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把紙扯爛。
餘之歸攔不住,也無心去攔。
他還在震驚中。
紙上畫的是一條逍遙盲蛇。
與普通逍遙盲蛇不同之處在蛇頭。那裡多了一隻肉冠。
至於顏色,獼猴對於色彩的形容不像人類花樣繁多還有類比之法,白色和玉色在它們心中沒區彆。
毫無疑問是蛇王。
即使縮小百倍,也是蛇王。
至於為什麼能縮小百倍,餘之歸並不在乎,靈獸哪個沒些本領呢。
他在意的是,蛇王的出現,是偶然是巧合,還是就這麼特地跟了他一路?
如果是跟著他來的,為什麼一直不見他?
餘之歸在鳥毛堆裡翻了個身,蹭地坐起——蛇王此刻出現在紫凝宗麵前,可不是件好事!
彌司夜已經證實,這些東西是蛇王弄來的,既然這些東西蛇王神不知鬼不覺弄過來,那就是說寶庫和礦脈……也……一……樣……
餘之歸冷汗馬上就下來了。
同黨,自己必須是小偷的同黨!
不過蛇王莫名其妙塞給他一屋子鳥毛作甚?
餘之歸完全沒有頭緒。
還好自己房間雖然在羅道春隔壁,也是茄雲會館的一個單間。倘若不是羅道春在姚清承的獨門小院裡,這房間的異響必定引人注意。
眼下也是,一旦有人進來,立刻露餡。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餘之歸無意識地抓過一片大羽毛,好像小團扇一般,毛茸茸的,在手上把玩。
彌司夜有樣學樣,也捏起一片金黑色羽毛,輕輕晃動,給餘之歸扇風。
忽然張十七麵向他開口:“昨晚那小道童正往這邊走。”小道童,便是朱煜今。
餘之歸刷啦站起來——羽毛太多沒站穩還踉蹌了一下。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進來。他還是先出去迎一迎比較好。
餘之歸愁啊。
偏偏朱煜今還就在他門口站住:“喏,師父說你靈石沒拿,讓我給你。”那靈石是方聞升賠給他,讓他壓驚的。
餘之歸拱手表示道謝。
朱煜今點點頭走了。
彌司夜眼珠一轉,躡手躡腳跟著也走了。
——它還記得昨夜朱煜今嚇唬餘之歸的事,準備也嚇唬嚇唬朱煜今。
餘之歸心裡有事,沒留意彌司夜的舉動。
張十七注意到,也知道這是彌司夜打算過去搗亂。他心想一屋子異狀,自家主人明顯有心事,不宜再添亂。
張十七雖然不會禦獸決,打個呼哨喚回彌司夜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他輕輕吹了聲口哨。
彌司夜回頭。
朱煜今也回頭。
聽見動靜回頭看看,這反應相當正常。
朱煜今看見張十七衝著自己身後招手,自己身後……視線往下,一隻獼猴?
獼猴爪子捏的是什麼東西?
朱煜今看清彌司夜帶的羽毛,不由吃了一驚:“騰雲金雕?你怎麼會有黃級靈禽的絨羽?”
雖然拜在姚清承門下隻有三年,但是自小家裡就送他去學傀儡,騰雲金雕的絨羽極大,顏色特征十分顯眼,幾乎初學者都知道。
朱煜今也不例外,簡直印象深刻。
他伸手去搶絨羽,彌司夜登時往後一跳。這根羽毛他拿來給餘之歸扇風的,剛才忘記放下,現在可不能被這小道童奪了去。
餘之歸臉色也變了。
朱煜今狠狠瞪向他:“你說,你一個窮小子又不能修真,怎麼會有這麼珍貴的材料——對了你也是啞巴,現在跟我去見師父!”
他衝過來,要抓餘之歸去見姚清承。
張十七著急上前。彌司夜一看,連忙丟了羽毛,也湊過來解救。
朱煜今不過是個半大孩子,三兩下打不過,撲到地上撿起金雕絨羽,扭頭就跑:“看師父師叔怎麼護著你!”
茄雲會館的院落,為金丹真人提供住處,景致布置得自然十分用心。
有花草樹木,有假山池塘。
長尾鸏鳥悠閒地在池塘邊上打盹兒,一池子錦鯉嚇得戰兢兢,紛紛沉到水底,躲得遠遠地。
姚清承在窗前負手而立,不知在賞景,還是有什麼心事。
“師兄在想之歸?”羅道春問。
順手遞過一杯茶。
姚清承點點頭:“師弟,這個孩子不一般。”
“師兄請講。”
“小小年紀處變不驚,是一樁。”
“確實。”
“先天殘疾,竟然能借助靈石之力驅動靈禽,是又一樁。”
“沒錯。”
“在紫凝會館,他提起自己往事,你可知曉?”姚真人護短是不假,前提對方值得他護。
“往事?他曾經說過,母%e4%ba%b2難產而亡,父%e4%ba%b2不喜他,他小小年紀便自謀生路,吃了不少苦,不久前才與隨從相認,又拜了一位馭獸散修的師兄。”
“他到是沒有說謊。隻是你知道他所言‘吃苦’指的何事?”
“這我確實不知。”
“他啊……被拐騙到山裡,落入山腹,九死一生,與蛇群相伴生活了數年。”
“什麼?”羅道春大吃一驚。“還有這事?”
“便是在山腹之中,一日遇見幾人,懷疑他身份,要殺他,他這才從山腹逃出。”姚清承徐徐道來,“他又怕被繼續追殺,因此特意將這一節抹去未提——那幾人正是采薇宗門下,為了調查靈石礦脈失蹤一事而去。據他的隨從張十七講,對方懷疑他倆是靈石失竊案的同謀,這才大打出手。張十七不敵退走,慌亂中弄息火把,他倆這才趁黑暗逃離。你覺得,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羅道春想了想,道:“我觀此子目光明澈,舉止坦蕩,進退有度,不似大奸大惡之輩。且途中並沒有第二人與他聯係,便是他役使鳥獸,也都一一寫給我過目。師兄試想,他若與人有所勾結,隻要將這馭獸本領隱瞞,便神鬼難查了。”
“我也是此意。若是鬼蜮之輩,也不敢當著眾人之麵指天發誓。隻待紫凝宗帶著采薇宗門人當麵對質,便見分曉——師弟,你覺得,這孩子可願拜在我茄雲宗門下?”
“師兄想要收他為徒?”羅道春吃驚。
“有這個打算。”姚清承道,“此子心誌堅韌,天資聰慧,如此良才美玉,倘若這般放過,我於心不安。”他從袖中抖出一隻錄影蝙蝠,“這是我找方聞升討要的傀儡,你看看他危急時刻的應對。”
羅道春注入靈力,蝙蝠雙眼睜開,便向空中投放了一幅無聲畫麵。
從一開始的躲閃,到捉住鸏鳥填喂靈石,再到指揮鸏鳥挾持人質,簡直行雲流水。
當然,蝙蝠也記錄了他後期靈力不濟險些站不起來的情況。
“他看見我時,明明精疲力竭,仍然端有風骨。”姚清承歎道,“從那一刻,我便決定若有機會,一定要將他收歸門下。即便我不能再收徒,也要將他舉薦給師父師兄們。”
“師兄高義。實話實說,我也覺得他就此流落俗世,實在可惜,要不是他無法修真,我第一個向師兄舉薦。”羅道春歎氣,“我也見過不少孩童,似他這等資質,真真萬中無一。”
師兄弟正說著話,忽然院門外麵腳步聲急。“師父,弟子朱煜今有要事求見!”
☆、第四十二章
“騰雲金雕的絨羽?”姚清承和羅道春齊齊望向朱煜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朱煜今跑得急,額頭微微見汗:“是的師父,這根絨羽來路不明,餘之歸神色驚慌,甚是可疑!”
師兄弟對視一眼:“餘之歸呢?”
他倆剛打定主意將“品學兼優”的餘之歸收歸門下,朱煜今就跑來報告此事,真夠巧的。
是朱煜今說謊?是餘之歸內有隱情?
還是……他們被餘之歸騙了一路?
姚清承並不覺得朱煜今有這個膽子撒謊,更不覺得朱煜今人品有虧栽贓誣陷。
畢竟他選弟子,也不是看著合眼就說聲“拜師”這麼簡單。
朱煜今是他從一眾學習傀儡製作的小孩子裡挑出來的,當時還不叫朱煜今而是“朱玉金”。
朱家並不算富貴人家,給孩子起了個富貴名字,自然是希望子孫將來有出息。懷著這樣美好的寄托,朱家不惜借貸,斥重金將朱玉金送進傀儡院,隻希望能展示些才華,被修士看中。
朱玉金也硬氣,在製作傀儡一道上頗有天份,因此得了老師青眼,將之推薦給茄雲殿。
恰逢姚清承過來挑選好苗子,朱玉金便真正拜入仙門。朱家歡喜雀躍自不必說,他自己也十分滿意,隻是覺得姓名太過俗氣,不符合修真之人的身份,央師父重新取個好聽些的,這才有了“朱煜今”的名字,寓意光明,大好前途。
拜入師門三年,朱煜今一直勤勉好學,很是得師父師姐喜愛。
有著朝夕相處的深厚感情及深刻了解,姚清承知道小徒弟小聰明是有的,但絕對不會說謊——那麼餘之歸究竟有沒有疑點?
答案是肯定的。
一個小孩子在戰鬥中意圖明確手法嫻熟,說是天生聰慧沒錯,說是後天習得,更解釋得通。
“師父,他沒有追來,是不是逃走了?”朱煜今小聲提醒。
“我們過去看看。”
捉賊捉贓,捉奸捉雙,這事不能馬虎。
“……捉賊捉贓,捉奸捉雙,這事不能馬虎。”方聞升也對著一名青年女子,畢恭畢敬地說話,“我們更不好傷了與茄雲宗的和氣,因而決定等人證到來後,當麵對質。至於此處庫房失竊是否同一凶手所為,還請柳師伯明斷。”
方聞升身材高大,此刻微微彎腰,身段放得極低,態度十分恭敬。
倒不是他對女性天生風度,而是這女子修為比他高出一個層次。
——元嬰期!
多少金丹真人卡在進階,死活過不去那道成嬰天劫!
除了修為以外,方聞升恭敬的理由還有一條——
這一位可是大長老的弟子!還是%e4%ba%b2傳弟子!
紫凝宗乃至整個西仙界鼎鼎有名的大長老的%e4%ba%b2傳弟子!
平時難得一見的人物,隨便指點他幾句,他受益匪淺啊!必須恭恭敬敬伺候著!
沒錯,這名女子正是柳馨嫻。
她姿容清麗,風塵仆仆,此刻蛾眉微皺,不掩焦急之色,一邊聽著方聞升彙報,一邊緊緊盯著麵前三尺見方“梳妝匣”頂上的畫麵。
他倆站立之處,便是紫凝會館那間失竊的庫房。
滿地小傀儡,列著隊在庫房裡走來走去,忙忙碌碌勘探測量。
小傀儡人不斷行動,畫麵隨之不斷變化,一行行文字翻滾,一幅幅圖案交疊……青年女子忽然揚起手示意暫停,指著畫麵某一處向方聞升示意。
“柳師伯,這……”
“這、這與之前、之前收集……到的信、信息一致,很可、可能是同一人……一人所、所為。”柳馨嫻說話結結巴巴,得出結論可半點都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