端詳起這把琴。

琴左邊刻著“懷玉”二字,右側係了一小塊玉環,一根紅絲穿過玉身中央一個極小的孔,在下方打了個平安節。想是主人很喜歡的一塊玉,玉身被磨得通亮,在月光下泛著盈盈白光。菜花看著玉看得出神,這場景,又仿佛回到了在竹林中做噩夢的一夜。

菜花不敢再盯著這塊玉環細看,連忙拉著脖頸上的紅線,把太子贈予她的那塊平安扣拿了出來。

和琴上的玉環相比,兩者形製相當,隻是係在琴上的那塊玉小了一些。用力輕輕一按,琴上的玉環竟完美地扣進了菜花脖子上的玉環!

兩者相融在一起,所有的紋路都完美地重合、延伸、舒展,好像這兩塊玉原本就應是一塊!

清心上仙……太子……?

菜花看著手中之玉覺得定不是巧合,可是想起太子聽到清心上仙時的神情、上仙問起宮中事宜的語氣,菜花又覺得他倆定不可能相識……

礙於清心問及自己是否來自沛國宮中時緊皺的雙眉和臨走前太子的囑托,菜花決定先把這個是緩一緩再問,說不定,上仙也不知道這兩塊玉的故事吧?

菜花撫了撫琴,琴身上已經淺淺地覆了層灰,有六根琴弦因是撥了太多次而有些鬆動,另有一根與其他的並不相稱,雖然沒有鬆動卻看得出是後來新添上去的,新得連顏色都有些不同。但這並不妨礙它是一床好琴。

往常來說,嶽山高度不高於一指,龍齦高度卻隻有一紙的琴已是少數;“輕”、“鬆”、“脆”、“滑”,四字隻占其一者便可稱“奇”。

可這床琴,不僅達到了“前一指,後一紙”,而且拿在手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