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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88 字 1個月前

合宮的生存法則簡單而殘酷,不過“弱肉強食”四個字而已。她從小在這裡長大,站到今天這個位置,手上沾的血遠多過傅明夜殺的這十幾個人,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對方滿手血腥?

隻是……幻音垂下眼睛,掩飾目中流露出來的情緒——隻是她無法忍受對方頂著一張和阿艽九分相似的臉,以阿艽的名義肆無忌憚的殺人。阿艽已經死了啊,為什麼還要背負這些本不屬於她的罵名!

幻音眼神驀地一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個人!

他哄得阿艽死心塌地,卻吝嗇於給阿艽僅僅一個笑容!

那麼多年,她和阿艽一起長大,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阿艽有多麼驕傲,即使飽受冷眼、無人問津,即使麵對葉幸的百般欺辱,阿艽或許會露出膽怯畏懼的神情,但那些不過都是偽裝,骨子裡阿艽永遠是驕傲的!

她從不會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就算被葉幸打壓到塵埃裡,阿艽也仍舊能夠從塵埃裡亮出雪亮刀鋒!

隻有在談論那個人的時候,阿艽才會露出那樣脆弱而卑微的神情。

她想起秦艽在去億星閣之前來找自己的時候說的話。她說:

——阿音,我大概是等不到他愛上我的那一天了。我輸了,輸給一具屍體,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可是我不甘心,阿音,好不甘心,為什麼他的眼裡永遠看不到我呢?

——他心心念念的人,我會幫他救回來,我要他從此每一次見到她,都再也不能忘記我!

哈!祁玉,幻音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咬牙切齒,看看你心心念念要複活的人,似乎對你並不感激呢。

她永遠記得阿艽進了億星閣三天後,她推開億星閣的門,聽見門內的人說話,那個瞬間心中的驚訝和痛快!

“咦?你也討厭祁玉……那我們一起殺了他吧。”

剛剛蘇醒的傅明夜向她提出了邀請,而她毫不猶豫就接受了。——為什麼不接受?祁玉一心要救活的女子,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要殺他,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諷刺!

傅明夜沒有理會陷在回憶裡的幻音,她在昏暗的室內走動著,不時在角落裡塗抹些什麼。暗紅色大概是朱砂之類的顏料鋪陳在地上,勾勒出繁複難解的圖案。

“這是……”幻音回過神來,看著地上的圖案,“是法陣?”

“這是祭血之陣。”傅明夜直起身,“以朱砂、玉魄、辰星石碎屑,混以生血,再以靈力為引,才能畫這個陣。”最後一筆朱砂畫完,傅明夜向幻音示意,“你看,又用完了。不殺人就沒有足夠的生血,祭血之陣無法完成,想殺祁玉可沒那麼容易。”

提到祁玉,幻音臉色立刻變得冷肅,“宮中地牢還關押著許多獲罪的弟子,我待會兒就吩咐他們把人送過來,靜思閣的這些你不要再動了。”

“隨你。”傅明夜分毫不在意,“我隻需要有足夠的血就行了。”

幻音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有祁玉的消息了。”終於說到正題,“剛傳回宮中的消息,楊靈書和祁玉在一起,已經啟程返還,大概十天後能夠到。”

“十天?”傅明夜疑惑,“怎麼會這麼久?”十天從密雲到離合宮,其實非但不算慢,可以說已是極限。隻是對於祁玉來說,這個速度確實是慢了。

“不知道。”幻音搖頭道,“不過楊靈書的信中提到,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第三人同行。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第三個人?”傅明夜有些驚異,“是什麼人?”

“信中沒提。”幻音頓了一頓,“信中隻說那是祈玉帶回來的‘禮物’。”她轉述完密信裡的話,也覺得驚奇,祈玉可不是出門遊曆還會帶禮物回來的公子哥。

“不管是誰都不重要。”傅明夜很快把這個消息丟到腦後,她現在隻關注一件事——祁玉終於打算回來了,那麼“就讓我們也給他一個驚喜吧。”

另一邊,兩名女使把屍體抬去後山。

整個後山都是亂葬崗,是宮中的底層弟子死後的埋骨之地。說是埋骨之地還是好聽的說法了,幸運的在死後能有一卷草席,再挖個淺坑,便算是入土為安。更多的、尤其是那些獲罪被處死的,屍體大多都隻是隨意丟棄在山上,天長日久,一不小心就會踩到不知誰的碎骨頭。

因為屍體死狀可怖,多看一眼都會膽戰心驚,更彆說還要花費力氣把屍體埋了,所以之前她們都是直接丟下了事。可這一次兩人卻留了下來,費力挖了一個淺坑。

撒上最後一捧土,較為年輕的那名女使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下來,跪在這個連塊木牌都沒有的墳前,泣不成聲。

另一名稍稍年長些的輕聲安慰她,“小澈,節哀順變。要是你哥哥還能看到,他一定不想你這麼傷心。宮主既然放你離開,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雲澈哽咽著,“可是阿月姐姐,哥哥死了,我能去哪裡呢?”

“去哪裡都好,總不可能比這裡更壞了。這是個吃人的地方啊。”阿月繼續安慰道,“宮主不是說雲澄最後的心願,就是你能平安的活下去。宮主肯放你走,是宮主的恩典,你記得要走得遠遠的,再也彆回來。”

雲澈抽泣著,哭訴,“她殺了哥哥,竟然還是恩典?!我要去問問宮主,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麼!”

嚇得阿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對宮主心懷不滿,你不想活了!”

雲澈滿臉是淚,“哥哥死了,我一個人還活著做什麼?我不要什麼機會,我隻要哥哥活著。”

阿月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說什麼傻話,這是雲澄用命給你換回來的機會,就算是為了雲澄,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可千萬彆做什麼傻事。”

又勸了幾句,阿月看雲澈漸漸平靜下來,便留下她一人,道,“小澈,你在這裡再陪陪雲澄吧。我得回靜思閣去了。”她們在這裡呆的時間有些長了,雲澈是宮主%e4%ba%b2口說了明日就能離開的,她可不行。何況這幾日宮主的脾氣難以捉摸,她們都是動輒得咎,而隻要一犯錯那就是一個“死”字,她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撞上去。

雲澈點點頭。阿月離開後,她又在後山呆了一會兒。

她心裡明白,方才的那些話不過隻能說說罷了,她是個軟弱的人,哥哥被帶進靜思閣的時候,她隻敢跪在門外偷偷地擔憂顫唞,看見哥哥的屍體後她甚至不敢哭出聲來,她總是這樣膽小,一無是處,要不是哥哥一直在保護她,她大概早就在這個吃人的離合宮裡變成一捧白骨了吧。

這樣的她憑什麼去質問宮主?何況,像他們這樣的身份,性命本來就是握在彆人手裡的。一天是離合宮的弟子,那麼無論生死,就永遠彆想擺%e8%84%b1控製——這是哥哥用命給她換來的機會,她不能讓哥哥失望。

擦乾眼淚,她起身準備回去。剛站起來,忽然見到前麵遠遠走來一個人影。

宮中弟子一向忌諱此處亂葬崗陰氣重,等閒不肯過來,此刻已是薄暮時分,會是誰孤身前來?

她心中湧起疑惑,隨之而起的還有兩分莫名的心慌,仿佛某種冥冥中的預感——如果被發現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她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退到一旁樹叢後躲好。

來人似乎並未發現她,她掩在樹後,看著那個單薄的人影走近,是六合殿主綾羅。

綾羅俯身像是在尋找什麼,過了一會兒走到她們方才掩埋雲澄的地方,滲出腳尖踩了踩那處明顯新翻過的泥土。

雲澈不由的有些緊張,還有幾分的疑惑,她和阿月剛剛翻過那塊地,沒什麼特彆的,綾羅在找什麼?

綾羅蹲下來,細白的手指突然一下探進土裡,收回時掌心捉住了某個東西。

某個,活的,東西。

灰褐色的,正在不斷扭動著的東西。

是一條蛇,不過手指粗細,扭動的時候身上的鱗片也隨之抖動,把灰褐色的泥土都抖落之後露出原本的顏色,一條亮黃色的蛇。

僅僅隻看它的顏色,你也能想象到它尖利的牙齒以及毫無疑問見血封喉的毒液。

被這樣的一條蛇咬一口,除了變成屍體,難道還有有彆的結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果有這樣一條蛇對著你露出尖牙,你難道可以不躲?

綾羅沒有躲,不但沒有躲,她還向著蛇口伸出了手指,蛇口瞬間張到最大,向著她的指尖疾風一般探來!

雲澈緊緊的捂住嘴,才把那一聲驚呼吞回肚子裡。

“嗒”的一聲極輕微的聲響,那兩枚可以輕易取走任何人性命的毒牙,咬住的卻並不是女子細細白白的手指,而是她指尖一枚半指長的細竹管。

而那條蛇似乎也一點沒發覺自己咬錯了東西,反而還把口張得更大,把那枚細竹管當做什麼美味佳肴一般吞進了肚子。

然後綾羅便用那兩根原本夾著竹管的手指輕輕的摸了摸小蛇的腦袋。

而小蛇竟也搖著腦袋在她的指尖蹭了蹭,那行動幾乎說得上是乖巧。

綾羅單薄而美麗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一劃,便有兩滴飽滿的血珠滾落下來,正正巧巧滴在小蛇口中。小蛇吞了血,又伸出蛇信將她指腹上的殘血%e8%88%94吃乾淨,這才滿足地從她掌中遊開,找到一處鬆軟的泥土鑽了進去。

雲澈更加疑惑,不知道她是在做什麼,但直覺告訴她那必定是關於某種陰謀抑或秘辛,無論是什麼都絕不是像他這樣身份的人能夠知道的。

她現在隻祈禱綾羅能快點離開,好讓她也馬上離開。

“誰在那裡?”忽然一個聲音喝問道。

雲澈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心跳快的幾乎就要從嘴裡蹦出來。

綾羅麵色倏然變冷,“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保持蹲伏的姿勢太久了,又或者是心裡覺得太害怕,她覺得雙%e8%85%bf又軟又麻,一動也動不了。

綾羅不再說話,臉色卻顯得更冷,伸手入懷取出一管陶笛,舉到%e5%94%87邊。

就在這時,從她的來路上忽然衝出一個人影,撲倒在地,“大人恕罪,奴婢、奴婢是靜思閣的侍女,奉宮主之命前來,不知大人在此,不是有意衝撞大人,求大人恕罪!”

雲澈聽見來人的聲音,身子一震,是阿月姐姐!阿月姐姐是回來找她的!

她的心跳的快極了,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可她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仍舊死死地捂著嘴,一動都不敢動。

來人口口聲聲說著靜思閣、宮主之命,綾羅哪裡會聽不懂,卻隻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吹響了陶笛。

又輕又渺的笛聲悠悠彌散,聽在耳中竟還彆有一分動人的意味。跪在地上的人不解綾羅何意,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半個頭,卻見到了此生最可怖的景象——

滿山堆疊的屍骨突然都動了起來,它們抖動著,嶙峋的白骨發出克拉克拉的聲響,仿佛下一瞬就要一躍而起!

笛聲突然變急,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