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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79 字 1個月前

三天前帶了一個大概四歲的男孩入軍營充為父子,將他安置在自己的帳篷裡,相處很愉快。”

聞人既明的眼睛瞬間瞪大。

事先設想過各種情形,可再豐富多彩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會是這種結果。

什麼意思?

自己落入敵手掙紮求存,他就已認彆的孩子當兒子?還是個來曆不明的野孩子。

父皇他什麼意思!

這麼快就要放棄自己嗎?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似乎一直支撐自己的力量消失,全身都軟成煮熟的麵條,手指神經質地顫唞著,雙?%e5%94%87都在微微哆嗦。

顧澹寧如願地看見他不再平靜的神情。

孩子的全身在細微地發抖,像樹上的最後一枚枯葉不堪秋風的猛烈吹拂,正瑟瑟發抖。那樣的顫唞逐漸由細微變得劇烈,由他的嘴%e5%94%87擴散到他全身。

孩子的眼睛逐漸泛紅,咬住下%e5%94%87的牙齒卻越發用力,用力得他粉嫩的嘴%e5%94%87已泛出極顯眼的慘白,白得像落霜的紙。

顧澹寧以為他會哭,然而他沒哭。

孩子其實很想哭,但他拚命忍住了,死死瞪大眼睛盯著他。

“我不信。”聲音很稚嫩,卻很有力度,鏗鏘有聲如刀劍相擊,帶著極剛硬的力度,清晰得像每個字都在齒間狠狠地碾磨過無數次。

“那你想哭什麼?”顧澹寧好笑地看著他,眼底的淡淡嘲諷越發深刻。

“我承認我害怕被父皇放棄。”聞人既明也不隱瞞他,瞞也瞞不過,遮遮掩掩還不如痛快承認。

他的呼吸還有些急促,眼神仍有幾分黯然,手指也還在輕微的發著抖,卻很努力地保持平靜。

“可是剛才,我想通了,我沒有必要因為他身邊有彆的孩子就失態,彆說我沒有%e4%ba%b2眼看到還不確定真假,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又能代表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他身邊有什麼人,他都是我的父%e4%ba%b2,我應該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相信他。他不會放棄我的。”他的語氣十分堅定,不知道是在努力說服自己還是說服顧澹寧。

顧澹寧怔怔地看著他,覺得心裡的火氣騰騰地冒起來,燒得他五內俱焚全身不舒坦,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恨不得掐死這娃娃。

孩子的眼眸很清澈,似乎再多的苦難挫折也抹不去他眼中那個開闊的世界和對美好的追逐向往,似乎再糟糕的環境,也無法抹殺他天性的純善美麗。

而這些,恰好是他最討厭的。

憑什麼?憑什麼同樣的處境,他可以活得這麼坦然這麼輕易?憑什麼他就能輕易得到自己拚儘性命才得到甚至永遠都得不到的一切?

這種感覺很糟糕,明明他是想打破這個孩子的心理防線看見他沉淪墮落,結果目的沒達到不說,還讓這娃娃幾次三番戳到自己的底線。

製人不成反被製的感覺實在讓他厭煩到極點。

他心頭火起,也不顧自己針尖對麥芒地地一個小孩子計較是多麼詭異多麼不合常理多麼失態的一件事,笑得陰冷而嗜血。

“是嗎?我也希望你的這番豪言壯語能實現,希望你那偉大的父皇真的把你看得很重要堅持不肯放棄你,這樣我才能達到目的,你才能保命。不然,我就隻好拿你的小命來祭旗了。”

他語氣惡狠狠,話中的陰狠毒辣讓人不寒而栗,聞人既明卻麵無表情地瞪著他。

兩人都像受傷野獸般凶神惡煞地用目光進行心理較量,半晌,顧澹寧先退步,大步流星地離開。

確定他走遠,聞人既明才重新躺倒在床,睡覺。

他被子掖得不規整,被套邊緣已蓋住嘴巴,小小的身影埋在寬大柔軟的被子裡,側身躺著幾乎看不到臉。

因此也沒人看見,在這輪詭異交鋒中神奇地占據上風的黎國太子,正咬住被子以阻止自己的哭聲,默默地……流淚。

他咬的特彆用力,將全身所有力氣都灌注到牙齒,拚了死命一樣咬啊咬。

淡淡的陽光從透氣孔落下來,映出這些天一直若無其事吃吃睡睡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孩子,映出他淚流滿麵,一串串淚珠無聲自眼眶裡滾落,瞬間將枕被和自己的衣服打濕大片。

聞人既明咬著嘴%e5%94%87和被子拚命,他隻覺不能哭出聲,但那滿心的疼痛悲傷恐懼壓抑巨石般堵住心口和血脈,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發泄,他隻能閉著眼把自己最大限度地縮進被子裡,用牙齒拚命咬、碾、撕,用那些無聲而瘋狂的動作,一點點將那些幾乎堵死壓死自己的苦痛推開。

被子終於因不堪忍受鋒利的牙口和瘋狂的摧殘而破裂,他已咬到滿嘴棉絮,卻依然不管不顧使勁地咬。

很久很久以後。

陽光移過透氣孔,床榻上的小人兒毫無聲息極為安靜,但隻有盯著他仔細看很久,才會發現,那小小的一團,仿佛,一直在細微發抖。

第四十章 童稚安慰

密封的靜室裡,小小太子將自己縮在被子裡無聲哭泣。

城外的軍營裡,正在議事的聞人嵐崢霍然抬頭,仿佛聽見愛子壓抑的哭聲。

他突然的安靜搞得所有人莫名其妙,正討論軍情的連玨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哪句話觸及到他哪根筋,讓他變得這麼不對勁。

他茫然地轉頭看聞人行雲,聞人行雲也呆呆看他。

兩人的神情都傻傻的摸不著頭腦。

連玨皺起眉,下意識轉頭去看知昧。

這小子出現得奇怪,聞人嵐崢對他的態度更奇怪,簡直好得和對太子一般無二,若非不可能,他們幾乎都要以為這兩人還真是父子倆。但說來也奇怪,明明他們以前從無交集,卻偏偏有著旁人難及的默契,站在一起時也覺得很協調。有時候他們都摸不準聞人嵐崢的脾氣,這小子卻能一猜一個準,甚至能影響到聞人嵐崢的情緒。

唉,也不知道太子看見後會不會吃醋。

他以為知昧會和往常一樣嬉笑著和他打眼色示意,卻見那一直笑嘻嘻的油滑小子這次小臉嚴肅得像在朝拜聖地,默然看著聞人嵐崢,眼神複雜,微帶羨慕和渴盼。

感覺到他的注視,知昧猛地轉頭。

連玨又是一怔。

這孩子……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犀利的眼神?像鋼針戳破人間浮華,清冷淩厲,似乎能看穿一切。

然而那樣的淩厲犀利隻有一瞬,快得仿佛是他的錯覺,隨即那小子衝他撇嘴,小指向下虛空點了點,小臉上還配合地做了個鄙視的表情。

連玨臉色微青,覺得很丟人。

自己竟被個娃娃鄙視了?

娃娃仿佛沒看出他的鬱悶,揮蒼蠅似的衝他揮手。

連玨怔了怔,看看已回過神卻始終沉默的聞人嵐崢,也明白過來,知道此刻說軍情他也聽不進去,臉色微微黯然,拉著聞人行雲無聲告退。

主帳裡安靜下來,空蕩蕩的隻餘下他們兩人。

聞人嵐崢坐在軟榻上,身姿一如既往筆直挺秀,像承雪的青竹,無論怎樣的重壓都傲然挺直,隻目光極靜,始終微微抬起頭緊盯著門梁。

知昧若有所思,噌噌跑過去蹲在他麵前仔細看他。

聞人嵐崢轉開臉背對他。

知昧再跑過去蹲在他麵前看他的眼睛。

聞人嵐崢再讓。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知昧再跑再蹲再看。

……

聞人嵐崢忍無可忍,目光堅持在自己頭頂打轉,拒絕看這臭小子。

反正他蹲累了會自己去休息的。

知昧蹲在地上偏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嗯?眼圈沒紅?怎麼他就不哭呢?他明明是在擔心太子!這樣強忍著很容易鬱結於心的好不好?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過之後咱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就是了。

他有點猶豫,很想湊上去安慰他,但又怕他把自己扔出去,聽說他很不喜歡他人接近,想想當初自己死乞白賴要跟著他進軍營時他忍耐的樣子,如果自己再賴一次,他肯定不會再容忍的。

摔出去很丟麵子,也很痛的。

還是……算了?

如果他能主動抱自己就太幸福了。

烏亮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眼中燃燒著灼灼期盼的光,就差眼睛裡飛出小鉤子勾住他的手讓他來抱。按說被這小子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即使再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也或多或少會有些感覺,何況是聞人嵐崢這種對周圍環境素來敏[gǎn]警惕的人。

偏偏他好定力沒動靜,容顏平靜恍若不知,似乎腳下蹲著的不是一個極得自己喜歡的漂亮孩子,而是搖尾乞憐的流浪狗狗。

狗狗卻漸漸吃不消——%e8%85%bf蹲麻了。

憤怒地站起身,知昧暗暗咬牙發誓,不管他是什麼反應擺出什麼樣的姿態,自己都一定要攻克他。

拉拉自己的小臉,整出最可愛最討人喜歡的表情,他開始手腳並用地抱著他的%e8%85%bf往上爬。

哼哧哼哧爬上聞人嵐崢的膝蓋,知昧連忙抓住他%e8%83%b8`前衣服,拽得死緊,整個人隻差趴到他%e8%83%b8口。

就不信這樣你還能扔我出去,你扔了你的衣服也就保不住了。

小心翼翼等待半晌。

沒動靜。

嗯?

他詫異地抬頭,正對上聞人嵐崢平靜淡漠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深邃,他還不大能讀懂,卻模模糊糊地感覺其中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隱隱有些悲涼,又有些欣慰,有種酸楚的安慰感。

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酸酸的涼涼的很疼。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在他短短的四歲生活中,從來沒人給他這種感受,這讓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溫暖傳遞給自己在意的人。

“沒有關係的。”他也忘記自己此時說這樣的話有多不合適多突兀,湊上去抱緊他的腰,用自己粉嫩的臉,挨了挨他冰冷的頰,拍拍他的肩膀,神態嚴肅莊重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定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太子不會有事的,他肯定會平平安安地回到你身邊。”

聞人嵐崢怔住。

他視線緩緩轉向肩頭還長著肉窩窩的小手,臉頰上溫暖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