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寧致遠來了，連招呼都不敢打，隻是低低地把眼睛一垂，忙著讓開了。

莫炯炯看著滿院的白綢，隻覺得讓人喘不上氣的難受，他皺了皺眉，有種想離開的衝動。

“走什麼。”寧致遠察覺到了莫炯炯的小動作，一把將莫炯炯拉住了，低聲道，“咱倆要在這候著馬氏。”

莫炯炯一怔：“萬一她不來怎麼辦？”

寧致遠冷笑：“這滿院都是她的眼線，聽說咱倆來了，她能不來？就是膈應咱們她也得來走一遭。”

莫炯炯知道寧致遠這是有打算的，便乖乖地跟著他去上香燒紙，想到玨兒妹妹生前對自己的各種好，隻覺得鼻頭一酸，又想流淚。

“彆難受。”寧致遠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天哪怕看不到，人也不是瞎的。”

莫炯炯點點頭，乖乖地擦了擦眼角。

“她還不到二十歲。”莫炯炯小聲道。

“嗯。”

“她還沒嫁人。”

“嗯。”

“她是為了保護我們。”

“嗯。”寧致遠握了握莫炯炯的手，“所以我們誰也不準忘記。”

“好。”

兩人在靈堂前站了不一時，馬氏果然帶著丫鬟來了。滿院子的人都穿著白，隻有她一個穿著華貴的紫金色長袍，沒撲脂粉的臉上顯得蒼老了許多，但那滿臉的傲氣卻暴露無遺。

馬氏掃了兩人一眼，皺著眉頭走過去，刻意道：“晦氣。”

寧致遠沒說話，隻是按住身邊又想衝動的莫炯炯。

見二人不動聲色，馬氏冷哼一聲，轉身對著身邊的丫鬟道：“你母家那位世叔的事情如何了？”

丫鬟會意，趕忙添油加醋，聲淚俱下地看是哭訴：“多謝夫人關心，隻是世叔他依舊本性難移，前不久又被不知哪裡來的兩個戲子勾去了魂，為了兩個不乾不淨的男人把家都敗光了。”

“你家那位可真是出息，偏生招來兩個不乾不淨的人進門，我早就說過，不三不四的臟東西少往家裡麵帶，晦氣！”

莫炯炯和寧致遠馬上明白過來，馬氏這是在指桑罵槐呢。

“可惜我現在也幫不上你，總有些不開眼的死也不挑個日子，我這邊忙不過來，回頭給你封些銀子，你拿回去接濟家裡人吧。”

“謝謝夫人。”

莫炯炯低下頭：“我們就這樣受她的氣？”

寧致遠笑了笑：“不必。”

“可……”

寧致遠扶著莫炯炯起身，慢悠悠走到馬氏的麵前，不急不慢地開口道：“夫人日理萬機，這樣繁忙，連孝服都來不及換。”

馬氏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大概是沒想到會主動來找她，有點愣怔。

“我倒想問問百草園當家的何在？”寧致遠恭恭敬敬的，倒也挑不出個錯來，“我倆在此叨擾那麼久，不去打聲招呼總是過意不去的。”

馬氏的臉上露出了躲閃的神色：“老爺他……有要事在外，百草園的事由我全權打理。”

“那我們也應當致信問候一下的。”寧致遠說著笑了笑，“前不久教主還念起白大哥，說是帶了些新鮮玩意兒給他，現下放我這裡，我留著也不方便，不如您告訴白大哥現下在哪裡辦事，我托人給捎過去，如何？”

馬氏的臉上神色不定起來，她搖著手帕，渾身止不住地顫唞。

“不如你直接交於我，我替他保管著。”馬氏臉上掛著假笑。

寧致遠咧嘴：“嫂嫂，我留著都有些不方便，這東西若是放你屋裡，不是平白招人閒話。”

“你……”馬氏氣得瞪眼，“你拿了什麼醃臢物件！”

“教主交與我的，我也不知何用。”寧致遠笑嘻嘻地，“您要是想拿去用用倒也無所謂，反正你們夫妻二人，東西也不分彼此。”

馬氏漲紅了臉，不再說話，氣得轉身就走。

莫炯炯看得目瞪口呆，拉過寧致遠：“學霸……你這……剛才講了個黃段子？”

寧致遠兩眼一翻：“什麼黃段子？隨口一扯，專門氣她罷了。”

“啥？”莫炯炯眨眨眼，“那內什麼物件……”

“自然是沒有的。”

莫炯炯也是服了寧致遠了：“萬一馬氏找你要怎麼辦？”

“跟她死嗆著不給就是，反正眼下她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寧致遠答得格外輕鬆。

莫炯炯失笑：“學霸……你耍起無賴來也是真有一手。”

寧致遠笑了笑，扶著莫炯炯回屋：“你等著瞧吧，現在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的是呢！”

“啥？”莫炯炯沒聽明白。

“這段時間馬氏不敢明著罵我們，但是拐彎抹角肯定不會少的。”寧致遠淡淡道，“不過我們也不用受她的氣，該怎麼罵回去就怎麼罵回去，你有東雲忘川護著，怕什麼？”

突然聽到東雲忘川的名字，莫炯炯有些心虛的臉紅：“提他做什麼？”

寧致遠挑眉：“你倆不是一對啊？”

“嘶！”

如果不是一條%e8%85%bf瘸著，莫炯炯這個時候怕是早就跳起來了。

“不是嗎？”

“不是學霸，你怎麼看出來的啊？”莫炯炯哭笑不得。

“……額，我這個人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是你們兩個那麼明顯……”

“明顯嗎？”

“不明顯嗎？”

莫炯炯羞愧難當：“一般人不會往那方麵想吧……我倆都是男人……”

“那有什麼，我又不歧視。”

“倒不是這個意思……”

“誒，這又不是秘密，不如說，看到有人這樣護著你，我也放心。”寧致遠說著改了話題，“反正這兩天馬氏也出不了新招，你怎麼開心怎麼來唄。”

“那過了兩天呢？”

“那就等著見招拆招吧。”寧致遠回答道，“不過，她那些招怕是不似從前那般缺少腦子了。”

“怎麼說？”莫炯炯好奇。

“馬氏敢這樣囂張，背後一定是有人撐腰。”寧致遠慢條斯理地為莫炯炯分析道，“隻是這人為什麼要拉攏馬氏？為什麼要幫馬氏控製百草園？”

“你說，這百草園牽涉的利益鏈條，大頭在哪裡？”

莫炯炯一點就明白了：“你是說，歸一教！”

寧致遠點頭：“如果我沒猜錯，怕是白大哥的失蹤也與馬氏有關。”

“失蹤？”莫炯炯大驚，“你說百草園的當家是失蹤？”

“我也不過是隨口猜猜，沒個根據。”寧致遠安撫道，“陸南離和東雲忘川已經派人去查了，過段時間就會有準確消息，你我等著就好。”

“可馬氏的丈夫失蹤，對她有什麼好處？”

“對馬氏背後的人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寧致遠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至於馬氏，隻能說那婦人被蠅頭小利蒙住了心，居然狠到連自己的丈夫也要害。”

“之前馬氏處處針對我們，那些招術簡單潑辣，想來都是馬氏一個人的主意。然而眼下情況不同，馬氏能想到的主意已經奈何不了我們了，你說，她要是想報複我們，會去找誰？”

莫炯炯一拍腦袋，明白了寧致遠究竟想要做什麼。

“可萬一那人覺得我倆微不足道，不願出手怎麼辦？”

“如此倒也罷，可怕就怕在，那人雖然將矛頭對準的我倆，實則步步逼的是陸南離。”

寧致遠神色嚴肅。

莫炯炯聽著聽著，隻覺得有些變味：“學霸，你怎麼那麼擔心那個大魔頭啊？”

寧致遠一怔，沒有說話。

“難道你們……”

“我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寧致遠打斷莫炯炯，“眼下江湖紛亂，能保我的隻有陸南離，如果我連他這座靠山都失去了，不就隻能落個枉死的下場？倒不如放手一搏，拚了命也要將他護住。”

莫炯炯點頭，這倒是有些道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是學霸……電視劇裡陸南離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魔啊，他解了天侖山上的封印，吸了魔尊的命魂，隨時有可能被變成魔頭，荼毒眾生啊！到那時，你又要如何？”

寧致遠默了。

“那你又要如何？”寧致遠問莫炯炯道。

“我？我怎麼了？”

“東雲忘川是陸南離的左使，是最接近陸南離的人，陸南離一旦成為魔頭，你以為東雲忘川%e8%84%b1得了乾係？就算他不墮入魔道，也會被各大門派通緝，再無翻身之日！”

莫炯炯一怔。

其實他之前一直天真的覺得，反正解開封印的不是東雲忘川，所以最後都是可以說清楚的。

但是今天聽寧致遠一說，他卻又再一次明白了，橫在他和忘川之間的，究竟是多大一座山。

“莫炯炯，我今天且問你，你打算如何？”寧致遠盯著莫炯炯，嚴肅地開口了，“你若是害怕，若是無法接受，我馬上就把奕仙河叫來，讓他幫我倆躲藏一輩子，也能勉強過活。”

躲藏？一輩子？

豈不是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忘川？

莫炯炯吃了一驚。

他垂下眼：“我……”

還能再回頭嗎？

就像寧致遠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與陸南離%e8%84%b1開乾係一樣，莫炯炯也徹底明白了。

自那晚抬眼他撞到東雲忘川的時候，他與東雲忘川便是再難分開！

寧致遠歎了一口氣：“人生若隻如初見。”

“學霸……”

“不論是你還是我，都回不了頭了。”寧致遠笑了笑，“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吧。”

“搏，可又要如何搏？”

他的東雲忘川尚可一搏，可陸南離呢？那是解下封印，吸走魔尊命魂的人！那是遲早有一天會化為魔王的人！

寧致遠不再說話，隻是扶著莫炯炯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地走。

（十三）

昏暗的燈光下，寧致遠正坐在桌前，認真地翻閱著手中的書卷。

莫炯炯則坐在一旁的榻上，撐著腦袋看著窗外，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

“學霸。”莫炯炯開口，“這古書你看得懂？”

寧致遠眼睛都不抬：“練過毛筆字，所以識得。”

莫炯炯羨慕道：“真厲害，我媽也讓我練過，但我實在沒興趣，靜不下心來，練幾天就不乾了。”

寧致遠抬眼，看了看莫炯炯：這兩天馬氏好吃好喝地供著，莫炯炯又因為%e8%85%bf傷不怎麼動彈，這兩天圓潤了不少，不似剛見到那般乾瘦。

“唉，強迫的總是也乾不好。”莫炯炯繼續道，“我媽還讓我練小提琴啥的，感覺每天被迫去拉脖子都快歪了，我整天儘想著怎麼和我媽對著乾，怎麼把小提琴藏起來不讓我媽發現，這樣就可以不練琴了。”

寧致遠沒說話，他知道莫炯炯這是無聊了，想找個人說說話，雖然寧致遠這人喜靜不愛說話，但是聽人說話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現在在這裡呆著什麼也乾不了，我反而有點想去拉小提琴了。”莫炯炯輕笑起來，“這人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