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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羊 LittleRitta小麗塔 4261 字 1個月前

有兩棵樹之間綁著一張吊床。陳曦像隻快樂的小鹿,興奮地躺了下來。

陳曦裹緊衣服,翹起二郎%e8%85%bf,看著月亮有些失神。都說月是故鄉明,現在中國應該是早上,老媽應該在為老爸準備早飯,雷打不動的小米稀飯配鹹菜,外加幾條小乾魚。

陳曦來自一個東北二線城市下屬的縣級市,靠近黃海,當地特產的梭子蟹遠近聞名,還被評為中國草莓第一縣,那裡的草莓都是用牛奶喂大的,又甜又水。

想到這裡,陳曦咽了咽口水。此時房間裡大家正在享受饕餮盛宴,有些內陸長大的孩子見到藍蟹都跟見了寶,一會兒要來隻female(母的),一會兒要來隻male(公的)的。就連螃蟹的某個構造都要討論好半天。陳曦笑了笑,南方的孩子就是比北方的溫柔一些,她們東北那嘎達吃起螃蟹都是用嘴好嗎,哪會上什麼小工具之類的!

陳曦越想越覺得想家。這次出來留學要在美國帶上整整一年才能回家,隻不過為了省兩張機票的錢。不能看見家人,戴立昂也棄她而去,表麵上她可以跟任何人說笑,趕赴法學院的各種party(聚會)和event(活動),但是心裡麵總是備受煎熬。每一個留在美國的華人,都要經曆怎樣一番自我調整才能適應環境呢?就像剛剛發現的索輝的書房,他不會是個變態吧?也許一個人在美國太過寂寞,就像美劇裡麵的各種殺人惡魔,搞個小屋子把被害人非法拘禁起來,然後各種折磨……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索輝的聲音忽然從耳邊想起,嚇得陳曦趕緊起身,結果一個不穩,吊床竟翻了過去。還好索輝反應快,一下子就接住了狂叫救命的陳曦。

看著索輝的眼睛,陳曦的腦海裡響起了Alison Krauss那首《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你輕觸的手在說當我摔倒你會把我接住)……”

那個懷抱如此有力,他的%e8%83%b8膛挨得如此之近,好像天崩地裂都不能讓她摔到。陳曦不敢再看索輝的眼睛,“男女授受不%e4%ba%b2”和“緊急避險”兩個辯論隊正互掐。“謝謝師兄。那個……我去看看裡麵還需要什麼……”說罷低頭跑進了屋子。

索輝把手□□兜裡,默默看著陳曦跑開,就像一個深謀遠慮的獵人故意放走一隻野兔,他並不著急下手,因為小兔子會暴露自己的窩,那裡有更多的美味。

陳曦一進房間,發現大家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便囑咐幾個師妹把自己已經洗好的水果端給大家吃,然後一個人開始整理水池裡的盤子和刀叉,倒掉剩菜,一一放到洗碗機裡麵擺好。她邊洗手邊假裝不經意地打聽大家接下來的安排,一個師弟搶話說,“師兄要帶我們去酒吧玩兒!”

什麼!還有節目?她可不願意再受煎熬了,靈機一動,把剛剛放到洗碗機裡的臟盤子都拿了出來,她想多找點活兒乾,這樣就有理由留下,然後趁大家還沒回來趕緊開溜。

她正構思著自己的逃跑大計,這時索輝從花園裡進來了,要大家穿好衣服帶著護照ID(身份證),準備出發。

索輝來到水池邊,看到陳曦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乾嘛不用洗碗機?這樣洗多浪費時間!還有……”他嚴肅的看著陳曦身上的黑色外套,“這是我今天剛從乾洗店取回來的衣服,看來明天又要送回去了。”原來陳曦剛才隨手拿了索輝的衣服,鬼知道他的衣服都有多貴,在吊床上一折騰,現在又濺到水,全都毀了。

陳曦頓時紅了臉,心想今天真是時運不濟,趕緊要%e8%84%b1下來,“彆動!”索輝命令道,“你的手上都是水。”接著%e4%ba%b2自來到陳曦身後,兩手扯著袖子,幫她%e8%84%b1了下來。身後傳來一股男性氣息,陳曦覺得耳根有點麻。

MD,這是在調?戲我嗎!陳曦想著,也不管手上的水都擦到了衣服裡麵,趕緊褪了出來,抓起一個臟盤子道,“這些盤子上麵都有一股腥味,我覺得洗碗機洗不乾淨,還是手洗吧。”

索輝感覺自己正麵對一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已婚主婦,有些不耐煩,“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現在穿衣服,跟大家一塊兒去酒吧。”

“我……我沒有帶ID,”陳曦又開始編故事,明明護照就放在書包裡麵。這個東西可是她每天出門之前必須檢查的東西,在美帝這個比什麼都重要。“再說,烤箱裡麵還有紅薯,我留下來,等它們烤好了就拿出來晾著,你們回來就可以吃了。”陳曦是一個非常擅長就地取材的人。

索輝深深地出了口氣,轉身對大家道,“我們走吧。”

待最後一個人消失,陳曦爆笑歡呼道,“哈哈哈哈!艾瑪!你老——有——才——了——”

陳曦像中了彩票一樣,火速把盤子洗乾淨,擦乾地板。大概又忙了半個小時,收拾得差不多自己滿意了,便帶上casebook準備離開。她看了一眼走廊深處依舊緊閉的房門,心想今晚的經曆可以寫成偵探小說了。

她掏出手機,習慣性地用Google地圖找到最近的地鐵站,走到街道上麵。

“滴滴——”不遠處有一輛黑色加長的雪佛蘭吉普車按了長音喇叭。話說美國司機開車非常文明,很少用喇叭,這麼大的聲音引來路邊一個黑人兄弟的不滿,用手指對著那台車做出了罵人的姿勢。

陳曦覺得好笑,這種在美國常見的吉普車,平時就仗著自己塊頭大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總算有人出來教訓一下這些霸道的財閥。可是定睛看了一眼車裡的人,OMG!竟然是索輝坐在駕駛室。

索輝看到陳曦停下腳步,便一腳油門越過路中央的白色實線開了過來。

車窗緩緩降下來,索輝露出半張臉,“上車。”

陰魂不散啊!陳曦抱緊了手中的casebook僵在原地,剛才路對麵的黑人好像來了勁兒,操著大%e8%88%8c頭英語,罵罵咧咧邊朝陳曦的方向走來。

“你如果不想被騷擾,就趕快上車。”索輝盯著路前方,聲音冷的像淩冽的秋風。

陳曦見情況不妙,繞過車頭,真的是手腳並用爬上了座位。

車門一關,“嗬嗬嗬嗬……”陳曦裝傻假笑著,那輛黑色雪佛蘭像是離弦的箭竄了出去。

“你不怕挨罰單?!”陳曦抓著一旁的把手,係上安全帶。

“那要看你能不能躲過警察。”索輝把車速漸漸降下來,對身邊這隻受驚的小鹿道,“你的住址?”

陳曦鬆了口氣,乖乖報上街道和門牌號。

“師兄不是去酒吧了嗎?”陳曦想打破車裡尷尬的死寂。

“你住在Young Woman’s Christian Home(年輕女士基督之家)是基督徒嗎?”導航搜索到了陳曦的住址,索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陳曦真是討厭死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冷冰冰地說,“不是,因為那裡隻能住女生,比較安全。”

“哈哈……”這是今晚她第一次看到索輝笑,“沒想到你喜歡住修道院。”索輝的話裡帶著諷刺。

陳曦不服氣,“修道院怎麼了,這隻是一種生活的方式,並不意味著我就是修女。況且,就是又能怎麼樣?宗教信仰自由,這裡可是美國,退一步講就算在國內,你看藏族人,全民信仰佛教,他們把佛祖看的比命都重要,有的信徒甚至磕長頭磕到大昭寺……”

話從口出,陳曦十分後悔提到西藏,今天在索輝的房間裡偷看到的情景,也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刺激。可是生性心直口快,她壓根兒沒想那麼多。她確實對藏傳佛教感興趣,以前,阿佳總在宿舍裡麵跟她們普及西藏的風俗民情,陳曦一直對神秘遙遠的藏區充滿著向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去過西藏?”索輝打開音樂,飄來一段純淨柔軟的女聲%e5%90%9f唱,陳曦一聽就知道是藏語。

於是她不屑得笑了笑,“這是Choying Drolma的I Found Love。”終於找到機會報仇,她繼續略帶挑釁,“其實師兄可以試試聽她的《蓮花生大士祈請文》,那首非常的震撼,我第一次聽,都哭了。”

坐在駕駛室的那個人,大腦空白了幾秒鐘,方向盤有些失控,還好路上沒什麼車輛。他沒想到遠在異國他鄉,身邊有一個人跟他能聽懂他的歌。

“好了,你到了。”索輝一個標準的定點停車,眼睛順著車燈的方向。

“謝謝師兄。你剛才闖了一個紅燈。Bye-bye!”陳曦感覺車裡的人真是難以討好,好好聊天不行嗎?本來想賣弄一下自己的見多識廣,殺一殺他的銳氣,可是他好像不買賬。

陳曦一側身,從座位上滑下來落到地上,頭也不回地走進公寓,心想這麼傲慢的人,根本不配聽一個修行者的%e5%90%9f唱!

後來,陳曦沒有跟索輝再有任何聯係,直到她考完紐約州的司法考試準備回國的前一天,禮貌地給DC華人律師協會的成員群發了一封告彆郵件,大意就是感謝一年來大家的照顧,以後有機會北京相聚。不過,發這封郵件的時候,陳曦的心裡是淒涼的,因為她沒有像協會裡麵的大牛們在DC謀得一份工作,而是灰溜溜地回國去。

陳曦給行李做最後的打包,陸續收到大家的回複,大部分都是祝福和告彆的,隻有索輝的回複是不一樣的,“You have time for coffee(有時間喝個咖啡嗎)”

也許隻是不想自己走得太淒涼吧,她想反正以後回了國,就沒有可能再見麵了,白喝他一杯咖啡,豈有不去之理?

那天彆提有多囧了,恰好有一個北京律所的partner(合夥人)來DC出差,因為之前跟陳曦做了電話麵試,這一次想%e4%ba%b2自見見陳曦。

不湊巧的是,歸國心切的陳曦早早地就把行李打包好了,正裝一時難找,就穿了一套多年前舅媽從韓國給她帶回來的連衣裙。話說舅媽的眼光真是超前啊,平時衛衣加牛仔褲的陳曦突然換上了裙子,走在路上就連黑人姐們都上來搭話,“Where did you get this(你在哪兒買的?) You look gorgeous(你看上去棒極了)!”

等到陳曦麵試結束,踩著那雙一年也穿不上兩回的高跟鞋來到咖啡廳,索輝已經獨自等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啊!索輝工作一個小時可以向客戶收費800美元。

陳曦徑直來到索輝的桌子前,看到他埋頭在電腦上寫東西。大概有半年多不見,可能是因為他今天不是西裝革履,而是條紋T恤的原因吧,索輝今天看上去少了些咄咄逼人的氣勢。

“師兄我來了。”陳曦不敢大聲,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