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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98 字 1個月前

的感覺有點眼熟來著,心裡不由頓了頓。

然後他刹那間想起某種傳說。

嗯,也未必是傳說,應該說是某種大家族裡的潛規則,隻不過這種潛規則在顧家被搞成加強版扭曲版再一絲不苟地執行。

他心裡不由泛起一陣惡心感,嫌惡之情頓時帶上眉目,再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死人。

妙妃絕望地看著他,他是皇帝……他殺氣凜然……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她……

不是說美貌走到哪裡都是吃得開的資本嗎?不是說美人天生就應該是引人愛憐的嗎?為什麼他會這樣待她?

聞人嵐崢眼底掠過淡淡的殺機。

他手指微微蓄力想結束她……

“彆殺我!”妙妃飛撲上來,用仍沾著汙血泥灰的手指抓他的袍角,被他嫌惡地躲開。

“彆殺我!”妙妃絕望地呼喊,撲倒在他的腳下,砰地一聲她的額頭撞在鐵欄上,很快腫起泛著青紫色的包,她也無動於衷,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求求你,彆殺我!”她抱著一線微弱的希望,支起肘部努力地抬起頭來,清豔麵龐上淚水橫流,“我有個秘密,我告訴你,關於赫連若水的!你留我的命!”

聞人嵐崢無動於衷看著她,心裡仍在思索。

剛才那一瞬間,他是真的動過殺心想要結束她。可是……

腦海裡不知怎的突然掠過兩段話。

“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想要活下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她們總要付出比男人多數倍的努力,才能換來和男人一樣的結果,還要承受彆人的質疑和詆毀,承受更多的惡意——男人見不得女人比自己強比自己有能力,女人不喜歡同性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地位比自己高比自己風光。”

“男人犯了錯,總要讓女人來承擔後果——男人納妾是正妻沒本事籠住夫君的心,亡國之君會那麼昏庸必然是因為某個女人做了紅顏禍水惑亂君心毀壞朝綱。而你對我好必然是我迷惑你妖妃禍國。男人多無辜啊,不管犯怎樣的錯是不是他們犯錯,他們永遠大義凜然正氣昂揚永遠是受害者,永遠有女人為他們背黑鍋承擔罵名和罪責。你說是不是?”

他的手指收回,掌心裡積蓄的暗勁也收回去,再看眼前的妙妃,眼神裡就帶上一層薄薄的憐憫。

算了,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世道女子弱勢,她不過是被家族操控的棋子,本身的意願微不足道,不管她自己怎麼選怎麼想,都無法改變她已定的命運和結局。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無法違抗顧家的意誌,她都必須要唆使陸航同意顧澹寧合作殺了蘭傾旖的計劃。

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成為蘭傾旖和司徒畫衣或者段靈歌,能和男人對抗甚至將男人踩在腳下的。他又何必將罪過歸結到她身上?就算當真不喜歡她,也沒必要找她的麻煩,還不如追本溯源解決這一切,解決那個製造這一切的家族。

可如果不殺她,他又暫時想不出要怎麼處置她,總不能這麼關一輩子吧?

他腦中瞬間轉過數個念頭,再看眼前的妙妃依然波瀾不驚。

“你說來聽聽。”

……

片刻後女牢裡傳出急促的腳步聲。

聞人嵐崢的腳步聲比平時種上三分也快上三分,感覺似是他不堪承受某種壓力,急切地想要擺%e8%84%b1某種沉重如山的感情。

他出去時外麵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水宛若離人淚,綿綿密密地落在他臉上,雨水冰冷,冬風凜冽,被雨打濕再被風一吹,寒冷感透體而生,他頓時覺得發熱的腦子瞬間清醒冷靜下來。

剛才陰暗的地牢裡,妙妃低聲說出來的話語仍在耳邊回蕩,他抬手捂住發熱泛紅的眼睛,感覺到有細細的溫熱的液體流過手掌心,連忙抹過眼睛,放下手時神態如常。

侍衛們忙不迭追上來給他撐傘,他接過傘,“我一個人走走,不用跟著。”

“是。”侍衛們低頭行禮,恭敬地退下。

雨色朦朧,夜色沉暗,或深或淺的燈光零星塗抹夜色,在瀟瀟夜雨中,暈染著迷離的光。

他生出一絲蕭瑟和淒寒的感覺,然後他突然想喝酒。

他開始找酒館。

轉過好幾條街,他看見一家開業的餃子店,抬頭一看牌匾上寫著“七寶齋”。

這名字有點熟悉。

當然,正對門口喝酒的那人更熟悉。

司徒畫衣。

她居然在這裡買醉。

他怔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冬至。

心裡突感淒然,他歎口氣,大步走進去,在她身邊坐下,招手,“小二,來盤餃子,三鮮蝦仁餡。”

司徒畫衣看他這麼自然的姿態怔了怔,下意識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他理直氣壯反問。

司徒畫衣被噎住,還真沒話答。她看他斟酒獨酌,上好的陳年花雕一飲而儘,心裡漸漸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

燈光昏暗朦朧,小二很快送來餃子,兩人都沒說話,默默吃餃子喝酒,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思念著同一個人。

司徒畫衣已喝過不少,身上全是酒氣,這會兒也不想再喝,看他一碗接一碗喝酒如喝水,漸漸的也有點擔心,“你少喝點,這裡的酒質量不錯,後勁也足。”

他笑笑,“總要有個發泄放鬆的時候。”

司徒畫衣頓時沉默,也不知道怎麼勸,此刻心裡倒有些可憐他。這樣強大的男人,也有這樣脆弱無奈的時候。人生在世,終究不會有誰一定活得比誰好比誰如意。

夜已深,細雨濛濛,店鋪原木色的地板倒映著淡黃燈光,沉黯如故舊的紙。

她忽然覺得心情煩躁,仰頭灌下一大碗酒,才壓下心頭翻滾的燥熱。

“其實我以前對你一直沒好感。”她也沒理自己在說什麼,隻想排遣內心亂糟糟的情緒。“我總覺得你配不上小妖,不配讓她為你付出這麼多。”

他一笑而過,“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從一開始就沒人看好他們吧?甚至她自己都不看好這段感情。可那又怎麼樣?他最後還是拚成了可能娶到了她。

“我一直都希望她和韋淮越在一起。”她至今仍覺得遺憾。

他聽在耳裡,沒在意。

你說了不算,得蘭傾旖自己說了才算!

“錯過一時就是一世。韋淮越輸在他太自信。”他語氣淡漠,對妻子的往事並不避諱。

司徒畫衣歎氣,“我對他們的事知道的不多,也沒辦法評價。隻覺得你們的身份對立太尖銳,你又不可能像韋淮越那樣為她放棄自己擁有的權力地位,即使在一起也不會長久。”

他默然,無法否認。

那段時光裡他們不斷磨合,才有後來的平靜。當初為聞人既明的事,感情一度到危險邊緣。她那些極端的想法,他怎麼可能猜不到?但他慶幸她肯為他退步,如今他年近三十,已逐步褪去少年時的激烈。

愛情,讓他們變得更寬容。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猜測從來都隻是虛妄,事實才是真實的存在和證明。也許從一開始,她在我心裡不是最重要,但我確定,如今是。將來,也會是。”

司徒畫衣怔住,驚訝地抬頭看他的神情,卻被他眼中的亮光刺痛眼睛,悄悄地低下頭。

都不再說話,酒壇在兩人腳下堆積,雨絲斜斜穿簾而入,水汽動蕩如煙光。

喝到後來兩人都微醉,他抬手撐額,將過往苦澀回想。

司徒畫衣已醉倒在桌上,嘴裡還不斷喃喃著“再來一碗”。

他頗無奈,也不好去扶,隻解下披風給她披上,靜靜地等。

會有人來接她的。

沒等多久,雨中緩步而來撐傘獨行的溫雅男子,眉目如畫,澹澹如煙光。

看見他,慕忘明顯怔了怔。他抬抬下巴示意對麵的那個醉鬼,站起身結賬。

慕忘抱起司徒畫衣轉身回去,後頭聞人嵐崢悠然補上一句。

“披風洗乾淨後還我。”

腳下微微踉蹌,慕忘差點跌倒,連忙穩住身形,他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無法想象他竟好意思開口。

有他這麼小氣的皇帝嗎?

當然某人好意思得很,對上慕忘很無語的表情,他理所當然道:“我家夫人特意做給我的東西,怎麼能給彆人?”

慕忘:“……”

第二十二章 回朝

晏傾九年十一月十二,聞人嵐崢鴆殺陸航。因為平康王一脈早已被廢除爵位貶為庶人,陸航也沒有葬入皇家陵園,更沒有葬入他為自己準備的安陵,而是以庶人身份葬在京郊,和平康王合葬。隆重的葬禮也改變不了陸航下葬方式的屈辱,然而這次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即使陸航的死忠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不久,被陸航送到南方“養病”,在很多人的心裡已淡去痕跡甚至被遺忘的楊婉卉服毒自儘。

這位倒也乾脆,知道聞人嵐崢絕對不會放過她,與其等到彆人來結束,還不如由自己來,也免得受臨死前的一番苦楚。

楊婉卉早已失勢,看守她的宮人也漫不經心不怎麼上心,她死去的屍體留在寢室裡也沒人去管沒人發現,直到她死了好幾天,才有宮人發現這幾天送去給她的飯菜都紋絲未動,心裡覺得不對勁,撞開門才發現楊婉卉已死亡多時,連屍體都開始腐爛,發出濃濃的臭味。

宮人當即吐了一地。

吐過之後也不敢怠慢,即使如今已改朝換代,楊婉卉也是前朝太後,她的死不是自己可以隱瞞的,必須要立即報告燕都。

宮人七手八腳地將屍體收殮入棺,楊婉卉始終大睜的眼睛似乎是在望著天空,懶出顆顆牙齒的嘴似乎是在微笑,笑這世間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笑風水輪流轉辱人者人恒辱之,笑陰私貪欲帶來的富盛王朝的毀滅和自己的毀滅。

這封報告很快落在聞人既明的案頭,已成為這廣袤疆域主宰者的年幼孩子迷茫地看看微笑不語的父%e4%ba%b2,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要他自己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