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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83 字 1個月前

聲,打了個誰也不要跟來的手勢,緩緩下階。

地牢裡永遠彌漫著陰森腐臭的血腥氣,那些氣息很難分辨清楚,卻讓人聯想到所有腐爛作嘔血腥惡心的東西。

他聽著回蕩在通道中的空洞聲音,覺得心裡也空落落的。

空氣裡的味道很不好聞,他很不喜歡積攢多年的陰冷腐朽氣息,想起她當年主管刑部,有沒有討厭這些?

他難得的想起不著調的事,直到烈火般的目光投來,他才恍然驚覺到了。

地牢裡,那個雖竭力維持尊嚴卻仍顯得頹敗落魄的男人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拾階而下的聞人嵐崢。

刹那他的眼裡燃起熊熊烈焰——這樣的聞人嵐崢,這樣尊榮華貴,俯視眾生的聞人嵐崢,對比如今滿目塵埃低賤如泥的自己,那種不平衡感和恨意騰騰燒上來,讓他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通通毀滅。

然而當那沒有任何感情漠然到不似人類的目光掠過來時,他不禁暗暗打冷戰,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原本視死如歸的勇氣,被對方一個簡單的眼神壓成渣。

他忽然認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是真的喜歡赫連若水。

他和赫連若水的事傳遍天下,他不可能沒耳聞,然而他從來沒放在心上——上位者予取予求,女人不過是隔夜的衣服,這個沒有了換下一個,沒什麼不同。聞人嵐崢待赫連若水的所謂情深,不過是因為物有所值拉攏收買,但如今他知道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也正因如此,他對自己的下場感到無比擔憂。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兒臂粗的鐵欄,盯著聞人嵐崢的目光陰晴不定。

聞人嵐崢卻沒心思和他死耗,他居高臨下看他。“聽說你自從被關在這就一直鬨個不停?你想找死?”

陸航慢慢抬起頭,滿臉怨毒。

“我不甘心。”他狠狠揪緊地上的稻草,惡狠狠道:“憑什麼所有事都要我承擔?憑什麼最後受傷的都是我?我不敢睡,怕被暗殺,我不想死得悄無聲息……”

聞人嵐崢深表理解地看他,眼神出奇的平靜,“那朕成全你,死得轟轟烈烈的怎麼樣?押往午門淩遲處死?”

陸航全身一震,仰頭看他,聞人嵐崢淡定看他,可誰也看得出來他的認真。

他微微打寒戰。

剛才聞人嵐崢進來的瞬間,他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想求饒想怒斥想裝死騙他靠近再趁機挾持他,然而都被他放棄。

他看見聞人嵐崢的那一刻,就知道什麼手段都沒用,他對自己的幾乎是刻骨銘心,在這樣的生死大敵麵前,耍手段隻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或許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自己的死法。

他忽然笑起來,“不是所有人都受到懲罰的,還有人手上沾著赫連若水的血,你忍心放過他們,讓赫連若水死不瞑目?”

“不忍心。”聞人嵐崢淡淡答:“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無非就是想說三年前嘉水關下的事,還有他人手筆。那人是顧澹寧吧!”他沒有笑意地笑了笑,眼神森冷如承載月光的刀刃,“不用你說朕都能猜到,就你這點能力,想殺她?再修煉十年都不可能!”

陸航突然開始猛烈咳嗽。

聞人嵐崢像看路邊流浪漢死屍一樣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看女牢方向。

三年前雖說常佳敏替死,蘭傾旖安然無恙,但依然疑點重重。

首先他們要摸準常佳敏的行走路線和時間,這點似易實難。即使可以守株待兔,在嘉水關下等她,可陸航給軍隊換防是怎麼回事?做手腳搞換防空虛這種事也是有時間限製的,誰敢讓邊境軍事力量空虛上幾天?頂破天也就一個時辰。這代表他們確定在那短短的一個時辰裡常佳敏會從嘉水關下經過。打死他都不信陸航有這能力。很明顯這是他人手筆。

想要蘭傾旖的命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有能力也有動機的人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顧澹寧!

其次他們是怎麼確定常佳敏的出行路線和時間的?

五國相互滲透,你用的招數我也在用,隻是看誰用得更高明罷了,內奸二字在他腦海中一次次浮現,然而他始終沒找到這個內奸。

能隱藏得這麼出色,對方的能力是一方麵,在黎國的存在時間也一定不會短。

還有陸航,蘭傾旖的存在對他有威脅沒錯,可她遠嫁後再不回國,即使她知道他的身世也無關緊要。畢竟如今的蘭傾旖在世人眼中是黎國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孩子嫁人後就是夫家人,和娘家沒什麼關係了。就算她說出來,也會有人懷疑真實性。陸航為什麼一定要滅口?

如果其中沒人挑唆,也不大可能。

嗯,也未必是挑唆。如果有人提供他殺掉蘭傾旖後的巨大利益,陸航肯定會動心。

那麼,顧澹寧是怎麼做到的?

這樁看似簡單的刺殺,背後出動的有多少勢力?真的隻有陸航和顧家?

其他人,比如韋憬赴,殷邵庭,他們有沒有橫插一腳?

往事裹在一團迷霧中難以分辨真假看清虛實,他抽絲剝繭細細拆開耐心解開,從中演繹出無數問題,在時光中不斷拉長回複尋找答案,卻收效甚微。

今天%e4%ba%b2自來看陸航,不過是想從他這裡得到更多的消息證明自己的疑問,但現在看來還真不能高估陸航的智商,看他那驚訝的樣子就知道他知道的還沒自己多。

他不擔心陸航會明知內情還故意隱瞞他。

陸航落到這份上,自身難保,自知絕無幸免,巴不得拖更多的人給他陪葬。他肯定會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甚至為報複拉無辜人下水都有可能,可惜他知道的太少。

他頗為遺憾地搖頭,也沒心情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看看還沒回神的陸航,他眼神意味難明,他突然笑了,帶幾分惡意和幾分譏誚幾分看好戲幾分不帶感情的憐憫,俯身緊盯著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難以控製地全身微微發抖,才輕聲道:“為感謝你將她送到我身邊的大恩,也看在你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希望你能撐住。”

陸航看著他看似溫和實則酷寒的目光,突然開始無法控製地打冷戰,像預感到什麼生命無法承受的重量和足以毀滅心神的巨大打擊,他下意識地開始逃避拒絕,偏頭閉眼捂住耳朵不想聽,然而聞人嵐崢的聲音,還是像水銀一樣無孔不入地鑽進他耳朵裡,惡毒如眼鏡王蛇。

“嘉水關下死的那個,是她的替身。她如今正在師門,活得好好的!”

腦子裡轟隆隆炸開驚雷,他整個人都木住,神智和意識在此刻都發生錯亂,腦子裡無數個念頭飄來飄去,隻剩下三個字——“不可能”。

他想怒吼想斥罵想說不可能,然而所有的聲音都被聞人嵐崢陰冷的眼神逼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對上那樣的眼神,什麼僥幸什麼震驚什麼憤怒什麼不甘都變成浮雲,他隻感到徹骨的冷和痛,像有人將他全身的骨頭拆碎塞進去無數冰雪再重組塞回他身體裡。

他想昏卻昏不過去,連死亡都沒有力氣。

“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嘶喊聲似從%e8%83%b8腔血肉裡噴湧而出,聲音大得聞人嵐崢都被嚇了一跳。外頭的守衛齊齊打了個寒戰,隻覺背上已被冷汗濕透,他們摸著自己胳膊上冒出來的%e9%b8%a1皮疙瘩,抬頭看看天上那輪慘白中裹著紅暈的月亮,心裡也涼沁沁的。

陸航的慘叫聲淒厲刺耳,似乎要震塌整座大牢,聲音如鈍鋸子鋸木頭一樣難聽,一線鋼針般直直高昂著向上向上再向上,似乎不叫破自己的魂叫裂自己的心,不叫出滿腔的心血就不罷休。

他不停地用頭撞鐵欄,力度極大,完全不留餘地,撞得鐵欄都在不斷發出輕微的搖晃,他似要將自己撞死在欄杆上,又或許是想用身體上的痛苦減輕心靈的劇痛,雙?%e5%94%87已泛起青紫色,張著嘴從喉嚨深處嚎出淋漓的血來。

他瘋狂地嚎叫著,想要嚎出那些不能出口的痛恨、後悔、和深深不甘。

不心自己耗費巨大代價做到的一切都被人輕描淡寫地抹成零,不甘被一個女人毀掉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不甘自己什麼都沒得到還把自己的依仗全部送給敵人,不甘宏圖就此毀,不甘美夢從此破,不甘自己最後的僅剩的安慰也被人棋高一著地戳破,在人生的末路,還要承受這最絕望最憤恨的破滅結局。

天邊的月亮也不堪承受這樣絕望如孤狼的慘嚎,悄悄地退避到雲層後。

慘叫聲還在繼續,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嗚咽,似王朝終結的淒涼挽歌。

所有人都心生哀涼時,隻有聞人嵐崢是平靜的。

他目光冷淡地掠過陸航,淡漠吩咐。

“賜鴆酒,送他上路!”

第二十一章

同樣是牢房裡的囚犯,妙妃的情況看起來比陸航要好得多,仿佛美人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也不會妨礙那傾城的容姿。

肮臟腐臭的女牢裡,滿身泥濘的妙妃,正試圖用臟兮兮濕淋淋的手抹去臉上的泥塵汙血,對聞人嵐崢綻開楚楚動人的笑顏。

聞人嵐崢目光掠過,饒有興趣地看她施展開不死心的求生手段,也是她最擅長的伎倆,心裡忽然湧上淡淡的寂寥。

發現自己的情緒有所波動,他心神微微一緊,迅速提高警惕,很快平靜下來,有點驚異地看一眼妙妃,他心裡對這女人的評價提高一個檔次。

當然,對他的主人顧澹寧的警惕和評價也提高一個檔次。

嗯,不用再懷疑,的確是顧家培養的美女間諜,瞧這內媚之術,和當初的婷妃一個德行,不過比婷妃還要高一個檔次。

他都有瞬間的動搖,難怪陸航會中招。

老實說顧家對女人的眼光的確很不錯,選出來的女人各有千秋,婷妃溫婉俏麗,妙妃清純嫵媚,皮相都很出色,如果賣掉都值不少錢。

他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張臉的價值,覺得少說也該有個一千兩吧!或者他拿去廢物利用?慰勞一下紅帳裡那些寂寞很久的士兵?

他比較著各種處置方式的好處,分神再看妙妃兩眼,仔細看去就覺得那張臉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