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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是自己的戀慕對象。

長久以來,橫在餘之歸麵前的薄紗終於被掀開。

姓名可以改,相貌可以變。

修為也會跌落境界。

甚至言談舉止經過潛移默化,也會或相似或不同。

但是有些僅僅你知我知的事,變不了。

好友不是君石頭的後人,而是大長老本人。

儘管匪夷所思,然而這就是真相。

好友活著,好友記得他,好友還是一樣呆呆的,內向害羞。

好友也還是一如既往對他好,好得簡直過分。

餘之歸抱著失而複得的好友,一時間酸甜苦辣湧上心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既然之歸不放手,先抱一時是一時。

席長天輕輕拍著好友後背,一句話也不想說。

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怕。

沒想到之歸這麼快就認出自己。好友重逢,無疑是令人欣喜的,然而好友相處隨便多了,餘之歸非要解除生死契,他怎麼辦?

儘管雙修是虛的,是誤會,他還是想先享受一下大家將他倆認成一對兒的眼神。

席長天你真自私。

他一方麵罵著自己,擔心餘之歸發覺真相。另一方麵又有小小竊喜,之歸這樣看重他,哪怕是誤會,他甘之如飴。

至於將來的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他不去想,不去問,打算儘量避免和之歸碰麵,就怕對方提出質疑。

沒想到質疑來得這麼快。

——這件事,如果不是席長天自己做賊心虛,先行承認,餘之歸怕是還要在錯誤的道路上,多走一陣。

但已經發生過,便沒有“如果”。

席長天忐忑不安地,等著餘之歸情緒平複。

☆、第87章 繼續

餘之歸過了好一陣,終於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長天。”

“嗯?”席長天心裡一緊,這就要開始質問了。

餘之歸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拉他:“起來說話……你先換件衣裳去。”知道對方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餘之歸終於敢放鬆下來,之前對於大長老種種猜測全部擱到一邊兒,平素關心老友的習慣冒了上來。

他真是激動過頭,竟然將席長天撲倒在地。雖然好友坐姿有些重心不穩,不過分神期老祖,就這麼被自己輕而易舉一撲即倒,未免也有點太弱。果然傀儡師的身體都比較脆弱嗎?

“喔……”席長天剛剛懸起來的心稍微放了放,以前也是這樣,自己被餘之歸念叨著換衣服、強製著休息,偶爾強迫著四處轉轉,美其名曰拓寬思路。

前幾十年,思路確實有拓寬。

後幾十年,他對著餘之歸神采飛揚的臉,思路那叫一個心猿意馬、潰不成軍。

“你也換。”他說,“二樓是你的。”

餘之歸道:“好。”

他往外走,一隻腳踏出門口,無意間回頭一看,席長天還呆呆盯著自己。餘之歸忙加快腳步下了樓。

這麼會子功夫,樓下布置了個七七八八,頗具規模,隻是他剛才心急找人,往上衝時沒心思看。現在心定了,拿眼一打量,布局擺設再熟悉不過,幾乎就是他在東仙界房間的翻版!

好友一向是個在研究傀儡之外、再沒新意的家夥,餘之歸%e5%94%87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很快找到浴房,草草清洗一番,換上衣服,回到三樓。

管理內務的修士,將大長老緊急討要的鮮果、仙茶、蜜餞等物,用大肚傀儡送過去。遠遠對著大長老的宅邸尋思原因。那修士今年隻有一百多歲,之前與大長老並無任何接觸,隻覺奇怪——為何大長老身邊沒有服侍照顧之人?

他得查查五百年前的卷宗,派兩個聰明伶俐的童子過去。

還有,大長老出關後有沒有收徒打算?今年倒是有不少好苗子。

另外,宗主讓他偷偷準備雙修大典喜慶之物,又怎麼個意思?

席長天並不曉得內務修士心頭一個個疑團,他正忙著把果盤在窗前擺好,叫了個傀儡來,就地扇風點火煮茶。

餘之歸一上來,就看到席長天卷著袖子,蹲在傀儡旁,不住咳嗽。

麵前一地水,散落靈石和材料。

“怎麼了這是?”

“調、調力道,沒調好。”席長天說著站起來,剛換的一套青色袍子,下擺濕了,又多幾道泥汙。

“這裡沒有茶博士傀儡?”以前都是席長天用傀儡煮茶,餘之歸記憶猶新。

“沒。”所以他緊急改造。

時間倉促,改造的結果顯而易見。

餘之歸見席長天微局促的表情,笑了。這樣的局促,以前他也常見。無論是頂著君石頭的臉,還是頂著現在這張臉,給人的感覺都是一樣——請求幫助。

當年正因為此,他才向對方伸出援手。

“長天。”

“嗯?”

“你怎麼會頂著君石頭的臉?”餘之歸非常自然走到靠窗位子上坐了,順手抓起一枚果子啃。

“那個啊,是元嬰。”席長天見好友言歸正傳,撚了個手決,另一隻傀儡偶人跑上來清潔打掃,他本人則走回窗前,慢條斯理地剝石榴,“說來話長。那個時候的我,隻是一枚元嬰。”

“元嬰?”

“我閉關煉製傀儡時,發生意外,身體在這裡,元嬰被炸到東仙界去了。”席長天道,“之前的七色珠,也是元嬰所化。那時候雷劫太厲害,受傷太重,一直沒有清醒,完全憑本能行事。不過後來醒過一次,那時候魂魄進駐元嬰,又積攢了大量靈力,才得以療傷。清醒的時候越來越久,沒想到突然回歸身體。”

他又道:“當年,我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元嬰又是一些修士煉製傀儡的珍貴材料,隻好用元嬰冒充本體。”

元嬰化形,總比本人矮小些。他又怕被人認出。那個時候,熟人除了宗主長老以外,印象最深的是柳馨嫻和君石頭,柳馨嫻是女子,隻能按照君石頭的樣貌化了形做為掩飾。

他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新意,直接拿徒弟的模樣過來用。如此而已。

為了增加可信度,喚出元嬰。小嬰兒從%e8%83%b8口飛出,漸漸變化,轉眼與昔日席長天相貌一般無二,向餘之歸靦腆微笑。

席長天也向餘之歸靦腆微笑。

不一樣的兩張臉,一樣的笑容。

餘之歸眼睛亮了:“身外化身?”

“是的。”兩個席長天開口回答。

“是的,”元嬰被本體迅速收回去:“你可彆告訴石頭。”

“不告訴不告訴。”餘之歸上下打量,“還好還好,我差點以為你是奪舍。想不到你真身竟然這幅模樣,嗯,很威武,很不錯。”

席長天臉微燒。被人稱讚,和被喜歡的人稱讚,完全是兩回事。

餘之歸順口讚了一句,又將話題繞回來:“然後呢?”

“然後?元嬰身上什麼都沒有,我一點點搜集材料,就遇上了你。幸好遇見你。”席長天將剝好的石榴籽推向好友。

“應該是我幸好遇見你。”餘之歸慨歎,“當年我也有幾個朋友,唯一識破我被姚瞬雨暗算的人,隻有你。也隻有你豁出命來救我,長天,對不起。”

席長天慌亂擺手:“沒、沒什麼的。我隻是不相信你身死道消。”他眼裡似有淚光,“總算沒有猜錯……你、你這是要乾什麼?”

餘之歸來到他麵前,雙膝跪倒:“長天,我欠你一命,你還受不起我這一禮麼?”他曾指天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尋到好友,否則身死道消。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驀然回首,就在身邊。

席長天嚇了一跳,沿著椅子往下一溜,雙膝一軟,對著跪下了。

“長天,你……”

席長天緊緊抓著餘之歸胳膊,衝動之下,一把把人拉進懷裡:“之歸,我救你,因為我想救你。不是想看著你對我行禮。”……因為,我席長天喜歡你。

……還因為,如果這一跪劃清界限,他可上哪兒哭去?

“長天——”

“不行,不許說!我不同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長天?”

“你答應我不許計較!”

“長天……”

“先答應我!”

“……你捏疼我了。”

“啊啊?對、對不起……”席長天趕緊鬆開懷抱,兩手扶在餘之歸肩上打量。

映入眼簾的,是餘之歸盈盈笑意:“長天。”

“你、你、我們說好了啊。”席長天惶然。

餘之歸主動張開雙臂抱了抱好友:“好啦,長天,我懂。”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好友一向羞澀,有些話,不說出來驚嚇他也罷,自己寧願為之驅使,鞍前馬後,就算報恩罷。

席長天卻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懂?懂什麼?”

“我懂,長天為我好。”

餘之歸說完這句話,忽然間見好友眼神有些遊移。

“長天,我說得不對麼?”

“嗯……吃石榴!”席長天暗道,明明我是為了自己。然而這話他不敢明說,隻好生硬地轉了話題。

餘之歸也沒有繼續下去,他想的是說不如做,來日方長。

他自然沒想到,好友席長天心裡,想的是能拖一時是一時。

兩人儘管在這件事上,各懷心思,畢竟另外兩件事,還是要拿出來談論的。

——姚瞬雨有沒有成功飛升?

——馭獸師能不能飛升?

隻是一個人剛剛蘇醒,另一人剛剛結嬰,說完了最要緊事,各各回轉靜室鞏固修為,其他暫緩再議。

席長天偷偷鬆了口氣。

餘之歸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不過在好友重逢的巨大喜悅之下,他也顧不上想太多。

餘之歸此番重生,念念不忘便是報恩報仇兩件大事。

眼下好友不僅活著,現在活得滋潤,依舊是分神期大能。這一喜訊,足以令他的鬱結好了一大半,心境更上層樓。

此番入定收獲頗多。靈力循環周天,金丹生生不息,元嬰居中穩坐,餘之歸知道,下一步該為出竅期做準備了。

出竅過後便是分神,屆時他足以恢複昔年修為。再往上的合體期,便要摸索度過。至於飛升,更要商榷,俱非坐井觀天便能成功之事。

餘之歸緩緩睜開眼睛。

身邊兩隻忠心護主的雪虎,見主人清醒,湊過來%e8%88%94舐臉頰表示%e4%ba%b2昵。

餘之歸隨意享受了虎皮墊子,這才走出門去。

一出門,看見院落布置,他差點以為又回了東仙界——花木、山石、泉池等等,跟自己以前宅院簡直不差分毫。

……還是有所差彆。

沒有獸欄,沒那麼多珍禽異獸。

有許多傀儡,熱火朝天地聚在一處工作著。

另外不同的,是院子裡的人。

那人身量高大,容貌昳麗,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青色袍子,袖管空空蕩蕩隨風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