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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82 字 1個月前

清晨,戰鬥一夜的嘉水關下,淋漓的鮮血和碎裂的肢體到處都是,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忙碌來去,神色匆匆,間或響起低低的哭訴和哀歎,傷者的**此起彼伏,狼藉一片的戰場上血淋淋的顯現著戰爭的殘酷。

聞人嵐崢站在城門口,看著眼前的淒涼慘烈情景,麵容冷峻,波瀾不驚。

這場戰鬥他並沒有讓蘭傾旖的私軍出手,他不需要,也不願意。

同胞相殘,畢竟是件殘忍的事,她也想讓她背負叛國的罵名,希望她在她深愛的雲國百姓心目中一直保持著清白無瑕的名聲,不負她十餘年苦心籌謀,心血做結,為這個國家付出的愛與血淚。

青灰色的城牆在腳下寂寞佇立,他看著遠處連綿的山山水水萬裡人家,心中沒有欣喜暢快,沒有壯誌豪情躊躇滿誌,卻有濃濃的寂寥湧上心頭。

江山多嬌,卻不與人共老。

一個人靜靜思念牽掛的日子,終究還是太寂寞了。

透過嘉水關城門洞看向黎國方向,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感覺卻是那麼遙遠。

那麼,當初的她在對麵的黎國關口看嘉水關時,是不是也覺得很遙遠?

近在咫尺,徘徊於故土之外,僅一門之隔,卻踏不進自己的故國家園。

她呢?她當時是什麼滋味?

他抬頭看天,晴空萬裡,浮雲翩躚,無論怎麼努力,也看不到那個傳說中的月下山莊,她所在的地方。

站在這裡隻能遠遠的看見瀾河,像一條細細的銀帶蜿蜒在遼闊大地上,那幾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像無法穿越的屏障阻攔住他悠長牽念的目光,他看不透那片天地,也看不到她的容顏。

山中會是怎樣的風景?有她在的地方,會不會有所不同?

傾旖,而今我帶兵打進這萬裡疆域,我光明正大地踩著失敗者的鮮血踏入這個辜負你,讓你受辱、帶傷、鏤血、棄家、丟軍,不得不拋棄所有、離開故土決然遠去,你曾發誓必會回來報仇的地方。

我會將陸氏皇族踩在腳下,讓他們跪在塵埃仰視你的鞋尖。

你信我。

待你歸來,這大好河山,都是你的。

世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山中不辨歲月,沒有寒暑更替,一年四季溫暖如春。

但這並不代表,所有地方都溫暖如春。

火熔洞裡,紅衣女子盤坐在地,神色寧定,她身邊溫度火熱像點燃無數大熔爐,不斷有暗紅的火苗跳動閃爍,烤得人覺得鼻尖能嗅到一股烤肉味。

蘭傾旖的麵色很平靜。

她不能不平靜。

這熔洞裡到處都是巫陣,她武功不錯,但巫蠱底子差勁,根本闖不出去,即使她能出去,她如果達不到那樣的術法修為,出去了也是個死。

從兩年前被師父半強迫地關進這裡,她從最初的焦躁到如今的心如止水,心裡已漸漸的接受事實。

在現實麵前,著急焦躁永遠是最無用的情緒。

洞壁上刻著各種術法運用法門,她默默地看著,心裡不再有煩躁,卻改不掉本能的排斥,然而她到底是在排斥術法本身,還是在排斥會術法的人,誰也不知道。

周圍幻陣疊立,分不清虛實深淺,她也無從判斷外麵的情況,甚至連時間都不知道,然而她還是有自己留下的記號可以揣摩時間。

洞壁上淺淺的橫團已刻出二十一個,她在這裡呆了二十一個月,卻還是沒能力衝破幻陣。

師父布下的幻陣太強大,彆說是她,就算是顧歇遇到這樣的幻陣,也未必能破,她隻能把密密的擔憂和牽念藏進心底,好好練功。

沒有人能進來,她也出不去,外麵的人即使和她說話,她也聽不見。

與世隔絕的滋味其實是很難受的,尤其是習慣人間繁華熱鬨的人,很難承受住這樣足以將人逼瘋的安靜。

她卻覺得很%e4%ba%b2切。

幼年時的經曆重新再來,久違的黑暗孤寂歲月重回,她在絕對的安靜中默默地回想展望,覺得這樣很好。

絕對的安靜和寂寞會讓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斷絕諸般心念後會專心致誌凝神於一件事,學起東西來速度也快,何況她還有內心願力驅使。

她抬頭看著刻在洞頂的術法,暗暗計算時間,數著“一、二、三——”,數到“十”,果然洞中開始彌漫霧氣,%e4%b9%b3白的雲霧彌漫在洞裡,分不清是虛是實,這洞裡天然的人為的各種布置數不勝數,她也沒心情再一一分辨。

煙氣彌漫中火焰突然變大,似要將洞中端坐的女子吞噬。

蘭傾旖閉上眼睛,摒棄雜念,手指捏了個奇異的手訣,模糊不清的視線中有淡淡的白光閃爍,撞在四周洞壁上錚錚作響。

這是每天都會產生的考驗,如果她能衝破這層迷霧,就有希望打開幻陣,可惜她從來都沒成功過。

失敗後她也不在乎,這次不行還有下次,總有一天她能離開這裡。

今日她很有些心神不寧,似乎有什麼事發生,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麼奇特的感覺,但也可以猜到。時隔三年,黎國的軍隊,大概已踏上雲國的土地,像利刃剖開白紙一樣,剖開曾經沉靜,如今早已風起雲湧的雲國內地,鋼刀般直插雲國心臟。

嵐崢,我知道你會以戰刀犁開這蒼茫大地,換一片平安樂土,供我永久皈依,我信你能做到,也信我能平安回到你身邊。

火熔洞裡她暗暗發誓的時候,雲國皇宮裡也有人在暗暗發誓。

偏僻廢棄的宮室裡,有人正緩緩地轉過身來。

平日裡嬌媚誘惑的嗓音此刻因情緒波動而變得尖利,“聞人嵐崢打進嘉水關?這麼快?”

一個嬤嬤打扮的宮人,低聲回答幾句,小心地退開兩步。

女子怔然立在當堂,滿頭珠翠都在晃動,寬大的袍袖底隱隱約約攥出縱橫的褶皺,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繞道茫茫大山背後偷襲……這麼說來,他肯定去過龍牙山,而龍牙山……赫連若水那個賤人!死了都不肯安生!還要留下這樣一支力量給聞人嵐崢!不管她死時下手的人是誰,她向嘉水關求援時守軍置之不理任由她寡不敵眾苦戰被殺都是事實,就憑這點,聞人嵐崢也好,她那三千私軍也好,都不會放過陸航。那些人……那些人是出山來為那賤人報仇的!”

啪!

再難抑製心中憤怒,她一掌拍在窗欞上,窗欞破碎成灰,煙塵彌漫四處飄散開來,人人都忍住咳嗽,不敢出聲。

“主子!”嬤嬤訥訥道:“其實這樣對我們也沒有壞處……”

“你懂什麼!”女子霍然轉身怒斥,昔日的冷靜,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內心充斥的是憤怒,還有隱隱約約的恐懼。“沒有壞處?這叫沒有壞處?!不說其他,就說如果聞人嵐崢打進燕都,你以為他會放過我嗎?我瞞得過彆人,卻絕對瞞不過他!他會不知道陸航對那賤人下手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他會輕易放過我?”

就算他會,赫連家也不會,她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何況,即使她逃過聞人嵐崢這一劫,還有陸航呢?以陸航的氣量心%e8%83%b8,一旦他在劫難逃,必然會讓所有和此事有牽扯的人給他陪葬,他們誰也彆想逃。

所有人默然無聲,再小心地往後退了退。

女子抓起桌上密報,仔細看著那些情況彙報,額頭上迸出青筋。

“我不信!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就不信那些人會不管赫連家的死活!”她笑聲陰冷地回蕩在空蕩蕩的室內,激起片片回音。她神經質地笑著,所有人不安地看著她,不敢出聲,隻能再小心地避開。

“讓盯著赫連文慶和赫連無憂的人直接把他們扣下來!”

“主子,彆!”嬤嬤撲上來攔住她,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低低勸告,“小點聲!彆讓人聽見,不然……主子,您彆!這件事一做必然會打草驚蛇,萬一讓陸航發現端倪,隻怕您……”

“命都要保不住,還在乎這些做什麼?”女子的情緒驀然變得激憤,她騰地站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張開手指用力抓緊,似要將假想敵硬生生抓碎,“陸航算個什麼東西!他也配讓我陪葬,我答應過要擺平他們,我不甘心……”

“主子!”嬤嬤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知道要怎麼勸她,想到過往歲月,竟落下淚來。

門外腳步匆匆,有人快步而來,打破這方天地的沉靜。

女子猛的轉頭,看見來的是自己的貼身婢女,眼神才緩和下來。

“主子!大事不好了!去赫連家和白家的人彙報說,這兩家都已人去樓空,大小主子們都不見蹤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都跑了!”

第十章 進軍

雲國皇宮,禦書房。

“砰!”

巨大的撞擊聲使得殿外廊下伺候的宮人都默默地縮了縮肩膀退開兩步,將頭埋得更低。他們屏住呼吸,連目光都緊緊控製在自己腳下三尺方圓內,恨不得變成聾子瞎子才好。

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隻知道從三年前黎國陳兵邊界和雲國斷交開始,皇帝的脾氣就變得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像籠子裡不斷掙紮的困獸,隻要稍微靠近他一點點,不管是是敵是友,都會被它咬傷甚至咬死。

以往宮人們巴不得離皇帝更近,對於所有可以靠近皇帝的差事都巴巴地搶著去,如今恨不得離皇帝十萬八千裡讓他永遠想不到自己,像他們這種實在沒辦法逃走的,隻好提心吊膽地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把自己當成木頭人,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什麼叫都人去樓空?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陸航簡直氣得要發瘋,怒火上頭理智全無,他隻覺大腦空白,覺得全身都像有火焰燃燒,燒得他恨不得殺人。

他是皇帝,是皇帝啊!他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可是他們,這群該死的亂臣賊子一個個都背叛他!

赫連若水那賤人臨死前還不忘記擺他一道栽個黑鍋讓他背,寧可把她的軍隊交給聞人嵐崢也不還給他。

司徒畫衣也抱病,拖延履行他要求她回京討伐逆賊的命令。

就連鐘毓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