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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餘之歸挑了一個三尺高的大號泥傀儡,用刻刀刻出陣型,毛筆沾了墨和朱砂,有序塗抹。

又是泥又是墨,乾乾濕濕,傀儡個頭又大,餘之歸再小心,手上臉上也難免蹭了些汙漬。

隻刻了半個符陣,他就困得打起嗬欠。

拿手背揉揉眼。

——額頭上突兀出現一抹灰。

忽然張十七拍拍他肩膀。

餘之歸抬頭看。

張十七指著外麵道:“外頭喧嘩,有人過來,整間客棧都驚動了。”

餘之歸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便覺大事不妙。

然而此刻並不是逃避的時候,餘之歸硬著頭皮坐起來,接過張十七遞來的手巾擦把臉,就在這時候,見張十七向他示意,門外有人。

——羅道春,同著一位白衣年輕人。

以及一架白色的力士傀儡。

餘之歸不用看,便感到外麵金丹真人的威壓。

他還沒點頭表示可以開門,力士傀儡已經將門打開。

那身量高挑的年輕人一步邁進來。

餘之歸看清這位姚真人相貌身量,與姚瞬雨完全不同。

他稍微放心。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甚多,自己這是魔怔了。

姚真人生得十分俊朗,隻是此時麵上滿帶焦急,眼中藏著一點殺氣,手裡掐著法決,四下打量,目光掃過泥傀儡,冷了幾分。

羅道春連忙解釋,至於他說了些什麼,餘之歸視線被姚真人所阻,完全看不見。姚真人目光最後才落到他身上,微微皺眉,然而幸好沒有敵意,隻是在屋裡走了一圈。

——一無所獲。

姚真人點點頭,隨意說了聲抱歉,轉身便走。

——走出一步,卻急匆匆轉過身來!

他徑直走到餘之歸身前,扭頭問羅道春一句,隨後閃電般掐了個法決,一道白色大塊頭的身影憑空出現,將餘之歸的雙腕緊緊扣住!

餘之歸心裡驚濤駭浪,臉上隻露出緊張和好奇神色,看看姚真人,又看看鎖住自己雙手的奇異傀儡。

羅道春在姚真人身後打眼色,叫他莫慌莫怕,又怎麼知道餘之歸身體僵硬是另有其因?

卻見姚真人露出少許驚訝之色,開口便問:“你這修為怎麼來的?”隨後轉頭和羅道春說:“他心跳太快,緊張什麼?”

他一轉頭,餘之歸便不曉得他說了些什麼,隻看羅道春點頭,露出驚訝神色,仍然解釋:“他是我一個朋友的小師弟。既有傳承,自然有些粗淺修為,不然指揮不動野獸。師兄是金丹真人,他沒見過,有所緊張也是難免。”

姚真人似乎認可了這一解釋,傀儡鬆開餘之歸,自行噴出清水衝了衝接觸到手腕的部位,掏出手帕擦擦,又將手帕丟掉。

——這才化為一道流光,鑽入姚真人腰間。

羅道春苦笑著,打手勢叫餘之歸去休息,有話次日再說。

張十七見兩人一傀儡奔向下一處客房,剛要張口說話,餘之歸一擺手攔住了。

他拿一張紙寫:“金丹真人神識可籠罩整間客棧,你言行小心些。”

張十七點頭,他所知也是有限。於是他表示這門被撞壞了,自己修一下。

餘之歸苦笑。

經過這麼一鬨,他到是安定下來。

——不像,很不像。

他與姚瞬雨相交那麼多年,對方無論遇上什麼事都圓滑得很,情緒不會輕易外露,這位姚真人鋒芒畢露,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至於自己那點微末修為被金丹真人看出來,餘之歸並不意外。好在現在有個昔日宗門今日散修的飛遐宗當借口,也能說得通。

心頭一塊大石搬去,餘之歸頓覺輕鬆許多,困意重新席卷全身。

他很舒適地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餘之歸收拾停當,前往羅道春的房間。

羅道春見他過來,連忙叫到一邊,叮囑:“我師兄昨天失了東西,心情不大好,此刻正在入定。待會兒我讓人去叫你。”

餘之歸剛要點頭,就見羅道春站直了身體,臉上帶笑轉過身去。

餘之歸微微歪頭看,內室的門打開了?有人從裡麵出來?

不用問,定是姚真人。

羅道春的手按在他肩上,帶他過去行禮。

姚真人換了一件衣裳,依然白衣翩翩。

他見餘之歸一身清清爽爽,並不是蓬頭垢麵臟兮兮的扮相,臉色總算沒有昨夜那麼難看。

右手一掐法決,力士傀儡和大塊頭的奇異傀儡再次出現。又有幾隻小小的蜜蜂般傀儡在空中列成一排。

大塊頭傀儡轉動底盤,底板散開拚合,片刻不到便搭成一隻三長兩短的盒子。

……好像棺材。

姚真人說了句:“彆亂動。”

餘之歸眼前就是一花,身體被力士傀儡舉起,直接投入盒內,盒內伸出幾道繩索,將他身體牢牢固定,不能移動半分。

蜜蜂傀儡一個接一個往裡鑽,都進去了,一塊板子蓋上。

一片黑暗。

……還真成了棺材。

餘之歸自然不怕,羅道春要是害他,早下手了,何必這麼費力。

況且他禦獸決在手,野獸對殺意從來十分敏[gǎn],一個示警的都沒有,他怕什麼?

通過昨夜一事,自己的心境還要錘煉,萬萬不能聽見一個姓氏就慌了手腳。隻要自己表現淡定,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餘之歸心中淡定,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在於——羅道春不是拜托這位姚真人照拂自己,或者幫自己安排個活計麼,怎麼一上來就給關了棺材?

身上,尤其是頭上,被頻頻碰觸。

忽然頸上一痛。

在餘之歸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墜入夢中。

蜜蜂傀儡嗡嗡嗡嗡,撬開他的%e5%94%87齒,飛進嘴裡。

☆、第三十章

餘之歸再次睜開眼睛時,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頸子還有些痛,不過“棺材蓋”已經揭去,身體也沒有被束縛。

他揉著脖子從盒子裡坐起來,發現自己還在羅道春屋裡。

白色力士傀儡一伸手,將他撈起放到地上。

上首坐著姚真人,一旁是羅道春,餘之歸連忙行禮。

姚真人對他頷首示意,臉上難得沒有緊繃繃,開口道:“你在兜化城有何安排?”

餘之歸比劃幾下,又為難地將手放下,做了個書寫的手勢。

姚真人指指桌上紙筆。

餘之歸便寫道:“原想在此先找個落腳之處,再做打算。之歸人微言輕,僅會些雕蟲小技,隻能先做零工,站穩腳跟後慢慢謀劃。倘真人指點一二,乃之歸幸事。”

“你倒是個有主意的。”姚真人雙?%e5%94%87略薄,言語淡然。

——淡然的意思是,他說話時,%e5%94%87形變化幅度不大,餘之歸很辛苦地盯著,分辨內容。

隻見姚真人又道:“你原先師門是哪一家?師尊是誰?怎麼小小年紀,自己謀劃出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儘管主動詢問彆人師門屬於失禮,但修為高的問修為低的,並不在此列。

實力決定一切。

餘之歸老老實實寫:“飛遐宗,現為散修,隻有師兄與之歸二人,師兄代師收徒,業已還俗。”這些沒什麼值得隱瞞的。

姚真人知這門派果然已經沒落,對餘之歸來路以及那些微末修為便不再生疑,又問:“聽說你可以役使野獸?天生便會還是後天習得?”

“後天習得。飛遐宗是馭獸門派,倘修煉得法,更能驅使靈獸。”

“你使來看看。”

餘之歸心想這位真人愛潔,羅道春也叮囑過,彌司夜入不了他的眼,於是走到窗邊,掐著手決看看天看看屋頂,看看樹看看花草,有主意了。

禦獸決撒出。

不一時,十數隻彩蝶翩然而至,最小的有拇指大,最大的接近餘之歸一隻手掌,在空中翩翩起舞,甚是好看。

餘之歸望向姚真人,後者臉上到是沒有任何不悅之色,問道:“如何役使?”

昆蟲頭腦極為簡單,身體也小,餘之歸四歲時就指揮過穿山黃龍和雷金蟻,此刻更不費什麼力氣。他令彩蝶落於硯台之上,六支纖足沾了墨,飛到紙上留下一個小點。

彩蝶逐一行事,起起落落,過了一陣才紛紛散開。

一株墨蘭躍然紙上。

拋開繪畫功底筆法不論,這墨蘭倒也有模有樣。

最小的那隻蝴蝶停在蘭葉之上,微微扇動彩翼,襯得整株蘭花栩栩如生。

餘之歸提筆寫道:“獻醜。”寫罷,很是恭謹地立在一旁。

姚真人若有所思,忽然問:“蜜蜂也可?能采蜜否?靈蜂呢?”

餘之歸稍加思索回答:“蜜蜂采蜜乃易事。靈蜂也是靈獸,又不知品階,之歸至今未遇到過,不敢妄言。”

姚真人目光轉向羅道春:“這孩子我可以收下做些日常雜事,他的本事於我有用。但暫時不做弟子,不傳心法。儘管目前無法修真,我也會想法子治療他的失聰。師弟意下如何?”

羅道春大喜過望:“多謝師兄!”心道,不做弟子不傳心法也沒關係,餘之歸這麼聰明又這麼努力,早晚令師兄刮目相看。

姚真人又直對餘之歸,將自己打算講了一遍,餘之歸心中高興,連連點頭。

“那便這麼定了。我還有事不方便帶你,待你倆日後到了兜化城再聯係。”姚真人拍板決定,“我兩個徒弟中午之前過來,你們先上路。剩下的事,該說的,羅師弟辛苦你這幾天都跟他交待交待。”

兩個人點頭稱是。

今天車隊啟程時,日頭已經老高。

羅道春邀餘之歸到自己車上說話。

餘之歸先感謝了一番,羅道春擺手笑笑:“這也是你聰明,有緣啊。”

餘之歸表示不敢當,沒有羅道春的幫忙,自己怎麼能跟金丹真人說上話。

“師兄讓我跟你交待事情,確實需要好好講述。我一直未與你提及自己的師門,”羅道春說,“其實我的師門是茄雲殿。”

餘之歸肅然起敬。

——茄雲殿,西仙界十大宗門之一。茄雲殿的子弟以醫入道,大量製作醫用傀儡,普濟世人。若論傀儡實力,乃十大宗門最弱的,如論人心向背,茄雲殿最得人擁戴。

茄雲殿這個名字由來也有趣,祖師是名女子,原宗門名稱是“茹雲”,僅招收女弟子,是個一般的宗派。後來祖師招收弟子,弟子又招收弟子,第七代頭上,一位傀儡師橫空出世。“她”研製醫道傀儡,細小得可以被人吞食入腹,直搗病灶,被譽為奇才,此後又陸續研究出各種傀儡,攻克疾病無數,獲讚譽無數。

那位傀儡師將“茹雲宗”發揚光大後,才自曝身份是個須眉男子,其母是“茹雲宗”一位弟子,當年見其有天賦,將之隱藏身份充作女兒入了宗門。

前幾代祖師已逝,當家掌門力排眾議,開啟了收男子為徒的先例。甚至她為表決心,將“茹雲宗”更名“茄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