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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你都知道了。”

她兀自糾結了一會,隨即悵然長歎,“罷了,我爹對顧元青的事說到底也隻是了解個五分左右,與其從彆人那裡聽說,倒不如由我完完整整地告訴你。”

她看著百裡屠蘇,嚴肅地說道:“那段真是特彆丟人。你聽完不準笑。在心裡也不行。”

百裡屠蘇老老實實點頭,“不會笑的。”

辛四娘抱膝坐在這沙丘上,望著漫漫沙海,張口之前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娓娓言道:“顧元青是個凡人,好像還是個官家子弟,時間太久,我也記不太清了。他有個青梅竹馬,是個小官的女兒,長大了之後,就送到宮中參加選秀去了。”

百裡屠蘇聽聞這個開頭,心中疑惑甚多,但多年的經驗讓他選擇閉上嘴老老實實聽故事。

辛四娘看他一眼,見他麵色平常,繼續說道:“結果那個小官的女兒長得漂亮,入了選,但是個沒腦子的。大殿之上公然對皇上說自己有了心上人,還將那人的名字報了出來,求皇上成全。”

她嗤笑一聲,“皇上折了麵子,自然惱怒,下令將她關押了起來。她似乎也知道自己惹了禍,想得也天真,以為自己一死能讓皇上泄憤,不至於牽連她的家人和那個心上人,就一頭撞死在了牢裡。哪想到皇上更是惱怒,下令滿門抄斬。她那個心上人也跟著倒黴,被皇上找了個理由發配邊疆。邊疆之地環境嚴苛,文弱書生扛不住,沒幾天也就死在了路上。”

明明要講得是顧元青與辛四娘的故事,但她卻為何講起了這些事情?

百裡屠蘇滿是不解,然而還是安靜地聽著。

辛四娘垂下眸子,緩緩說道:“你可記得我手中有一個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鈴鐺寶器?”

百裡屠蘇回想了一下,點點頭。

辛四娘語氣縹緲,“那個寶器在我手中的消息不知為何在凡間流傳了起來,而顧元青接近我,便是為了那個寶器。”

她勾%e5%94%87一笑,帶著幾分嘲弄,“他想拿那個寶器讓他的心上人起死回生。他的心上人,自然不會是我。”

“他與我,從頭到尾都不是兩情相悅。”

這些事,辛四娘自然不會是從一開始就知曉的。

當時,她雖然在天庭橫行霸道,但還沒怎麼好好在這凡間走上一遭,心思仍是有些單純。

初出茅廬,看什麼都是新奇的。

所以,顧元青同她搭話時,她也沒有拒絕,就這麼聊了起來。

辛四娘一貫隨性,說完之後也沒理他表示出的下次再聊的想法,自顧自離開,去了彆處。

然而許久之後,她路過此處,卻又在那個地方看到了顧元青的身影,還聽到旁人說,他在這裡等一個紅衣女子等了一個月,風雨不斷。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覺得好奇,便湊過去問。

顧元青笑著同她說:“若是等你,多久我都是願意等的。”

她想,這個人可真是奇怪。

顧元青是個有膽量的,即便知道辛四娘是狐妖,也沒有半分動搖。

辛四娘對他感到好奇,便時常來瞧他,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起來。

顧元青因是官家出身,琴棋書畫十分精通,而他府中的廚子,做出來的食物也極是美味。

她坐在搖椅上,一邊吃著栗子糕,一邊聽他彈著那些她不曾聽過的琴曲。

不知不覺間,她見到他,滿心都剩歡喜。

她從未想過,他是在騙她。

提及這種往事,總是令人心緒鬱結。

辛四娘沉默了一會,說道:“那個鈴鐺雖然是我挖出來的,也收了起來,但因為於我無用轉眼就被我忘到了腦後,若不是他有一日提及起來,我還想不起那個寶器。好在,我雖然喜歡他,但還未完全丟了腦子。他說想要複活舊友,我覺得他陡然提起這個有些可疑,便同他說我要好好想想。”

“然後,我去了地府,”辛四娘頓了頓,“見到了那個自己作死的官家小姐。”

百裡屠蘇一怔,問道:“那官家小姐,在地府中還未投胎?”

辛四娘搖頭,“她自己一人牽連一堆,哪可能那般輕易讓她轉世。我去時,她正受刑。”

辛四娘那時便明白了,顧元青對她好,不過是因著手裡的那個寶器。

她自然生氣,回到凡間,與顧元青對質。

顧元青不慌不忙,似乎就像早已料到一般,講起了他與官家小姐的事情。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故事、隻是到了最後青梅喜歡上了彆人,又早早枯萎。

辛四娘看著他眉間蘊著的情誼,忽然冷靜下來,問他,“她是你的心上人?”

顧元青毫不遲疑,點頭應了下來。

她便說:“那好。這個寶器我借給你。隻是不可能白借。你餘下的生命都是我的了。”

辛四娘笑了起來,“我那時年輕氣盛,覺得我看中的東西全都得變成我的。橫行霸道慣了,旁人的想法,顧元青的想法,我都不是很在乎。”

她的目光落到遙遠蒼穹,“我當時想,我喜歡他,把他放到身邊我就開心。至於他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我都無所謂。”

隻是當真放到了身邊,日日看著他,她卻覺得很難過。

寶器須得以施術者的一半壽命作為代價,才能將人死而複生。

然而能喚醒的終究隻是失了魂魄的軀殼,嚴格來說,沒有半點意義。

像官家小姐這種屍體已經腐爛了大半,隻剩粼粼白骨的,更是連複生都不能。

所以顧元青自然是失敗了。

顧元青的壽數本就不長。

十二年的壽命,折了一半,就隻剩六年。

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有半分怨懟,一如往昔,對辛四娘笑得溫柔。

隻是他的身體也隨著壽命的縮短而惡化了起來,臉色總是帶著一抹虛弱的蒼白。

大抵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百般執著。

辛四娘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覺得顧元青這樣是活該,但又有些難過。

而顧元青就像他自己應下的那樣,對辛四娘百依百順,仿佛當真將自己餘下的性命全都交給了辛四娘。

就連辛四娘心血來潮,說著要不要成%e4%ba%b2的時候,他也隻是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應了一聲好。

辛四娘要成%e4%ba%b2這事,族長和辛老翁全都反對。

畢竟顧元青喜不喜歡她,明眼人應當都能瞧得出來。

而他又是個短命的凡人,並不是她的良人。

辛四娘自己也清楚著這些,但她內心有個角落卻想著——還有五年呢,說不定他就喜歡上了自己。她喜歡他,總想得到同樣的回報。

辛四娘就帶著顧元青去了沙漠。

其實青山綠水哪裡都可以去,沙漠環境嚴苛,不適合如今體弱的顧元青。

但她就想以這樣的方式,逼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個清楚,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百依百順,連他在想什麼都看不出來。

倘若他肯說上一句,她就立刻帶他離開這裡。

然而顧元青卻仍是笑著,將所有的一切都儘數包容。

五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他們在沙漠中紮了一個牢固的屋子。

他教她寫字,教她畫畫,為她彈琴,又在她犯懶時給她讀著凡間的話本供她解悶。

他們在沙漠中,做了五年與世隔絕的虛妄夫妻。

就好似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夫妻一般。◎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終究都是易碎的夢境。

白無常與黑無常前來鎖走顧元青的魂魄時,辛四娘站在原地,沒有挽留。

她盯著顧元青,心中想著,他要是說些不舍離彆的話語,她就把他留下來。

可顧元青卻隻是抬手,為她理了理長發,溫柔說道:“謝謝。”

辛四娘怔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不知為何,傷心地哭了出來。

這段過往辛四娘沒有詳說,被一筆帶過為“他死了,我就在沙漠裡呆著了”。

她說完,笑著說道:“總之,差不多就是這種強取豪奪的戲碼,聽了也沒什麼意思,丟臉死了。”

百裡屠蘇拉著辛四娘的手,沉默了半晌,“為何?”

辛四娘有些覺得難堪地收回手,捏著衣角,“畢竟我原來對情事顯得太不成熟,萬一你覺得形象崩壞了怎麼辦?誒呀,本來想給你做個撩妹典範的,這下全完了。爹怎麼什麼事都說呀。”

百裡屠蘇垂眸,“辛老翁隻是同我說,顧元青是你的情劫,倒未講過這般深。”

辛四娘:“……”

辛四娘動作一僵,轉過頭,乾巴巴說道:“你是說,爹隻跟你說了這些,剩下的全都是我不打自招?”

百裡屠蘇雖然覺得辛四娘措辭有些不對,但事實如此,他便老老實實點了頭。

辛四娘看著他,“嘭”地隨著升起的白煙變回了九尾狐狸的原形。

九尾狐狸四隻爪子踏在沙地上,慌張地在原地轉圈,九條尾巴心煩意亂地甩來甩去。

它仰頭質問道:“那你怎麼不在故事中途打斷我啊!”

百裡屠蘇眨眨眼,無辜道:“你講故事時,不是不準我打斷的麼?”

辛四娘:“……”

……居然挖坑自己跳下去了。

百裡屠蘇一把撈起辛四娘,抱在懷中,安撫道:“你冷靜一下。”

它兩隻爪子遮住眼,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啊……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這可怎麼辦。”

百裡屠蘇看著覺得有些可愛,伸手撫了撫她的背脊,在她耳邊輕聲道:“四娘,我有件事要同你說,你先變回來好不好?”

辛四娘耳朵一抖,狐疑看他一眼,跳到地上,不情不願地變回了人形,問道:“你有什麼事,還偏要和人形的我說?”

百裡屠蘇回想起辛老翁所說的話,低下頭想了片刻,隨即抬眸一臉堅定地說道:“四娘,你可還帶著我幼時贈予你的桃木簪?”

辛四娘一愣,不知他為何忽然提及,但仍是拿出了簪子。

她吐了口氣,覺得剛剛那般慌亂實在是失策,便冷靜下來,恢複以往的神態,笑著說道:“我記得,當時我還同你說,這簪子隻能送給心上人,由我暫時保管。”

她頓了頓,見百裡屠蘇拿走那個桃木簪,反應過來,道:“你是尋到了心上人?”

百裡屠蘇並未猶豫,頷首以應。

辛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