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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雲在 林擒年 4077 字 1個月前

敢情禁軍統領宿的那間屋還是危房?!二十五掃個塵就把頂棚給掃塌了?!或者內侍們用的不是掃帚,而是孫猴子的金箍棒?!一棒子捅上去,頂棚立馬分崩離析,成片坍塌?!

師弟看師兄泰然自若的扯淡,心裡不免犯嘀咕:禁軍統領那兒不能住也就算了,宮城之內房子何止那麼一間,難道還找不出一間來給他住?

師兄從師弟麵上表情猜到他心內所想,不忘再敲一記:“除了偏殿,其餘房舍都不好住,要麼年長日久不打理,生黴塵,要麼太偏,要麼鬨鬼。”

內務府也真夠“忙”的,好好的房舍放得生了黴塵都勻不出人手去打理,而且,人不住了,還可以供“鬼”們居住,荒涼縹緲的,到底是天子居處還是幽冥地底,誰知道呢!

師弟聽師兄接二連三的扯淡,知道今兒晚上這場“師兄弟抵足而眠話溫寒”是跑不掉的了,乾脆認命進偏殿去。他進去了,內侍們忙著往裡邊抬水抬這抬那,伺候大將軍洗漱。不洗漱吧,一會兒師兄又該丟下政務過來扯淡了,那就水留下,人出去,他自個兒來。三下五除二洗漱好,鑽被窩裡先睡,睡著了難不成師兄還好意思讓他當兒女私情的“參謀”?

然而師弟又天真了,他以為憑著師兄禦案上壘著的那幾垛小山似的折子,再依著師兄“勤政”的程度,怎麼也得到二更天才能過來歇下。二更,他都不知在夢裡和“周公”下了幾盤棋了,師兄進來反正是不知道……

都說了師兄的騷騷是看人上菜碟的,師兄的勤政自然也是看人上菜碟的。今夜不宜勤政,那他就過去禦書房,把幾本最緊急的折子批完,吩咐幾句話,一刻以後掐著時辰過來了……

他一過來,內侍們在外邊下跪請安,聲響嚇了師弟一小跳。他再一推門,師弟原本的瞌睡也飛沒了,隻能睜著眼等著師兄鑽進被窩裡。

師兄躺好以後清了清嗓子,問:行簡,可睡了麼?

師弟無奈,隻能應說還沒。

師兄有了上回的教訓,明白不能扯太遠,不能扯太久,不然一會兒師弟瞌睡一上來,三不管五不顧地睡著了,下再多功夫也白搭!所以他上來就說正題:“上回和你提的那個……我戀慕的那個人,還記得嗎?”

“……”師弟頭疼,他就怕師兄讓他“出主意”,誰曾想怕什麼來什麼,臨了臨了,還是沒逃過去。

“我說過那人不能用下旨的手段召入宮中,你道是何因?”

“……”師弟想,我又沒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從哪知道因由!

“說話!彆淨是我一人說,說話講究有來有往,你不說話算是怎麼回事?!”師兄惱了,惱中帶羞,羞中有惱,硬要師弟和他一唱一和。

“……臣不知……”

“……”好,你不知,那是我沒說明白,我現在就說明白,“因為那人是個男的。”

“……”師弟當場僵住,好一會兒才緩緩軟回來,靜悄悄側轉身,在暗昧的燈火中衝內床的床拚瞪眼,他想,要是老頭知道自家大徒兒長到三十大幾,突然就長歪了,他會怎麼想?他又想,師兄把這麼私密的事兒和盤托出,不大好吧?他這是對我信任有加呢?還是故意讓我知道了,再讓我拿自己的私密和他交換?如此一來,誰也握著誰的一樁私密,將來若是鬨翻,兩邊可以拿這私密做文章?所以說這樁事兒其實是份“投名狀”?

這回換師弟想多了。師兄沒想要什麼投名狀,他想的是讓你直接“投奔”他。

“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把他弄到身邊來?”

師弟衝著牆,師兄於是隻能衝著師弟的背脊,言語上緊撥弦板,步步進逼。

“……”是個男子,還要弄到身邊,關鍵是……還讓個局外人出主意……而且還不是出一回,後邊可能還有三四五六七八回,隻要師兄沒把人弄到手,隨時可能叫他“出主意”……

“讓你說話呢!啞巴啦?!”

“……”能不啞巴麼?!這種事兒我又沒遇見過,上哪兒給你出主意去?!“……臣不在當中,不知如何,不敢瞎說。”

“……”好,你還是不知道,那我就再說明白一點,“那人……就是你……咳……就是……和你差不多的那麼一個人……”師兄的雄才大略支撐不了他的大實話,說來說去,那“就是你”後邊不乾不淨地贅著條尾巴,說完他心裡默默歎惋、默默捶%e8%83%b8頓足。

從隆佑初年至今,一轉眼就是十幾個寒暑,連盤踞朝堂五百一十六年的門閥都讓師兄一手收拾乾淨了,然而這道相思溝坎卻怎麼也跨不過去。人都睡到一塊兒了,他那兒仍舊是當說的不說,留著憋自個兒。

“……”

彆的就不說了,單看這句話的表麵意思,有歧義沒有?當然有哇!

師弟當時就被那歧義帶溝裡去了。他想:呃,原來是這麼回事——師兄戀慕的人和我差不多,也是個行伍的,估計脾性也像,所以他要問我討主意他想知道那人是怎麼想的,所以先問問我,要我‘設身處地’一下子?

“……臣以為,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先得打探打探這人有意中人沒有,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的後邊是怎樣,師弟突然覺得難以啟齒——那人很有可能不是斷袖的,就為著師兄的“戀慕”,日後很可能要被生生拗成了“斷袖”,想想都造孽,哪還說得下去?

“如果沒有,那便如何?”

“陛下,這事兒還是得你情我願的好……”

男歡女愛是天地正途,斷袖是異色,正途十有八九,異色不足一二,你自去斷你的袖,不用帶累彆個還好,若是斷了袖還得搭上一個原本不斷袖的,那多彆扭!而且,說句老實話,九五之尊真要把個彆人拗斷袖了,這國朝上下還真沒人攔得住,隻能可憐那個被拗的,時運不濟,命數不好,偏偏遇上了這麼一號權勢潑天的人物!

第77章 師弟又睡著了……

“情不情願的事兒可以慢慢來,以心換心,水滴石穿,就不信還捂不暖他!”師兄牙根緊咬,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十幾年的相思這麼燒著,煙熏火燎,嗆死人,嗆得他說話都有股煙烀味兒。

“……可……若果那人本不是……以心換心未必有用,水滴石頭也未必能穿……”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師弟是真想把走在異路歧途上的師兄拽回來,免得他傷人傷己,這話就說得有點兒直。師兄聽得心裡直打鼓——難不成原本不是的後來也沒可能是?

他想了想他自個兒的狀況,又覺著這事兒還是有兩分把握的,因他原本也不是,從十幾年前師弟那“天地一瞬”的“出落”才開始慢慢拗成了現如今這副模樣。他都可以慢慢變,師弟沒理由不能也跟著慢慢變!

“不是可以慢慢是,不穿可以慢慢穿!”聽這口聲,師兄簡直的就是在磨牙!

“……”

到了這個份上,後邊那些規勸的話可以省了,反正一意孤行的人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

“我本想把他拔成禁軍統領,隻是他不願,這事兒就暫時擱下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把他召回來任禁軍統領的好,近水樓台麼,隻要在身畔,什麼不好說!”

師弟聞言,想:你不是有主意嘛!而且都還是大主意,那還非得要我瞎摻和進來做什麼!

要說,這師弟也真夠呆鈍的,人師兄都把天窗敞得這麼開了,他還沒往自個兒身上聯係。頂多想想,哦,這禁軍統領的位置咋那麼難“送”出去呢?當年要他做,他沒做,然後又惦記上了那位,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接。看來師弟是被師兄的容讓慣壞了,時常忘記帝王意旨一言九鼎,說一不二,旨意下去,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再想,好,師兄的思慕有了去處,今後應當不會再找他出啥主意了吧?

這樣一想,身輕體快,瞌睡上擾,腦子跟燒好了糨糊似的,混混沌沌,再一會兒,他又睡著了……

師兄多少能料到這場“師兄弟抵足而眠話溫寒”的最終“結局”,心裡憋屈歸憋屈,好歹有過一回“曆練”,沒有上回那麼憋得要嘔血了。唉,這事兒其實就靠磨,還靠習慣,一旦磨習慣了,千錘萬鑿,見怪不怪,彆說師弟又睡著,就是天塌下來師兄也能當被子蒙頭一蓋,照樣“忍饑挨餓”不吭氣兒。

師兄忍饑挨餓直忍到師弟完全睡熟過去為止,還怕不夠熟,他下了一趟床,朝守在門外內侍總管使個眼色,內侍總管就叫人送來一餅香,%e4%ba%b2自拿了進去添在香爐裡。這下萬無一失了,隨他怎麼弄,師弟絕不會半途醒來。

師兄弄這香其實沒想做太過出圈的事,不過是想蹭蹭、%e4%ba%b2%e4%ba%b2、摸摸,正事兒得等到正經時候再做。好吧,蹭也蹭了,%e4%ba%b2也%e4%ba%b2了,摸也摸了,相思被吹了一陣大風,添了一把旺火,燒得越發猛烈,師兄“小吃一陣殺饞”的小心思一不小心被相思灰燼燎大了,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師弟身上,不由自主地替師弟寬衣解帶,不由自主地把師弟半遮半露的身板圈到自己懷裡……

原本的相思灰燼就已經堆山填海了,還打什麼“小吃一陣殺饞”的盤算,這不自找罪受麼?!他這兒吃著吃著、看著看著,“小吃”保不齊就成了“大吃”,大吃他又覺著不能這時候吃,於是就又憋住了。憋一晚上,好幾個時辰,憋得他睡也睡不安穩,醒著又淨想著“吃”,起來睡下睡下起來地反複折騰。還眼紅師弟睡得香,狠狠啃了人家好幾口,還專門挑那些師弟明早起來一眼發現不了的地方啃,比如後背,比如腰穀,比如大%e8%85%bf根……

轉天是正月初一,新年頭一天,且今年的初一恰好與立春同日,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挺熱鬨。民間暫且按下不表,先說朝堂。每年的立春皇帝都要領著文武百官上東郊“接春”,人人一身“青”,與天地日月同節氣麼,春屬木,木色為青,那立春這天就要著青裳。師兄老早就給師弟置備下了“行頭”——青衣裳,不簡單,料子金貴,顏色還有講究。為了這“青”,師兄幾乎把所有能找到的青色都看了一遍,最後在“回青”與“離青”之間猶豫——回青色譜略重,稍黯,離青色譜微淡,飄逸。猶豫許久,最終選了離青,原因無他,師弟的衣裝向來不是玄色就是黑藍,多少年都這樣,足夠暗淡,也足夠穩重。有許多時刻,尤其是兩人對坐的時刻,他就不想看他“穩重”,想看他“飄逸”。淡淡然的青,總會讓人想起那句“春來發幾枝”,紅豆,豆蔻梢頭,春風拂檻,露華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