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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00 字 1個月前

從平康之亂後卻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母子成仇,這些事以前還沒什麼沒人往那方麵想,但如今回想起來就是證據之一,他想否認都沒辦法。

何況陸旻已死,他沒辦法證明自己和他的父子關係——即使陸旻活著他也沒辦法證明,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恐懼。

這些事都是沉在歲月深處的絕頂秘密,連精明一世的陸旻都被瞞得死死的,聞人嵐崢是怎麼知道的?還有,他追殺楊家人的事一直做得很隱蔽,這麼多年從未停止,聞人嵐崢即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隔著不同的國家保下楊老夫人這個重要人證,那麼到底是誰在保護楊家?

答案其實已顯而易見。

而這顯而易見,卻讓他更加恐懼。

從陸旻駕崩到赫連若水離開雲國,滿打滿算不過兩個月,而那短短的兩個月不到,她竟然已查清這絕頂機密,還留下這些殺招布局,保下重要人證,搜集齊全物證,就等著如今當眾扯開他的遮羞布,將這件事以最轟動最光明正大最無可挽回的姿態揭開,當著全天下的麵惡狠狠打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他丟臉丟到全天下?

如果真是這樣,赫連家為如今聞人嵐崢打進雲國,暗中等待並準備過多久?又隱忍過多久?他們留下的布置和勢力又有多少?

一直以為失去赫連若水的赫連家不足為慮不堪一擊,卻沒想到另外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可他們既然有這種手段智慧,為何會甘心屈居於赫連若水之下?

心裡充斥著憤恨和不甘,他的表情都微微猙獰,想到在南方“養病”的楊婉卉,他心裡微冷,頹然坐倒。

“皇上……”知道陸航的心情很不好,伺候的宮人無不是處處賠小心,稟報的太監小心翼翼地叫他,見陸航冷冷抬頭,眼裡血絲密布,他頗為害怕地垂下頭,又不敢表露出來,竭力維持著平靜的口%e5%90%bb低聲道:“按照您的吩咐,已去請羅右相趙大人和六部尚書侍郎進宮議事,隻是……”

“隻是什麼?”陸航見那太監猶猶豫豫就是不說話,心裡不禁生出幾分不那麼好的預感,有隱隱約約的涼意泛上來。

果然,下一刻那太監猶豫許久,在陸航越來越淩厲凶狠的眼神威逼下縮脖子,最後實在避不過去,才結結巴巴地道:“羅右相趙大人……他們……他們告病不曾到部理事……”

聞聽此言,陸航隻覺腦子裡轟隆隆一聲炸開了,炸得他頭腦發白,整個人都有點站不穩的感覺。

自從司徒畫衣鎮守北粵關後,鐘毓晟也開始避開皇室鋒芒,行事低調,雖仍舊掛著名頭但很少理事,與此同時吏部尚書趙珂垣開始嶄露頭角,幾乎和右相並列,鐘毓晟上書致仕後他被視為左相的不二人選,如果這兩人躲著不出麵,那麼其他人必將會有樣學樣,那麼他僅剩的威望人心和大義名分便蕩然無存!

陸航眼前發黑,幾乎已經看到這樣的亂象蔓延到整個朝廷,看到金色的王座被烈火焚燒冒出滾滾的黑煙,看到自己和當年的韋憬超一樣的下場甚至比他還不如……

十月二十七這天病的遠不止右相吏部尚書,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各式各樣的衙門,告病不出的官員少說也有五六十,其中既有和往日三位輔政大臣%e4%ba%b2善的,也有為人清正的,更有甚者直接上書請求致仕。而勳貴武臣中,告病的摔斷%e8%85%bf的,少說也有七八個,整個燕都人心惶惶,充斥著各種不安氣息。

雲國朝廷,大亂。

第十五章 圍城

十月三十,城外的黎國大軍開始第二次往城裡射箭。

依然是撅斷箭頭捆綁紙張絲絹的帶信的箭,這次的內容很雜亂,但衝擊力也不小。

第一輪箭射針對的是文武百官,旨在減少陸航的支持者,損壞他的名聲。

而這第二輪,針對的是城中的軍民,意在離間民心軍心,讓陸航成為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

首先,就是陸航和宋汝鵬的秘密協議。那紙見不得人的協議書,被陰損的聞人嵐崢大喇喇公布於眾,尤其是陸航的那封%e4%ba%b2筆血書,不知道被他用什麼法子拿到手,直接貼在國子監圍牆下,任誰看到都知道這沒辦法仿製,%e4%ba%b2筆血書可以找人模仿字跡造假,但上頭加蓋的玉璽和私印,不可能造假——除非聞人嵐崢有辦法把這兩樣東西拿到手。

可是這可能嗎?

彆逗了,要是這兩樣東西他都拿到手,還用得著大軍圍城?他早就名正言順地坐上雲國王座了。

消息傳開,尚且還有人不相信,其中就包括那些稱病不出躲避在家的重臣,然而這東西送到他們手上,看過一遍遍,他們以吹毛求疵的態度找了又找,也沒能找出半分造假的痕跡。

民意沸騰如潮,燕都城裡因為這封%e4%ba%b2筆血書炸開鍋,尤其是燕都守軍,士氣越發降低,對陸航和宋汝鵬的怨氣加深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甚至都不用城中的暗探加以挑撥,那些求名的文人,都能寫出無數檄文將陸航罵得一無是處。

文人這種東西,最是不能輕易處理——百姓大多無知,輿論主要就是靠這些文人傳播,殺他們,他們覺得名垂青史,辱他們,他們覺得千古流芳,動他們一根手指,立即坐實殘暴不仁、不尊道義、扼殺讀書人的罪名,這些人又喜歡逮人痛腳,捕風捉影的得到什麼消息都能拿出來說,何況是這種實打實的事?利嘴一張文章一做,添油加醋說的有鼻子有眼,無知百姓難免被牽著鼻子走。

城中本就人心惶惶民心不定,再來上這麼一出,絕對是雪上加霜。

而民意這個東西,平時可以隨意糊弄,但一旦沸騰如潮時,即使是帝王,也不敢輕攖其鋒。

陸航怒發如狂,被一步步逼到絕路,卻無計可施。

其次,著重宣傳雲國雙璧近二十年來為國儘忠威震諸國的豐功偉績和她們如今的淒涼慘淡下場,尤其是三年前嘉水關下赫連若水的遭遇,白紙黑字地指出陸航是怎樣不放心赫連若水,怕自己的身世被她知道,因此暗中謀害赫連徹逼赫連若水回來,又特意掐著她回來的時間進行邊軍換防,致使嘉水關防衛空虛,好光明正大地對赫連若水的求援置之不理。矛頭直指陸航為一己私利不顧國家大局,對忠臣殺人滅口,使兩國燃起戰火雲雲。

嘉水關下驚動天下的那場變故,致使雲國大亂,雲國境內一直嚴禁談論此事,百姓們隱約聽說過一些,但沒人知道真相,如今才知道這些完整的內情。

這些話出自赫連若水最%e4%ba%b2近的人口中,當即大多數人都相信,部分人即使有所懷疑,但證據確鑿,他們想說這是假的也找不到疑點,何況有先前的鋪墊,陸航的身世暴露,他會有這種舉動也合情合理。

聞人嵐崢沒指望城中所有人都相信,隻要在他們心裡灑下懷疑的種子,動搖人心和城中軍民的信念,他就達到了目的。

經過這兩輪打擊,陸航的威望和民心軍心都跌到最低點,即使城中還有人想反抗,基本上也沒有能力和他作對。再圍十天半個月的城,他就可以數著日子等燕都城門自行打開。

接著他不遺餘力地瓦解城中百姓的抵抗力,不斷向城中百姓介紹自己的主張和已占領城池的現狀,並列出已其他城池士兵的狀況,比如某家小子加入起義軍如今已是百夫長,比如某地痞流氓浪子回頭如今是正規軍中級軍官,比如某平民家二小子如今靠戰功升遷,裡麵甚至詳細到介紹出這些人的家庭住址家中人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最後他表明自己的誠意,承諾會保住城中百姓的安康,善待文武百官。

這些文字博古通今,引經據典,字字珠璣,看得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即跳起來刀刀斬儘仇人頭。

陸航偶爾看到幾張這樣的紙,隻覺得手腳發涼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像被扔進冰窟窿裡泡了個透心涼。

聞人嵐崢是不是把所有手段都用上了,就為讓他嘗嘗跌入地獄的滋味?

這哪裡是紙?這分明是成千上萬鋒利至極的小刀片,唰唰地割在他全身要害,刀刀見血。

伺候的宮人都屏氣息聲,生怕一不小心又引起陸航的怒火,最近整個燕都城都亂了套,動輒得咎的人越來越多,多到往日在陸航麵前得臉的美差,如今變成人人畏懼避如蛇蠍的苦差。甚至不少倒黴的宮人都因為點滴小事被杖斃。他們甚至巴不得城外的大軍早點打進來,也免得他們日日受這提心吊膽的苦楚。

雪片似的紙張絲絹飛進緊閉的燕都城,落滿大街小巷,城中議論紛紛,暗探們不斷配合宣傳,燕都城門依然緊閉,城門後的人心卻逐步散亂。

燕都城裡亂糟糟一片的時候,城外的軍營裡卻平靜安寧。

半年前就被堵在茶木大峽穀無法趕到的清羽軍,很神奇地至今仍未趕到,聞人嵐崢也不擔心,照樣該乾嘛乾嘛。

因為如今差不多大局已定,城中的陸航和宋汝鵬都翻不起浪花來,軍營裡也沒什麼危險,赫連文慶和赫連無憂也就把各自的孩子都接來和聞人既明做個伴。

天氣日漸寒冷,聞人既明也穿得鼓鼓囊囊的,像個小雪球。聽說要來新玩伴,小家夥顯然很興奮。畢竟還是個孩子,即使外表再怎麼穩重,內心也喜歡玩鬨,隻是在宮中的日子孤寂,對他真心相待的人少之又少,雖有姑姑家的表妹作伴,但隨著年齡增長,也漸漸有男女之防,多少有幾分顧忌,即使他自己不在意,也得為溫妙儀著想。他內心期待著和自己真正玩得來的同齡人,早早就開始期盼表%e4%ba%b2的到來。

很快就有蹦蹦跳跳的小短%e8%85%bf跑進軍營,裹著厚厚裘衣的孩子們看上去毛絨絨圓滾滾的,一路大呼小叫的衝進來各自奔向自己很久不見的爹娘。

聞人既明怔怔地看著賴在赫連無憂懷裡撒嬌的小男孩,心裡很羨慕。

赫連無憂眉梢眼角都盈滿笑意,雖然嘴上輕聲嗬斥著兒子的莽撞舉動,卻很自然地從袖子裡掏出帕子給他擦汗,男孩小臉蛋紅撲撲的,滿不在乎地衝母%e4%ba%b2吐著%e8%88%8c頭做著毫無誠意的保證,顯然早就習慣母%e4%ba%b2的念叨,也清楚知道她不會和自己計較。

聞人既明不大自然地轉過頭,往父%e4%ba%b2身邊靠了靠,抓緊了他的衣角。

聞人嵐崢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心裡欣慰也心疼,默默地撇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