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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醫女 彼岸雪 4216 字 1個月前

猶豫了,捫心自問,自己為她做的,究竟是幫到她了麼?想起她看到他時,那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似乎他是什麼瘟神一般;想起溫嬸子看到他時,那臉上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讓他不必來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們,都是在嫌他麼?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一顆心無休止的往下沉去,一直沉浸到深不可測的深淵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的將他推入地獄,讓他在漆黑的未來絲毫看不出任何的希望火光。漫無邊際的黑暗向他傾軋過來,一寸一寸將他的心吞噬得體無完膚。

原來,自己竟然一直都是這麼一個不受待見的人啊!可笑自己還一門心思的付出,以為這份真情終究能夠感動對方那顆早已冰冷的心,卻不料,這一切都是枉然。他一直都在卑微的唱著自己的獨角戲,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可笑自己偏偏還不知。柳祁瀟的這一番話,如同悶棍一般狠狠地敲在他的腦袋上,令他不得不從自己編織的虛幻的夢境中清醒過來。這個過程,雖然疼痛,但是卻不得不麵對。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柳祁瀟眉梢攏起,眸色銳利,涼涼出聲,“你若為她好,就離她遠點。”

“我……我……”柳祁瀚一時語塞,被柳祁瀟堵得無話可說。他失魂落魄的重新坐了回去,瞳孔也似失了焦距般茫然無措,口中無意識的語無倫次道,“大哥,對不起,大哥……”

柳祁瀟緘默不語,清俊的麵容上現出一絲晦暗之色,視線冷冷的停留在柳祁瀚身上。

柳祁瀚的五指大力攥緊起來,手背上青筋暴起,那雙素來倔強單純的臉龐,如今卻是一片蒼涼的死灰,令人觀之心悸。

柳祁瀟收回目光,微微垂了眼皮兒:“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為兄都要說,你目前必須少跟溫家人來往。”

“……”柳祁瀚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e5%94%87,直到品出了一縷血腥味。過了良久,他方下定決心,緩緩地吐出一個字,“好。”這個字仿佛不是從他嘴中說出,而是從心尖處挖出了這麼一個字。然而,他終究是說出來了。這樣的話,於大家都好,不是麼?以後,也就沒人嫌他多事了,也就沒人見到他就忙著躲避了。

柳祁瀟似是鬆了口氣,他站起身,走至柳祁瀚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走了出去。

就在他的身影將要消失在外麵濃稠的夜色裡時,柳祁瀚才終於接下去道:“大哥,要不明日遊船,我和你一道罷。”

“不必,你就在家歇歇罷,好好想想為兄說過的話。”清冷的聲音越來越遠,逐漸聽不見了。

這裡柳傾歌並沒有走,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陪著三哥。她看出了他臉上淒愴孤絕的苦笑,她讀懂了他那些想說又沒有說出的話。她知道他此事並不需要任何安慰,所以自己就坐在他身邊,靜默的待著。

柳祁瀚隻覺得從未有過的孤單感襲上心頭,娘早逝,爹忙於生意,二哥整日尋花問柳,自己從小就在寂寞裡長大。隻剩了大哥和妹子,還算是真心實意的關心他。他一直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身蠻力,隻知道打架惹禍。心念及此,柳祁瀚忽然沒什麼征兆開口,淡淡苦笑道:“傾歌,你覺不覺得三哥這些年都白活了?”

呃……怎麼會忽然說起這個?柳傾歌害怕他又在那兒東想西想,連忙搖頭,伸出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掌心。

柳祁瀚的笑容溢滿了自嘲的寂寥,他將自己的手抽走,站起身來:“天色不早了,傾歌你也回去歇著罷。我累了,就先去睡了。”

柳傾歌點了下頭,看著他渾身都透出一股疲憊之意,那有些虛浮的腳步令她鼻頭莫名的一酸。

疑心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柳傾歌經曆了方才那一堆事,自己也睡不著,索性準備去拿今日買來的絲線,準備給柳大哥哥繡一條帕子。結果她剛去拿絲線的時候,就看到浣月正在整理她今日給爹和哥哥買的衫子,於是便打手勢要浣月去把那三件衫子分彆給爹和二哥、三哥房裡送去。她自己則包好給大哥的那件,悄悄兒推開門走了出去。

月光遍灑清輝,清幽寧謐,風刮在臉上,有些隱約的刺痛感劃過鬢角。柳傾歌輕車熟路的走至柳祁瀟的小院。她推開外麵的門,正好看到杜蘅拿著沐浴用品出來。杜蘅一愣,正準備開口去通知大少爺,不過已經搶先一步被柳傾歌捂住了嘴巴。柳傾歌促狹的衝她眨了眨眼,自己隨即走進了他的書房。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柳祁瀟顯然是剛剛沐浴過,頭發還有些濕,被他隨即係了一根青蓮色絛子,柔軟黑潤的烏發披了下來。他此時手裡翻著一本書,並未抬眸,聲音清泠的響起。

柳傾歌一步三蹭的晃到他麵前,猶豫了那麼一下子,然後將藏在身後的那個包袱拿出來,塞在他手裡。

柳祁瀟掀起眼瞼,伸手接過,隨即打開。待到他將那件雪青色的衫子拿出來之後,麵色一動,開口道:“你送為兄的?”

柳傾歌點點頭,雙眼炯炯有神,像是有最亮的星子墜落在裡,眸光流轉處,煞是好看。她的手有些不安的縮在袖子中,一臉期待的瞅著他,等著看他的反應。

柳祁瀟“唔”了一聲,又仔細打量了幾眼,目測是比較滿意:“為兄收下了。——這麼晚了,快去休息罷。”

啥?就這五個字就把自己給打發了?這也太隨便,太辜負彆人的一片心了罷!柳傾歌撒嬌不依,非要他現在就拿去換上,自己好看看效果究竟怎樣。

柳祁瀟拗不過她,於是便丟了書,站起身來拿著那件衫子去了一旁的耳室。不多時,他換好衫子之後走了出來,開口道:“如何?”

柳傾歌本來正坐在柳祁瀟原先坐過的地方,手裡隨意翻著他正在看過的書卷。眼見得他一出來,柳傾歌不由得眼前一亮,忙站起身仔仔細細的在他周身打量起來。隻見柳祁瀟換上這一身雪青色的衫子,長身如玉,身形修長,愈發襯得整個人飄逸出塵,清雋冷秀,不似凡間中人。

她連連點頭,像是看呆了眼兒般,滿臉閃爍著喜悅的色彩。……嗯,不錯不錯,哥哥果然沒有糟蹋了這件衫子。她看著麵前那清雅高華之人,看著那淺淺的紫色逐漸在眼前鋪開,似彌漫了整個眼眶……淺紫色的人兒,淺紫色的花草,似乎都融入在了一起;像是氤氳著一個淺紫色的美夢,夢裡一片溫暖的寧靜安謐,任是誰一見,都願沉浸在此永遠不要醒來……這紫色煥發出一股高冷神秘之意,看起來給人以如此熟悉之感,像什麼呢?冥思苦想中,這究竟是像什麼呢?——唔,是了!像是那種漂亮的三瓣狀紫露草一般,在陽光的照耀下,被鍍上一層輕輕淺淺的光芒,冷豔清芬。

紫露草可活血,止血,解蛇毒。治蛇泡瘡,瘡瘍,毒蛇咬傷,跌打,風濕①。是的,它的確是一絕佳良藥呢,既美觀又有奇效。記得府上好像也存有這些東西來著……呃,自己要不要什麼都能想到草藥上頭去啊?!真是乾什麼都不離老本行啊!

柳祁瀟看著眼前這小人兒麵色隱隱生光,瑩潤如玉,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心思早已不知飛向了何處。他心下也覺有些好笑,於是便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e5%94%87角微啟,語聲淡然:“丫頭,想什麼呢?”

柳傾歌收拾好自己的心緒,抬起眼來,正好對上他那雙清明漂亮的眸子。她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大力衝他揮了揮手,向自己的房間跑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的哥哥,的確是個神仙似的人物呢!柳傾歌跑著,隻感到沁涼的微風拂麵而過,帶動著她鬢角的長發微微揚起,有幾綹調皮的糊在了她的眼前,幾乎快遮住了她的視線。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自己前去柳清居,聽到的圍觀百姓的言論:“卻說那柳家大少爺年紀輕輕的,竟是這般謫仙似的人物……”沒錯,她的哥哥,自然是極好的哥哥,彆人也就隻剩了羨慕的份兒。心念及此,一股自豪驕傲之感蕩漾在%e8%83%b8,令她的心情一陣歡悅,腳步也不由得越發輕快了。

翌日。柳祁瀟吃過早飯,然後在書房裡坐著看了會兒書,便去赴了雲初陽的遊船之約。柳傾歌在屋內給柳大哥哥繡帕子,結果發現柳祁瀚來了,她忙讓浣月去給其拿來一個繡凳坐著。柳祁瀚坐下之後,也不說話,麵色怔怔的,像是在看著柳傾歌引線穿針,又像是在透過柳傾歌看向她身後窗外那一片冷寂的冬景。

少了綠意點綴的椏杈上,隻有枯枝在寒風肆虐中苟延殘喘,偶爾一兩隻鳥兒飛掠而過,回到南方過冬。

兄妹兩人都是寂靜無聲,倒也和謐。浣月走來,拿著鉗子往炭火盆裡夾了幾塊香炭,將火堆攏了攏。汀風拎著茶壺,給柳祁瀚和柳傾歌各倒了一杯碧螺春,隨即就同浣月一道,悄悄掩了門,欠身而退。

柳祁瀚發了一會兒呆,看向柳傾歌:“你在給大哥繡帕子麼?”

柳傾歌抬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手中的動作卻不停。

柳祁瀚歆羨道:“啥時候給你三哥我做一條?”

柳傾歌笑了笑,口型發出了“可以”二字。她順手端過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

柳祁瀚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他望著她手中的帕子,忽然憶起一事來,便由衷道:“昨日你打發浣月給我送來的衫子,我看了很喜歡。”

柳傾歌挑了挑線頭,抿嘴一笑。這買東西的錢可還是他出的,但是他還巴巴兒跑來道謝,真是……憨厚得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倆坐了一會兒,吃罷午飯之後,各自回房小憩一會兒。下午的時候柳傾歌仍舊在繡帕子,柳祁瀚出去逛了一圈兒。到天一擦黑的時候,柳祁瀚回府,和柳傾歌一起坐著吃晚飯。結果他倆剛拿起筷子,飯菜還沒動上一動,就聽到有下人通報,說柳祁瀟回府了。二人相視一眼,麵色上都帶著些許困惑不解的意味,忙忙的迎了上去。柳祁瀚先道:“大哥,怎麼了?以往聚會都是亥時左右回府,今兒個怎麼這麼早?”

柳祁瀟解下披風,柳傾歌接過,順手遞給一旁的杜蘅,吩咐屋內的下人全部退下。待到屋內隻剩下他們三人之時,柳祁瀟方坐了下來,麵色微微有些發沉,啟%e5%94%87道:“雲初陽,死了。”

柳祁瀚乍一聽聞此言,麵色不由得大變,囁嚅著嘴%e5%94%87,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死了?!柳傾歌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咬了咬%e5%94%87,她自然能夠明白這五個字包含的分量……雲初陽在這個時候被滅口,那凶手隻可能是……照這麼說,那日雲初陽和柳大哥哥競爭之時,柳大哥哥也看到了雲初陽所做之物,自然也就猜出了王爺患有哮喘。王爺既然能夠下狠手除了雲初陽,那麼柳大哥哥現在豈不是也很危險?王爺對他,是不是也欲除之而後快?——畢竟這是皇家秘密,不能輕易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