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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了,仿佛被巨大的噩夢拖進了無底的深淵。

那種從未有過的淒惶、悲傷和恐懼,就這樣將她全部身心,一點一點地吞噬了進去,她想掙開,想忽略這種蘊著徹骨悲傷的莫名感覺,卻是怎麼也做不到。

“哥哥,哥哥,哥哥……”雪衣撕心裂肺的大喊著,手腳並用爬了過來,但是毓雪衫已經委頓在地,再也沒有了一絲生機。

雪衣緊緊抱著毓雪衫的身體,哭的全身顫唞,聲音嘶啞。

六歲的孩子,還不知道生死為何物,卻在一瞬間麵臨了如此悲慘的遭遇。

她哽咽著抬起頭,對上了一雙冰冷刺骨的眸子,瘦峭的布衣少年,手持滴血的長劍,站在離她三尺之外的地方,鬥笠下的眸子中泛著幽深複雜的光芒。

“是你殺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哥哥,是不是?”她忽然間覺得不害怕了,反正大家都死了,什麼是死呢?

以前問過阿娘,阿娘笑著說就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他們都去那裡了,自己一個人還有什麼怕的?大不了,也去那裡找他們吧!

雪衣抬起頭,淚光瑩然的眼睛盯著那陰梟的少年大聲的問道。

滴血的長劍一寸寸的抬了起來,劍尖斜斜的指向了她。

從出師開始,他殺了許多人,初出江湖的少年心中沒有正義邪惡,沒有是非黑白,有的隻是一個信念。

為了那個信念,做什麼都可以。

殺人算什麼呢?

但是,在他的劍尖指向麵前這個幼小的女童時,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劍忽然變得無力起來,每舉起一寸,都是那麼的艱難!

他自然知道這個女孩子不該死,但是誰又該死呢?

為虎作倀,這個詞語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六年了,仇恨在心底深深蔓延,生根發芽,已經和他的生命融為一體了。

他看著麵前悲傷欲絕的孩子,忽然蹲下`身來,深深地望著她道:“我叫雲玥,等你長大了,來找我報仇吧!你一要記住,我叫雲玥!”

依稀覺得這種感覺像是喝醉了酒,對了,一定是的,有一次自己被哥哥惡作劇灌了酒,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似乎就是這種感覺,她突然覺得一陣輕鬆。

這種感覺,其實隻是酒醉後產生的幻覺吧!她本能地安慰著自己,放縱著昏昏欲睡的旋暈感。

那個少年寒冰般森冷的眼神有了些許緩和,然後他就這麼一步步走了過來。雪衣木然的看著他走向自己,然後看到他蹲下`身將她抱了起來,他的懷抱冰冷僵硬,她雖然滿心驚恐,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我叫雲玥,等你長大了,來找我報仇吧!”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回聲一般一波一波的蕩漾開了。

他將她放在了門裡乾淨的地方,然後豁然起身收劍,轉身向外走去。

門外,大雪紛飛,長風呼嘯。

那個負劍的冷漠背影,漸行漸遠……

她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腦海裡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

我叫雲玥,等你長大了,來找我報仇吧!

☆、132.第132章 %e5%94%87亡齒寒

雪衣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恢複意識的時候隻看到冼南歸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阿雪,阿雪……阿雪,你聽得到我在叫你嗎?”冼南歸的聲音在耳畔一遍遍的重複著,但是腦海深處還有一個聲音也一同響了起來,“我叫雲玥,等你長大了,來找我報仇吧!”

那兩種聲音重疊交彙,她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響,身子一軟又暈了過去。

冼家的宅子在城西,當年毓敏中在刑州任職之後就將年邁的嶽母接了過來。但是嶽母一生剛強,不願寄人籬下,即便是女兒女婿家裡也不行,所以就在城西自己置辦了田產,和年幼的孫子住在一起,因為有女兒女婿平日裡照應著,日子倒是過的也不錯。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往常的習慣,毓敏中夫婦早就帶著兒子女兒前來拜年了,但是備好了一切,左等右等始終沒見人影,老人放心不下,就派下人前去打探。

冼南歸因為不見兩個玩伴,自己也沒有意思,所以便一同前往探個究竟。

但是沒想到他們去了之後卻看到的是那樣的情景……

毓家的事很快就在刑州城傳開了,於是官府紛紛前來派人探察,以便上報朝廷!

中唐時期,超綱混亂,宦官當權,到處都是一片烏煙瘴氣!就連在京城中宰相上朝路上都能被人行刺,何況一個地方官被滿們血洗呢?所以這樣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到了長安,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官府衙門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像這樣的無頭血案,多半不會有結果的

毓家的滅門慘案讓年邁的冼老夫人萬分悲痛,摟著年幼的外孫女哭的昏天暗地,這可急壞了管家,忙派人去給關外的將軍和夫人送信。

但是禍不單行,就在當夜,老夫人因悲傷過度溘然長逝。

一時間,冼府上下一片愁雲慘霧。

冼府本來就是依附於毓家的,如今毓家都已經沒有了,而且那樣的飛來橫禍想來一定是有由頭的,誰曉得冼府會不會很快就布了後塵呢?所以左鄰右舍還有昔日與毓敏中有過交情的都很少有人敢出來幫襯。

這個年代,本就是人情薄如紙。

雪衣不知道睡了多久,夢中總是反複出現那刺目的雪光和橫屍遍野的庭院,她在噩夢中掙紮的筋疲力竭,最後汗流浹背,無力的醒來時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因為冼府和毓家離得很近,所以以前無論他們來玩多久,幾乎都不會留下過夜的,冼府的轎子總是在門口候著。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在彆的地方睡覺,所以很不踏實。

她坐起身,看到窗外一片漆黑。

房間裡倒是燈火通明,可是這夜晚靜寂的有些可怕。

夢中是到處驚魂,但是醒來了卻似乎更加不安,她總覺得房間裡有什麼東西似的,竟一下子跳下去抱著一隻枕頭衝了出去。

門外的庭院裡空蕩蕩的,對麵的正廳燈火輝煌,似有白影飄動。

四下裡一片寂靜,一個人影也沒有。

頭頂的廊子上燈燭搖曳,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貼在冰冷的青磚地上。

對了,她記得那會兒醒來的時候,表哥在身邊。

難怪這裡如此陌生,因為她現在並不在家裡,而是在外祖母家。

那麼,表哥這會兒人呢?

她認出來這裡是東廂房,沿著這條廊子一直走,向左拐就是表哥的房間。她揉了揉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頭頂的燈籠泛出昏黃的光暈,她踩著自己的影子飛快的跑著,好像後麵有什麼東西再追趕一樣,她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冼南歸的門口,終於可以噓出一口氣了。

“表哥,表哥,表哥……表哥快開門,表哥,你在不在?”她使勁的拍著門,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了。

‘嘩’的一聲門開了,冼南歸披著外衣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口,看到抱著枕頭赤著腳隻穿著單衣的小女孩,不由得嚇了一跳,道:“阿雪,你醒了?”

“表哥,我害怕。”如今這個世上,最%e4%ba%b2近的人就剩下麵前這個男孩了,所以這會兒終於看到熟悉的容顏時,緊繃著的心弦一下子放鬆了,但是淚水卻也一下子湧了出來。

“阿雪,彆哭,快進來。”冼南歸雖然隻比她大兩歲,但是由於家中除了祖母並無掌事的大人,所以他也過早的懂事,變得比同齡人沉穩的多。

雪衣順從的牽著他的手走進了屋子,冼南歸將她安置到裡間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到外間的爐子上拿起熱水壺,倒了熱水,浸濕毛巾拿過來給她擦了手和臉,又給她擦了站著塵土的冰冷雙腳,道:“現在還冷嗎?”

☆、133.第133章 唯一的依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雪衣順從的牽著他的手走進了屋子,冼南歸將她安置到裡間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到外間的爐子上拿起熱水壺,倒了熱水,浸濕毛巾拿過來給她擦了手和臉,又給她擦了站著塵土的冰冷雙腳,道:“現在還冷嗎?”

雪衣怕他讓自己回去,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水盈盈的大眼睛裡滿是哀懇,怯怯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和表哥一起睡,好不好?表哥,好不好?”

冼南歸猶豫了一下,但是轉念一想,她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而已,所以倒不至於有損聲譽吧?而且如今家門慘變,這孩子也一定嚇壞了。

想著這些,心頭不由得湧起了憐憫和疼惜,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阿雪不怕,表哥就讓你睡在這裡。”

一聽到這句話,雪衣總算放下心來。

躺下之後,看到冼南歸要滅燈,雪衣忙驚慌的叫道:“表哥,不要熄燈,我怕黑……”

冼南歸隻得將紗燈放到了偏一點的案幾上,這樣燈光就不至於太過刺眼了。

他走回來,給她掖好被角,然後拿出另一床被子,在她旁邊躺了下來。

昏迷了這麼久,其實早就沒有睡意了,反倒有些餓起來,隻是因為剛才太害怕了,所以就竟沒有覺得,此刻終於安定下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起來。

冼南歸側過頭,有些好笑道:“是不是餓了?”

雪衣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忙又道:“沒事,可以忍到天亮。”

“傻瓜。”冼南歸嗔道,爬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了。

聽到關門聲雪衣立刻坐了起來,緊緊的抱著被子,她忽然很後悔剛才肚子叫了,不然的話表哥就不會出去,表哥一出去,就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黑乎乎的屏風後,麵對黑暗的角落,誰都是有恐懼的,尤其是對於此時的她來說。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四處盯著,神經早就繃緊了,竟是一點兒也不敢鬆懈,心裡隻期盼著表哥快點回來。

過了不到一刻鐘,門外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

“表哥!”雪衣不由得喚道。

然後起身穿上腳踏上一雙冼南歸的便鞋,迎了出去。

冼南歸正好進來,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一個漆盒。

“快來吧,一會兒就涼了。”冼南歸將食盒拿到桌前打開,裡麵是一碗白粥,幾個小菜,還有一碟小包子。

雪衣忙走過去坐下,抬起頭笑著道:“謝謝表哥。”

冼南歸苦笑道:“你應該謝的不是我,而是廚房的劉嬸。”

要是放在平時,這會兒大家自然早就睡了,但是因為這幾天冼府正在辦喪事,所以即便是夜裡也要有人留守,因此廚房一直都在提供熱水和便飯。

雪衣餓了很久,這下子突然看到吃的,竟似乎連之前的傷心和恐懼都忘了一般,吃的很香甜。

冼南歸坐在對麵,望著女孩粉嫩的臉蛋和額前柔軟的發絲,心中不由得湧起了一絲刺痛。

毓家的慘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