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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的過往,終究是沒有那般深刻的吧!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大約是察覺到背後有人,笛聲漸止,她從袖中拿出帕子,拭了拭手中精致的短笛,收回帕子緩緩轉身。

墨夷已經走了過來,側過頭凝望著她,道:“伊娜爾,為何無端奏此悲涼樂聲?”

她歎了口氣,遙望著中原的方向,眼神蒼涼如水。

“我這幾天突然發現,越靠近中原,你就越來越不平靜,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他有些關切的問道。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她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暖暖的微笑!

她本就生的極美,是那種中原女子特有的清秀婉約,隻是平日裡太過清冷,而且又因為身份特殊,總是給人一種神秘高貴的疏離感,但是此刻這樣莞爾一笑,就如同夜色中幽幽盛開的曇花,雖然隻有一瞬,但卻令人心醉神迷。

“我知道你不肯說啦,不過能看到伊娜爾笑,墨夷也就放心了。”少年俊朗的麵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癡迷,不由得又靠近了一分,柔聲道:“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要怕,雖然我的武功不如你,但是我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

她的心底有些觸動,耳畔回響起一個遙遠的聲音:

伊娜爾,若是此番我未能活著歸來,那麼請代我守護墨夷,守護洛迦!

那時候,她是立下誓言的,從此毅然摒棄凡俗,舍身侍神,成為了守護洛迦子民的聖女!

可是如今,那個她決意要守護一生的人,卻對她說出了同樣的話!

☆、8.第8章 寒夢

從入秋到初冬,他們一直都在路上。

索性一切都未有偏差,所以在年底之前可以趕到長安,也就來得及在新年之際朝賀大唐皇帝。

這些天來,車隊一直都行進在人煙罕至的荒原之上,大雪漫天,寒風呼嘯,大家也都換上了厚實保暖的棉衣!

從車窗外望去,入眼處是一望無際的蒼白,和著藏青色的天空,給人一種壓抑而沉重的感覺。

伊娜爾穿著毛茸茸的雪色貂裘,更襯得其人如玉,玉能生香!

一邊的雁翎子穿著一襲火狐皮襖子,袖口紮著翠色的絲帶,兩隻白生生的手露出袖管,倒是一點兒也不嫌冷,偶爾還探出去接幾片飛雪!

她也是漢人女子,父母是大漠上的遊俠,後來在保護一支商隊時死於流寇之手,由於她年紀幼小,所以商隊無法帶著她前行,隻得贈重金將她托付給了一戶牧民。

後來洛迦的大王子墨台路過,得知她的身世後便將她帶了回去照顧伊娜爾。

雖然是漢人,但是雁翎子與伊娜爾不同,她自幼就是生長在大漠草原之中的。

“我聽說咱們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到長安了,現在已經到了蘭州境內。”雁翎子側過頭對一邊低著頭把玩手中短笛的伊娜爾道。

好多年來,她們的交流方式都是她說伊娜爾聽。伊娜爾很少開口,但是她的想法都會流露在眼神或者表情裡,彆人或許會不明白,但是雁翎子卻可以一眼就看懂。

所以,這些年來她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即便後來伊娜爾成了洛迦的聖女,雁翎子既不是侍神,也不是仆人,但卻依然進了火神殿侍候她!

身畔的人忽然一震,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她。

雁翎子吃了一驚,她早就習慣了對方的沉默和安靜,無論她說什麼,對方都很少有反應。但是這一次,那雙眼睛裡卻明顯的閃過了一絲震撼,似乎還有一刹那的恐懼,然後,就是變成了久遠而沉寂的悲傷。

“姑娘,怎麼了?”私下裡的時候,雁翎子都是稱呼她為姑娘的。

看到她握著短笛的手微微顫唞,雁翎子有些關切道:“是不是冷啊?”說著湊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果真是冰冷刺骨。她歎了口氣,用自己溫暖堅定的手包裹著那雙冰涼纖細的手,緩緩道:“有些事,雖然我不知道,但是畢竟過去這麼久了,如今你也已經長大了,所以即便是回來了,也不需要再害怕什麼。因為如今的雪聖女,是很厲害很強大的人,沒有什麼可以輕易打倒她!”

感覺到懷中緊繃的身體微微有了些許鬆動,然後那雙眼中的悲傷也漸漸隱去了。

那雙眸子微合,許久之後緩緩睜開,對著紅衣少女投去感激的一瞥。

雁翎子笑著抱緊了她,依然握著她冰涼的手,笑嘻嘻道:“雁翎子這輩子都是姑娘最忠誠的仆人和朋友,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好了,乖乖睡一覺吧!等到停車的時候,我叫醒你。”

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撫她的背。

白衣的少女點了點頭,心頭的忐忑和悸痛漸漸平息,有些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因為要避寒,所以車廂裡非常嚴實,不僅外麵罩著一層鐵皮,車壁還釘著一層保暖的毛皮,雖然是暖和了些,但是漸漸也會有些氣悶,呆的時間長了自然會有些昏沉迷糊。

不多時,就在那輕柔的拍撫下沉入了夢鄉。

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她覺得自己仿佛也變成了一片輕柔的雪花,在風中翩翩飛舞。

天地蒼茫,無邊無際,到處都是一色的蒼白!

輕飄飄的她隨著天地間的雪花一同旋飛起舞,蹁翩躚躚!

白茫茫的大地都被覆蓋了一層雪白的棉襖,厚厚的,軟軟的。

她在北風中打著旋兒,悠悠飄墜,最後終於落向了大地!

但是甫一飄落,她竟感覺到一股子蝕心侵骨的疼痛,那是溫暖的感覺,那溫暖讓她一瞬間化成了一滴水……

她落到了一隻黑色的眼睛裡,然後化成了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卻在墜落的途中凝成了一粒冰!

那是一雙童稚的眼睛,清透澄澈,漆黑的瞳孔中映著蒼白的天空和飛舞的雪花!

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她的身下是厚厚的冰雪,她的身上也覆蓋了一層軟軟的雪花,如同意見嶄新的棉衣般將她幼小的身軀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來,隻有那蒼白的小臉露在外麵,雙頰是胭脂般的緋紅,如同晴日裡西天絢爛的火燒雲……

飄墜的雪花落在那張臉孔上之後就會融化成一滴水,然後墜落,卻在漆黑的鬢發下凝結成冰,一點一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絲絲縷縷的黑發都已經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蟲觸須一般,在透明的冰塊中泛出清寒的光澤!

你還活著嗎?

她聽到自己帶著顫唞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我一直都沒死!

一個稚嫩卻冰冷的聲音回答道。

你的家人呢?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

她的聲音被寒風撕扯的破碎不堪。

我沒有家人,這個世間就剩我一個人了。

哦,那真是可憐!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當然是等人了!

你在等誰?

這個世間最後一個信任和依賴的人!

你等了多久?

我已經忘了!

你覺得他還會來嗎?

也許不會!

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該問我,難道你會忘記自己的本名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真可憐,難道你已經認不出來了嗎?我就是十年前的雪衣!

雪衣?是你的名字嗎?

也是你的名字!

……

感覺到懷中的身軀猛地一震,眼瞼顫了顫,驀地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紅衣少女連忙用帕子擦拭著她額前的冷汗!

“雪衣!”水色的花%e5%94%87微啟,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9.第9章 雪霽初晴

雪霽初晴,陰沉了數日的鐵青色長空終於放出了幾絲耀眼的天光。凝重肅穆的帝都長安,在披上了一件白雪的外衣之後,在這初晴的柔光中泛出了幾絲瑰麗的旖旎。

長安城一百零九坊,以朱雀街為界,東西分屬兩縣。街東屬萬年縣,領五十四坊,街西屬長安縣,領五十五坊。萬年、長安兩縣隸屬京兆府, 都是赤縣, 也就是劇縣。所謂“帝城皆劇縣”“天子憂劇縣” , 就是指此而言的。

長安城內主要街道都是通向城門的,兩個相鄰的城門之間的距離不相等, 所以通向城門的街道之間的距離也不相等,這就使街道兩旁裡坊的大小也不儘相同。

穿過集慶坊的牌樓前行百餘步,就能看到一座高達恢宏的府邸,朱紅色的鳥頭門,黃澄澄的虎頭釘,很是大氣磅礴,門口兩列的戟架各有幾名甲兵守衛,再看側麵的拴馬樁,便可知道這府邸的主人職位應該是頗有品階的武官!

大門外台階下的積雪早就清掃的乾乾淨淨,堆積在牆外的一列樹根底下。

忽聽得‘吱呀’聲響,側門洞開,隻見一個身披紫色狐裘,雲髻高聳,柳眉杏眼,踩著粉底墨色鹿皮小靴的少女雙手抱著一隻小暖爐,急步走了出來,瞅了眼空蕩蕩的階下,皺眉道:“怎麼還沒來?”

見她出來,那兩列甲兵齊齊行禮,道:“見過大小姐!”

少女一臉的倨傲,下頷微點,沒有應聲。

“小姐!”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侍女跟了出來,雙手籠在袖中,有些懼冷的輕輕跺了跺腳,道:“您還是回屋子裡等吧,這外麵冷的!再說了,冼公子可不是個會爽約的人,說了幾天來就不會無故遲到,想來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

“廢話,這還用你說!”紫衣少女有些不耐煩道。

丫鬟忙噤聲,調皮的吐了吐%e8%88%8c頭,縮到了一邊。

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華衣少女不由得引頸望去,隻見一個形貌齊整的小廝穿過牌樓跑了過來,看到階上的少女,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見禮,道:“給甄大小姐請安,我家公子今兒個有事,恐怕來不了了,所以讓小的前來說一聲。”

紫衣少女不由得皺起了眉,眼底劃過一抹失望,聲音也冷了下來,道:“今天不用上朝,還有什麼事呢?明明答應人家的……”

小廝忙回話道:“公子前些時日剛入了禮部,所以很多事務都不太清楚。這幾日一直忙著去拜訪各位大人請教學習。今兒個是禮部侍郎沈大人約了公子在逢春酒肆商議過幾天迎接洛迦使節的各項事宜,還請甄大小姐見諒!”

紫衣少女輕輕舒了口氣,目中似有所動,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小廝應聲告退,一溜煙的跑了。

“翩翩,去讓人備車,我要出去轉轉。”紫衣少女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