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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383 字 1個月前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救了她……咳咳,又要殺她……可是,不管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我絕不會讓你如願!”

她每說一句話就要吐一口血,幾句話說完臉色已是一片死灰,但即使如此她的眼中依舊有雪亮的光!

“去死吧!——”幻音嘶聲喊出最後一句,身體猛的前傾,祁玉捏住她心臟的手當即穿%e8%83%b8而出,但同時幻音也用儘最後一絲氣力將術師%e8%83%b8口的劍柄推進對方血肉!

“師兄!”溫南澗目眥欲裂,聲嘶力竭。方才靈力爆散形成的巨大氣浪將他掀翻在巨坑邊沿,距離正中的祁玉隻有丈許,但這平時看來微不足道的距離,如今卻令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神色瘋狂的女子將致命的一擊釘在祁玉%e8%83%b8膛。

當啷。

短劍透體而出,帶著淋漓的血跡落在滿地碎石間,發出清脆的回響。

狂風呼嘯,烈火天降,在那片幾乎震動天地的嘈雜中,劍落地的聲音其實很輕很輕。

微不足道。

但溫南澗的耳膜卻幾乎被這輕淺的聲音震破。

祁玉緩緩倒下。

那個瞬間溫南澗覺得自己甚至聽到了血液凍結的聲音。

第二次,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這是第二次,他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在他麵前倒下。

祁玉白色的衣袍仿佛慢動作一般揚起又落下,扯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堪堪在劍客的手指趕到前落進塵埃。於是劍客的手指隻好僵在半空,仿佛失去生命的枯枝,明明上麵什麼也沒有,卻仍然不堪重負。

好像過了很久,又像隻是一瞬。而這一瞬漫長的仿佛一生。

溫南澗撿起了短劍。

劍上有血。

他聽見術師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小南,不要讓師父失望。”

劍客轉身,花翳靜靜地看著他,張了張口,卻終究什麼都沒說。青木沒忍住叫了他一聲“小子……”。溫南澗置若罔聞。

劫火鋪天蓋地,失去了祁玉撐起的靈力屏障,劫火毫無阻礙地落在溫南澗發梢衣角,毀滅的力量灼燒著他的血肉,但劍客依舊毫不所動。

他感覺到痛,但那痛卻不是來自身體。那樣劇烈的痛楚從心底漫湧而出,幾乎要讓人發狂!與之相比,灼燒的劫火甚至可以忽略。

必須要做些什麼……他必須做些什麼。

——殺了她為阿雨報仇!

——不要讓師父失望。

溫南澗握住劍柄的手因為用力而指尖泛白。

方才大爆炸發生時,女子的靈力爆發已至頂峰,同時應對四人的攻擊,即便有幻音替她擋掉了來自術師的致命一擊,但女子本身也並非毫無損傷。再加上靈力耗竭後的虛弱,未能完全避開爆炸時的餘波,此刻正半伏在瓦礫間喘熄不定。

她的麵紗早已不知掉在了何處,蒼白姣好的臉上被飛濺的碎石劃開好幾道血痕,最嚴重的一處傷在右肩,皮肉翻卷著,深可見骨。但這一次,能修複傷口的蠱蠶並未再次出現,沒有靈力和血食供養的情況下,蠱蠶也不過是一群普通的蟲子。

女子身形狼狽,因為%e8%84%b1力連站都站不起來。強敵環飼,其中一個正手握利刃毫不掩飾殺意地逼近,而她全無反抗之力,形勢對她來說可謂險惡到了極點。但她的眼神依舊冰冷,冰冷而平靜。

她冷冷地看著劍客一步一步走來。

大概是感受到生人的血氣,在溫南澗走近女子一丈範圍時,原本安靜的蠱蠶們又紛紛騷動起來,仿佛聞到腥味的獸群。

察覺到體內蠱蠶的異動,女子微不可覺的皺了皺眉,她能感受到它們,那些蠱蠶在她血管裡翻騰,追逐血肉,興奮不已。她知道隻要能有足夠的血食,它們就能治好她的傷,無論她傷的有多重,即使骨肉剝離,五臟皆無,隻餘一灘腐肉,她也能活下來。

何況,活下來的真的是她嗎?

就像是一個木偶,因為蟲蛀而損壞,缺手斷腳,千瘡百孔。於是為了修複這個木偶,人們給它換上新的手,新的腳,甚至新的身體,新的腦袋,就算木偶還叫著從前的名字,但它真的還是原來那一個嗎?

連贗品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具七拚八湊的屍體。但悲哀的是,從她第一天被放進那具裝滿了蠱蠶的玉棺時,她就已經注定無法擺%e8%84%b1,不能生,也不能死,苟延殘喘,毫無意義。

多麼令人惡心。

她記得每一張臉,那些被蠱蠶‘吃’掉的人,恐懼的、驚慌的、茫然的、絕望的……每一張臉她都記得,因為每一張她都能在自己臉上找到影子。

除了一張。

那張叫做傅明夜的臉,她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樣子。

漫天劫火漸漸落儘,但整座雲嶺都已被點燃。火海中,溫南澗走向傅明夜的腳步毫不動搖。

他傷的其實並不比傅明夜輕。

劍客的身上有多處被劫火灼燒著,每一次當那些淡色的火焰%e8%88%94上他的皮膚,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反手揮劍,連同自己的血肉一同割下。當他終於來到女子身前時,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但他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眼中隻有深不見底的憤怒和殺意。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恨一個人,心中的恨意那樣強烈,讓他感覺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

女子盯著劍客手中的短劍,冰冷的眼神竟有兩分鬆動,甚至還有一絲疲憊。忽然開口道,“你是為了誰來殺我?那個小姑娘?還是祁玉?”她看著溫南澗的眼睛,眼神中藏著隱約的期待,“或者……彆的什麼人?”

溫南澗聲音冰冷,“為了所有死在你手上的人!”手中短劍高高舉起。

“嗬……”傅明夜聞言一怔,竟忍不住笑起來,“真是個不錯的回答……”雪白的劍光飛快下落,穿透女子心臟,傅明夜伸手握住劍客握劍的手,輕聲道,“那麼,如你所願……阿南。”

“你……”最後那個名字落下的瞬間,溫南澗悚然一驚。

劍客驚訝的神情落在女子眼中,傅明夜%e5%94%87邊浮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她輕輕抓著劍客的手,忽然很平靜地問道,“我快要死了,對嗎?”平靜地就像隻是在問今天天氣好不好。

溫南澗沒有回答,但女子好像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顧自繼續說著,“等我死了之後,你幫我把我的屍體燒掉,燒成灰,什麼都不要留下來,可以嗎?”

溫南澗也看著她的眼睛,竟莫名地感覺到心悸,“你是誰?”為什麼聽到對方如此平靜地談論死亡,會讓他莫名湧起強烈的不安?

傅明夜執著地追問,“可以嗎?”

劍客鬼使神差一般點點頭,“好。”

傅明夜露出一個笑容,不同於此前那些縹緲、冰冷、包含惡意的笑,女子此刻的笑容深達眼底,“果然,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這麼心軟……”

溫南澗心中疑惑更深,“以前……我們以前見過嗎?你究竟……是什麼人?”

傅明夜沒有回答,她的氣息漸漸微弱,眼睛定定的看著劍客,輕聲自語,“你知道嗎,我以前很害怕死,那個時候我一直跑一直跑,因為快要死而害怕的不得了……但我現在不怕了,能這樣簡單地死去真的很幸運呢……”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熱量都在漸漸流失,就連心口出劍鋒的寒意也慢慢變得模糊,和那時候一樣的感覺,但又不完全相同……和鮮血一起湧出來的,還有不斷蠕動翻滾著的蠱蠶,空氣中彌漫著劫火的熱力,淡金色的蠶身一旦%e8%84%b1離傅明夜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立刻便被劫火燒灼,化為灰燼。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吧……她體內已經一分靈力也不剩,連蠱蟲都不餘一隻,就算祈玉活過來再給她設一個彼岸輪轉術也救不回來了……

……何況……就連祈玉也死了……嗬嗬……這樣也好……

溫南澗感覺到女子的體溫越來越低,害死明夜和師兄的仇人就要死了,他%e4%ba%b2手為他們報了仇,可為什麼自己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加強烈?

“你……”溫南澗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問的是什麼。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個氣泡從心底深處緩緩上浮,氣泡裡包裹著的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他對此感到疑惑而恐懼,他想要伸手戳破那個氣泡看看裡麵究竟是什麼,可冥冥中他又確定那絕不是他想要的。

就在溫南澗被那怪異的感覺籠罩時,手中的短劍忽然錚錚而鳴,一下子%e8%84%b1開劍客的手,穿過女子的心臟飛向半空。猙獰的傷口貫穿了傅明夜的%e8%83%b8膛,卻並沒有流多少血——她身上的血液已經隨著蠱蠶流儘。

溫南澗下意識想要去抓短劍,雙手卻被女子握住。瀕死之人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劍客竟一時無法掙%e8%84%b1。

“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阿南。”她忽然問道,“……那麼,以後也不要忘記……不要忘記,她當初的樣子……”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女子蒼白但光潔的臉忽然如冰雪般消融——蠱蠶的大量死亡終於使得這幅被過度修補的軀殼難以保持形狀,而顯露出其下的真相。

眉間的傷深可見骨,脖頸處被野獸撕裂的口子向外翻卷著,露出虯結的血管和敗絮狀的肌肉,%e8%83%b8膛間兩道劍傷交疊在一起,森然可怖,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大大小小的傷口橫亙其上,仿佛一個被剪碎的破布娃娃。

氣泡悠悠浮起,啪的一聲破碎。

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

當然,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十七年來難以擺%e8%84%b1,也不願擺%e8%84%b1的夢魘。

他的明夜姐姐。

隨著傅明夜最後一分生氣消失,她握著溫南澗的手也兀然滑落。但劍客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禁錮,無力移動分毫。

半空中的短劍去勢漸儘,終於在頂點處拐彎,咄的一聲正正插在二人身側一叢快要燃儘的火焰中。暗藍色的火苗%e8%88%94過劍身,斑駁的血汙都被燒淨,但半尺長的劍身卻沒有和其他事物一般被劫火點燃,反而在火焰中耀出閃目的光芒。

“不!————”溫南澗看著火焰中的短劍,終於嘶吼出聲。

劫火之下,曆經數次靈力爆發掃蕩的雲嶺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終於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又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有些人來說,這三年發生的事波瀾起伏,天翻地覆,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時光早已在回憶中凝定。

花翳和青木回到了影翳窟,再未踏出過無夢嶺一步。於他們而言,和這個塵世的因緣已然了卻,餘下的隻剩對長生的漫漫追索。幸運的是他們還有彼此,聊作同伴。

陸舟終歸找到了蘇天天,那日綾羅告訴陸舟的話不過是為了支開他的謊言,蘇天天孤身進入南疆密林後很快便迷了路,根本連離合宮的邊角都沒有摸到。但也因此,僥幸逃過了一劫。

陸舟就沒那麼幸運了,雲嶺坍塌之時他正在離合宮內,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不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