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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的空氣便長驅直入地湧進來。聞書遙抬起頭,眯起眼睛仰望天空,湛藍的天際漂浮著大團雪白色的雲朵,她忽然覺得前幾天的自己有些可笑,以為關在房裡玩自閉就萬事大吉了?

天不會塌下來,而她還要繼續生活。

眼角的餘光裡,聞書遙看見單梓唯氣喘籲籲地站在不遠處,有點忐忑地盯著自己。聞書遙笑笑,便徑直走向公交站牌。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每次爸爸和媽媽吵架,她都會偷偷溜出來隨便坐上一輛公交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想借著這輛有終點的公交車變成一個有去處的人。

所以這個夏天的中午,聞書遙再度坐上一輛公交車,去了沒有出去的地方。她坐上車的時候,單梓唯也走上來,聞書遙不理他——看他能跟多久?

就這樣,聞書遙坐著公交車到終點,又換另一輛。她一輛一輛地換車,一站一站地路過,單梓唯也跟著她,不厭其煩。

到後來,車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乘客,聞書遙坐在前麵,單梓唯坐在最後一排。他們和一排排的空座和平共處,仿佛已經和它們融為一體,變成沒有生命的東西。

這路公交車駛向城市的邊緣地帶,窗外的景致也漸漸荒蕪,從高樓大廈變成雜草叢生。午後慵懶的陽光為一切隴上溫暖的色彩,讓這荒涼也跟著有了生機,聞書遙聞著發燙地麵升騰而起的水泥氣味,心情變得很安逸。

遠處出現了海,泛著滿眼的散金碎銀,對於沿海城市的人來說,大海不足為奇,但聞書遙每每見到還是會心曠神怡。

“喂,還沒有到站嗎?”單梓唯不知何時,坐到聞書遙身後,他這樣隨意地問話,好像他們兩個人原本就是同行者。

聞書遙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在下一站選擇下車。

這是她的公交車之旅,她一個人的海闊天涯。她不斷地更換著路線,便開始覺得自己也是個有目的地的人了。

聞書遙走到沙灘上,漫不經心地踢著鵝卵石,雪白的沙灘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向遠方,寬廣的大海,濃厚的顏色,這樣的景色無論如何都是看不厭的。

海風吹著她的額發,清冽的刺痛感在%e8%83%b8口膨脹,聞書遙席地而坐。

單梓唯坐到她旁邊,搖晃著手裡的一袋子啤酒,“要喝嗎?”

“你什麼時候買的?”聞書遙明明記得單梓唯之前還是兩手空空。

單梓唯得意地一笑,“不是買的,司機給我的。”

“鬼才信。”聞書遙接過一罐啤酒,拉開拉環,仰脖就咕咚咕咚喝光。那氣勢酒逢知己千杯少,單梓唯沒想到聞書遙這麼海量,也跟著乾掉一罐。

聞書遙用衣服袖子擦擦嘴,這才問他,“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你老人家把自己一關在家裡就是幾天,誰知道你在研究什麼獨門秘籍。”

聞書遙見他嘴硬不肯說實話,就開始佯裝憂傷,臉一沉,露出泫然淚下的模樣。

單梓唯喝著啤酒,差點嗆到,他的神色變得恐慌和擔憂,“聞書遙,你彆……這樣,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說出來。你是個女孩子,流眼淚不丟人,你知道嗎?從來都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隻有大張旗鼓示弱的女孩子才會被寬容和憐惜,有時候太堅強並不是一件好事。”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我當然擔心你了,不然誰會在你家樓下苦等幾天?我已經打算好了,你再不開門我就把家裡的音響搬過來,三更半夜在樓底下唱歌,鬨得整個小區不得安寧,看你理不理我?”單梓唯說的一本正經。

聞書遙被他逗笑了,這種事估計他還真乾得出來。單梓唯有點不好意思,伸出手揉揉她的腦袋,動作漸漸慢下來,目光隨著海浪變得溫柔而透明。

他輕聲說:“聞書遙,以後彆再玩自閉了,我多害怕就這樣看不見你了。”

“放心好了,我沒事,哪有那麼脆弱?”聞書遙躲避著他的視線,手中的力度大了些,一拉開拉環,白色的啤酒泡沫便飛濺出來,濺了她一臉。

還沒等她抬手,單梓唯已經用手背幫她擦去啤酒沫,他的手很溫暖很柔軟,動作沒輕沒重。聞書遙的臉騰地紅起來,連忙挪了挪位置,遠離他。

他們繼續沉默地喝著酒,聞書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好像從來沒有在彆人麵前提起你媽媽,原來她是言情作家秦玉卿啊。”

“她啊,就像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女孩。”聞書遙注意到單梓唯從來不稱呼秦玉卿”媽媽”,而是用“她”。

單梓唯望著遙遠的海平麵,淡淡地說:“她嫁給單辭遠根本就是一場悲劇,她喜歡那種濃重激烈的愛情,就像她自己小說裡描繪得那樣,若是不能共生,便同死,她這個人就像活在另一個天地。可是單辭遠就是一滿腦子權力金錢的官僚主義,她要的他都給不了,所以這些年來她在外麵情人不斷,可那些男人都顧忌著她是單辭遠的妻子,所以不敢帶她遠走高飛。”

單梓唯說起秦玉卿就好像在說一個朋友,聲音澀澀的。

聞書遙有感而發,她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媽媽真的找到一個想要再次托付終身的男子,你會讓她離開嗎?”

“不會,因為誰都配不上她。”單梓唯斬釘截鐵地回答。

聞書遙沒有說話,隻是再度為自己打開一罐啤酒,海風吹來,讓她無端端地打了個冷戰。身旁的單梓唯便%e8%84%b1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笑著說:“你這人真是奇怪,彆人都是越喝越暖和,你怎麼越喝越冷?”

“單梓唯,”聞書遙縮在男生的寬大外套裡,因為酒精的刺激,她的臉開始泛起紅潤,聲音也有些飄渺,“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彆失敗?很難相處?我爸爸媽媽離開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帶上我,而我唯一的朋友冷馨然現在又恨毒了我,我從小到大居然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夥伴都沒有。”

她握著啤酒,眼裡流露出這個年齡的女孩應該有的脆弱,她說:“有時候,我在想,等我到了垂垂暮年,會不會一無所有,還是自己一個人?等我老了,不能動了,連個陪在我身邊為我削蘋果的人都沒有。那幾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就想著如果我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會有人發現我不在了嗎?人們常說一個人活著時候的風光,要等到他死後由參加葬禮的人來體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恐怕隻有外婆會為我哀悼吧?”

單梓唯極少看見這樣的聞書遙,那副脆弱的樣子讓他覺得陌生而心疼。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將她攬到自己懷裡,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是用下巴在她頭頂上蹭蹭,低聲說:“傻瓜,還有我會陪你。”

這一次,聞書遙沒有推開他,可能她有些醉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喝酒。

單梓唯的聲音響在她頭頂,他說:“你知道嗎?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很特彆,所以那次老師讓我們一起繪製板報的時候,我就存心戲弄你,我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結果你這女孩果然特彆,說出手就出手。後來章魚哥盯上你,我就主動和他打賭,一定能拿下你,其實我是害怕你有危險。”

“你這是在向我解釋嗎?”聞書遙含含糊糊地問。

“我這一次說的都是真的,聞書遙,一直以來,我都很擔心你會不理我。我怕我又不知道為什麼惹你生氣,然後擦肩而過的時候變得像陌生人一樣疏離冷漠。你不會像其她的女孩子一樣發脾氣,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有時候,我反而希望你在我麵前能夠真實自在一點,心裡想什麼,臉上就表現出什麼。”

“為什麼這麼在意我?”

單梓唯忽然把聞書遙拉到自己麵前,鄭重其事地望著她的雙眸。他看著她,玻璃一樣的眼睛裡是鋪天蓋地的動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喜歡你。”仿佛是怕聞書遙懷疑,他連續說了兩遍。

“可是你也喜歡其她的女孩子。”聞書遙可能真的醉了,伸手輕輕撫摸著男生白皙的臉頰。

“這不一樣,我對你是認真的。”單梓唯有點急了,其實在麵對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麵前,他也不過如此。

他說:“我也試過不去在意你,可是根本做不到。我長這麼大,都沒試過對一個女孩子這麼牽腸掛肚,我能做的就隻有跟著你,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就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自戀狂。”聞書遙心中溫熱,聲音卻依舊冷淡。她靠在單梓唯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垂下頭,夢囈般小聲說:“我困了。”

“那你睡吧,我在這裡。”

耳邊是單梓唯輕柔的聲音,聞書遙聽著更遠處的連綿不絕的海浪聲,她猶豫一下,還是抓住他的胳膊,就像落水的貓抓住一截浮木。男生身上的煙草味慢慢浸透她的心,讓她那顆疲憊沉重的心終於凝結成月光下的湖泊,雪白一片。

聞書遙沒有真的睡著,隻是覺得頭有些昏沉。她想起很多事情,和單梓唯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忽然發覺自己已經不知道從什麼開始習慣了這塊年糕粘著她,習慣了和他鬥嘴互毆,吵鬨不休,習慣他的自負和驕傲,也習慣他的流氓習氣。有人依靠總是好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女生們趨之若鶩的男神。

聞書遙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海麵在夜色的陰影下散發出金屬般的藍色光芒,而身旁的單梓唯就好像是繁星之原。

“我們回去吧,很晚了。”

聞書遙站起來沒走兩步,就差點踩到凸起的鵝卵石滑到,單梓唯立刻在身後扶住她。聞書遙也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和單梓唯靠得如此近,這個家夥好像總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刻米分墨登場。單梓唯的手輕輕摟著聞書遙的腰,她的心開始跳得過分快。

他好像也喝醉了,嘴角染上桃花,臉頰也透著緋紅。

下一秒,他的氣息就傾覆而來,可隻是蜻蜓點水地在聞書遙的雙?%e5%94%87上一碰就離開了。月光如水,晚風微涼,單梓唯無限寵愛地望著她,他問:“你喜歡我嗎,聞書遙?”

聞書遙沒有回答,隻是將自己埋進男生的懷抱裡。

如果這是一個夢,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如果不是,那就由它吧。

自從校慶以後,關於冷馨然,聞書遙和單梓唯的傳言就席卷了整個d中學。

有人說冷馨然為單梓唯墮過胎,有人說聞書遙是第三者插足,總之要多離譜有多離譜。可很快,大家又被另一件事情所震驚,那就是校慶當晚,冷馨然的姨媽和姨夫煤氣中毒身亡。

聞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