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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羊 LittleRitta小麗塔 4249 字 1個月前

索輝沒有抬頭,用手帕擦去陳曦頭上的汗,用藏語道,“我是藏族人。”

獸醫大叔抿嘴一笑,心中的擔心全部放下,也不再用漢語,“我去拿湯藥,馬上手術。”

索輝忽然抬起頭,看到獸醫大叔的笑,心中明白起來。其實這位獸醫大叔根本不是什麼獸醫,索輝隱約記得隊長提起過這位拉薩當地有名的藏醫,他每年會誌願來藏羚羊保護站一段時間,幫忙醫治和照看受傷的藏羚羊,剩下的時間,會跑遍西藏各地,免費給藏民醫治眼疾。據說他是上個世紀有名的女藏醫央金拉姆的後代,專做開眼術。不過他總是對眾人否認自己的身世,對病人家屬的詢問,他總是淡淡的回答,“治好病就好。”

熱酥油確實起了作用,陳曦的肩膀已經不再流血了。

獸醫大叔今天難得的興致,話也多了起來。他邊有條不紊地準備,邊語重心長地對索輝說,“小姑娘好運氣,昨天用麝香、熊膽和藏紅花配製的湯藥,用潔淨的開水泡後,置於麵朝東方的窗外,讓清涼、新鮮的東風將其吹涼了一夜,今天剛好用來手術,麻醉的效果也有了,消毒的效果也有了。”

索輝忍住打斷獸醫大叔的衝動,他真的希望這位大叔能夠動作麻利的解決一切,讓陳曦少受些痛苦。情急之下,他隻能委婉地問道,“我能做點什麼?”

“你?”獸醫大叔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透過老花鏡的上緣瞪著索輝道,“把她的衣服%e8%84%b1下來,再去把我的青稞酒拿來。”然後無聲地笑了。

索輝支支吾吾地有些臉紅,他僵硬的一層層%e8%84%b1掉陳曦的上衣,每次經過右肩的傷口,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陳曦。

陳曦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外麵,隻剩一件被血染紅半邊的吊帶背心,還被撤下了一邊,索輝咽了咽口水,“我去加些柴火。”

剛要起身,被獸醫大叔製止,他邊用湯藥反複蘸在傷口上,邊道,“不用了年輕人,冷一點手術比較好,你幫我按住她,防止她亂動。”

陳曦果然疼得佝僂起肩膀,索輝控製好自己的力道,恰好讓陳曦不能動,又不會多一分力道加重她的難受。待獸醫大叔擦拭好手術刀具,陳曦已經沉沉睡去。

獸醫大叔邊在嘴裡小聲地念經,邊麻利地用用鋼針紮進傷口裡,探到子彈的深度之後,另一隻手用刀切開傷口,換鑷子紮進去,夾住子彈,迅速取出,叮當一聲,紅色滴血的子彈落在白色的盤子裡。

整個過程,索輝憋了一口氣,除了壓住陳曦身體的抽搐,整個人注視著獸醫大叔的動作,心裡不停地念著“阿爸,保佑陳曦!”隨著子彈落地的聲音,他的心才稍稍鬆了一下。

獸醫大叔用熱酥油擦乾淨傷口處的血,又用青稞酒消毒,然後用紗布仔細的纏好傷口。他停下念經,長歎一口氣,“好了,衣服穿好,沒事了。”

聽到獸醫大叔說沒事了,索輝的緊繃的心才徹底鬆開,他的眼睛溼潤了,對獸醫大叔哽咽道,“謝謝!”

“小夥子怎麼照顧得姑娘?可可西裡很危險,是不是遇到盜獵的了?”獸醫大叔背對著索輝整理著手術道具,善意地問道。

索輝把陳曦的衣服穿好,用被子蓋住,“大叔,我去給火塘加點柴火,怕她冷……我是旺堆,索南頓珠的二兒子。”

獸醫大叔停下手中的活兒,拿下老花鏡,吃驚地看著索輝的背影。

索輝找到柴堆,一根一根劈成短小的柴火,他打算回去跟獸醫大叔商量一下,儘早把陳曦轉移到拉薩的醫院,雖然藏醫的神奇他自小便熟知,可是陳曦畢竟經曆了一場手術,之後的恢複必須要精心照料才行,藏羚羊保護站肯定不是最好的地方。

看著火塘裡的火燒旺,索輝洗乾淨手,來到陳曦身邊坐好,她的臉色恢複了一點紅潤,嘴%e5%94%87依然發白,摸了頭,不熱,可也流了不少汗。索輝把陳曦的手放在嘴邊嗬氣,腦海裡不停的重複著手術的一幕幕,心裡,則是從未有過的難受,她為什麼要為自己擋子彈?難道她不怕死嗎?如此重的恩情,他要怎麼還呢?

獸醫大叔拿來藏紅花,放在火塘的鍋裡煮水。他慢條斯理地道,“你阿爸是個好人,可可西裡不會忘了他,讓他安心走吧!”

索輝的眼睛向下看,眼淚掉出來,“謝謝。”他默默的道。

藏紅花特異的芳香彌漫在空氣中,獸醫大叔端來煮好的藏紅花水,“血流得太多,需要補一下。”索輝接過來,用小勺仔細在陳曦嘴邊喂著。

忽然外麵傳來發動機轟鳴的巨響,索輝看了眼窗外,以為是隊長他們回來了,可找了一周,並沒有發現人影。

“天上傳來的聲音,你去看看,我來喂。”獸醫大叔繼續不溫不火地說道。

索輝剛一出門,衣服便被突如其來的大風掀開。他的頭上,正有一架軍用直升機在緩緩降落。

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索輝眯著眼睛,看到機艙門打開,從裡麵跳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戴立昂。

戴立昂身著深藍色衝鋒衣,灰色衝鋒褲,快步來到索輝麵前,怒不可遏地抓住索輝的衣襟,“陳曦在哪兒?”

索輝看到後麵從飛機下來的三個白大褂醫生,竟麵生喜色,他直接對著醫生們道,“跟我來!”

戴立昂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第一個衝進了保護站。他咬著牙,來到陳曦的床邊,看到她一個人被埋在黑色羽絨服中,羽絨服上還有燒焦的槍眼,跑出來的羽絨被血染紅。陳曦毫無血色的臉,頭發被浸透貼在臉上,微弱地呼吸著。

他不敢碰她,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對身後的醫生道,“抬上去吧!”

索輝停止跟醫生們介紹陳曦的傷情,製止道,“我來!”他立刻來到陳曦身邊,掀開衣服,避開陳曦的傷口,慢慢把她移到擔架上。

戴立昂終於看到了陳曦的傷口,右肩上厚厚的紗布已經說明了一切。

陳曦還在昏睡中,除了流汗,沒有什麼異樣。索輝深深看了一眼,任醫生們給她套上氧氣抬走。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不會有生命危險。”索輝向戴立昂解釋道。

戴立昂終於沒忍住,回過身對著索輝的臉打出狠狠的一拳。索輝沒有躲。

“這是替陳曦打的!我告訴你,以後你彆想再碰她,因為,你靠近她,隻能給她帶來傷害!”戴立昂的聲音帶著顫唞,“陳曦是個單純的女孩兒,你放過她吧!”他鎮定了幾秒鐘,恢複了平靜,“我會把她送到西寧的醫院,那裡海拔低,有利於她恢複。她在拉薩的東西,麻煩你一樣不落地寄到我在Z大的辦公室。我會幫她換一份工作,也請你不要阻攔。”說罷,戴立昂頭也不回的跟了出去。

索輝擦去嘴角的血,默默看著陳曦被抬上飛機,機艙門關閉,伴隨著轟鳴聲,飛機漸漸消失在雲層中。

十六、欠債

隻有讓你欠我的,才有機會繼續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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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向西寧的直升機上,在醫生確認陳曦的傷口處理得很好之後,戴立昂才敢靠近陳曦,輕輕抱著她的頭,低頭%e5%90%bb上她的眉心。

“你說我再晚來一步,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呢?”他自言自語,眼睛溼潤。

飛機的轟鳴聲很大,聽不見彼此的聲音。陳曦依舊昏迷不醒,嘴裡時不時地念念有詞,雖然聽不清,可戴立昂可以確定,她反複說的隻有兩個字,“索輝。”

“好啊,看來你對他動心了是嗎?可是怎麼辦呢?今天救你命的人是我,就用你的下半生來還吧!”戴立昂把頭埋在陳曦的頭發裡,忍不住嗚咽。兩年前在DC他放走了她,可是今天,他說什麼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幾個小時之前,當戴立昂得知陳曦中彈的消息,他越過姚丹,直接撥通了姚傳誌——這個準嶽父的電話。據他所知,姚父年輕時是駐藏官兵,如今也通過掛名,在藏區經營生意。姚家人並沒有向他透露過具體內容,不過從這次緊急調用軍用直升機的力度來看,姚父在這邊的根基是很深的。

不過還好,一聽到是戴立昂的妹妹,姚父也很爽快地答應了。隻是在聽到西藏這兩個字時,電話的那頭沉默了許久。

某會大樓的頂層,立著姚傳誌的身影。雖然臨近退休隻剩不到一年時間,今天的他仍西裝革履,精神矍鑠,準備迎接一天的會議。沒想到一大早,便接到了戴立昂的電話。西藏,那個他青春過的地方,當然也是傷心過的地方。

三十六年前的軍隊生涯,他選擇了最危險最艱苦的西藏軍區。訓練刻苦,從不輸給藏族兵。幾年時間,他便當上了連長,帶著手下一百多個兵駐守邊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和一個漢族的護士戀愛了。風度翩翩的他,不光身體素質好,而且愛好文學,在眾多士兵中鶴立%e9%b8%a1群,是眾多女護士的暗戀對象。

然而造化弄人,還沉浸在美好的愛情中的他,接到了上級的指示,被派遣到中印邊境執行秘密任務,一去就是三年。

說好了等他回來的姑娘,三年以後,變成了墓碑上的一張笑臉。

她死於難產,在他離開拉薩之後,姑娘才發現自己懷孕。而他此後音訊全無,姑娘隻能瞞著內地的父母獨自懷胎,靠著一撥撥駐藏又接連離開的同事照顧,直到生產。可是,在高原環境下生產,再加上醫療條件十分有限,胎兒存活率本來就低,那一次,也搭上了孕婦的性命。

等到他完成任務急匆匆趕回拉薩,一切都晚了,僅有的信息也是東打聽西打聽,才從離開拉薩的醫院同事口中拚湊得知。他失去的,是一個忠貞的愛人和一個未出世的兒子。

幾年之後的軍轉乾,他來到了北京,成家立業。幾十年在官場摸爬滾打,坐上了今天的權力交椅。當年在西藏當兵結下的戰友,現在已經是遍布藏區的各大軍政機關。今天一個電話打給西藏軍區總醫院的老院長薑建國,便在半個小時之內出動了直升機救人。這位老院長,是當年跟過他的警衛員。

“姚主席,五十家上市公司的CEO已經全部到位,會議可以馬上開始。”姚傳誌的秘書在身後小心翼翼地提醒。

姚傳誌點點頭,望著長安街早高峰擁堵的車流,“如果他活著,今年有三十五歲了。”

秘書不解,姚傳誌微歎一口氣,轉身走進會議室。

陳曦被轉到西寧醫院的當晚,姚丹便從北京趕了過來。來意不言自明,戴立昂突然從北京消失,姚父那裡又驚動了軍區醫院,姚丹自然會弄個水落石出。

醫院VIP病房的休息室裡,姚丹從身後抱住戴立昂。才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