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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73 字 1個月前

靜的,靜得像雲端俯視凡間的神。

遙遠,森冷,逼迫,而殺氣微微。

他盯緊底下前來彙報的侍衛,眼見對方冷汗涔涔全身微抖,恐怕不用他開口都能因緊張過度暈過去。他深吸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屍體呢?”

“沒……沒有。”侍衛結結巴巴地答,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雲將軍說,娘娘的遺體被一夥身份不明的人搶走,他們怎麼追趕也追不上……”

“……滾!”他終於還是沒忍住發了火。

侍衛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下。

“葉瞳。”眼見侍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神色漠然,冷冷喚。

“在!”

“聯係帝師。”他沉默一瞬,淡淡吩咐。“我要他們所知道的一切。”他想了想,補充。“用騰龍密令。”

葉瞳怔住,半晌才冷汗滴滴地答:“是。”

正殿裡很快恢複安靜,聞人嵐崢已很努力地控製自己的目光不要往那封密報上落,然而他還是忍不住看過去。

明知道密報字字剜心,他依然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始終難以置信她會死,她怎麼會舍得死?她就不怕她死了他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那女人性格霸道醋勁大,連死都想和他綁在一起拉他陪葬,怎麼會舍得一個人離開?

她又怎麼會舍得在臨死前一句話都不和他說?

以她的性子,不是應該用一句話套住他一生,讓她即使死後也永遠是他心中唯一無可替代,讓他無論生死都為她苦守一生嗎?

就算她舍得他,她難道舍得下兒子?她就不怕他另娶,讓兒子有後娘就有後爹?她就不怕將來兒子孤零零穿著蘆花襖子的時候怨恨她這個狠心的母%e4%ba%b2?

他將那份密報仔仔細細看完,一言不發地扔進火盆中。

“既明,你進來。”他淡淡吩咐。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e5%90%bb。

聞人既明全身一顫,磨磨蹭蹭地從藏身的柱子後走出來。

太後驚得頭皮發麻,指著那個小小的人兒,連話都說不齊全:“你……你怎麼在這裡?”

她惶惶然去看聞人嵐崢的神情,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知道這孩子聽見過多少,本能地想起身去帶走他,心裡卻又知道這做法多餘而可笑,難得地怔在那裡不知道做什麼好。

她維持著半傾身將起未起的古怪姿勢,看兒子,又去看孫子,不知道自己該進還是該退。

聞人既明忽然抬頭看向她。

他的眼睛大大的,襯著精致的小臉惹人憐愛,換做平時太後一定會寵溺地將他抱在膝邊誘哄,可是此刻看著他明顯酷似那女子的眼睛,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仿佛一根根刺梗在喉頭,吞咽嘔吐皆是折磨,唯有保持緘默等待良醫。

可是這世上身體的病痛可以輕易祛除,心上的創口又該怎麼縫合彌補?這個小小的孩子,他聽到了多少,聽懂了多少,太後不敢猜也不敢問,她避開了聞人既明的視線,帶著無可奈何。

這個小小的孩子,第一次露出這種成人般鋒利的眼神,一眼看去,竟帶幾分殺氣。

那樣懵懂的哀傷,故作鎮定的堅強,讓人既心疼又無措,比成年人撕心裂肺的哭泣更刺痛旁觀者的心腸。

太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這孩子心中所想。

是他成長得太快,還是他的母%e4%ba%b2教得太好?她不知道,可無論是哪種,此時的太後隻能疲倦地揉著眉心避開他的注視,不願再置喙一詞。

那雙和他母%e4%ba%b2酷似的眼眸凝視她時,她突然想起六年前第一次見到那女子時的場景,淡定沉靜,波瀾不驚,麵對艱難困苦也堅持自我巋然穩定。

當年那女子的底氣來自於自身的強絕實力,可如今這孩子呢?他還那麼小,過得那麼順遂,不懂這人間悲苦,不曾經曆那些陰冷黑暗傾軋爭奪,不曾體驗過離彆的痛,他又能承受多少?

又是誰,教給他這樣超乎年齡的冷靜淡定?給他這樣幾乎是與生俱來的驕傲睥睨,這樣理所當然的俯視,這樣天經地義理直氣壯的高人一等?

明知不該,她還是在此刻將他和印象中的那驕傲不屈的女子重合,心裡不知何處,隱秘地動了一下,如被針紮中。

莫非這世上真的有根植於血脈的尊貴,一脈相傳,永不抹殺?

血緣,有時候真的是個強大的東西。

聞人既明抿著%e5%94%87,他看出祖母冷冰冰的拒絕,卻並不明白原因。那些隱秘的談話,他其實並沒有完全懂,可是卻感覺離自己那麼近,好像小小心房裡的顫唞都因為那些字句的停頓而劇烈。

他隻能望著高大的父%e4%ba%b2,就像尋求安慰的幼獸,目光極亮,內心惶惶不安卻又不知為何。

“父皇?”

聞人嵐崢看著兒子稚嫩的眉眼,不知道是欣慰多一點還是心疼多一點。也許真的是母子天性,不然為什麼年幼的兒子會露出這樣不安怯懦的表情?

傾旖,你看見了嗎?你會舍得讓既明受這番苦楚嗎?

“既明。”聞人嵐崢啞著嗓子,儘量讓自己的表情和平時並無二致,溫和但是又不容拒絕地道:“並沒有發生什麼,你先回去,這幾日好好溫書。”

小小的孩子瞪大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在拚命壓抑著淚水,可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就像被千萬次教導過的那樣。

聞人嵐崢感覺心裡被號鐘重重撞擊過一樣,千萬個借口此刻隻餘心疼。

他有什麼理由瞞著彼此的孩子?他怕再也見不到她,怕人生永缺一角,怕這漫漫寂寥人生再難以看到那盞照亮前路的心燈。

那麼既明,是不是更害怕?

聞人嵐崢走到他麵前,蹲下來直視他的眼睛,似承諾似盟誓:“你母%e4%ba%b2最近很忙,這段時間不能陪著你,但是既明,你已經長大了,你知道嗎?”

父子倆麵對麵看進對方的眼眸深處,一個眼眸深沉如夜,一個眼睛清澈如水。一個決然堅執,一個還充斥著對未知前途的茫然和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遇到大事時會正常流露的不安。那樣的不安雖極力隱藏,卻還是被人收入眼底,隨後又因這努力的隱藏,變得讓人心疼。

聞人嵐崢心裡默默歎口氣,將自己的孩子擁入懷裡,溫柔地撫摸他的發頂和脊背,帶著安心的氣息。“彆怕,父皇會陪著你。”

他聽懂了父%e4%ba%b2的意思,終於忍不住伸手抱著父%e4%ba%b2,淚水卻一點一點地打濕父%e4%ba%b2的衣襟。

他一直被教導得堅強獨立,可是此刻麵對未知的恐懼,他覺得自己那麼渺小,那麼無助。他很害怕,卻一直不敢往深處去想自己害怕什麼。

年輕的帝王默默抱緊懷中的孩子,抬頭,目光寂寥,如浮雲,掠過青天。

“傳令禮部,封後大典暫時取消,太子冊封典禮照常進行。告訴沈瑜,朕不想聽見任何不該出現的聲音。”

“傳令蘭台宮,命羲和長公主夫婦攜女兒回含辰宮長居。”

“太子年紀尚幼,暫居龍泉宮,由朕%e4%ba%b2自教導。”

“封閉關口,民間不許再和雲國有所來往。發國書給陸航,這件事他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大家就在戰場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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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冊封

晏傾六年,十一月初七。

這一天是皇長子聞人既明的三歲生辰,也是冊封太子的典禮。

原定同時舉行的封後大典臨時取消,文武百官都把自己當啞巴瞎子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提,上朝時隻帶耳朵,生怕一個不小心戳到皇帝的心尖引來殺身之禍。

誰不知道昨天那個倒黴的兵部侍郎硬是要揭皇上的逆鱗,結果被當庭杖殺的事?

帝王起居注中對這段記載很模糊,但事實真相是這樣的。

國境交界處的那一幕實在影響太大關注的人太多,想隱瞞也瞞不住。

消息很快就以最快速度傳遍天下,天下震驚的同時對這個消息的真假也生出懷疑。

畢竟赫連若水的名聲太響亮,想要她性命的人不計其數,但從來沒人成功過。不說其他,就說雲國內部,早年她在朝為官時,就有很多人私下裡流傳各種版本的“赫連若水死了”之類的消息,消息裡赫連若水的死因可以說五花八門天花亂墜一種比一種精彩紛呈,但每次消息傳出來不久就會被證明這是假的,赫連若水還活得好好的。時間久了大家對這類消息都麻木了,這種消息傳出來除了讓自己在幻想中過個乾癮,其他的啥也沒有,不過自己閒著沒事幻想一二求個自我的心理安慰。

心理安慰也就那麼回事,如今大家都不求了,這類消息才少點。

所以如今這消息傳出來,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消息是真的?

於是所有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聞人嵐崢身上。

聞人嵐崢正在準備兒子的冊封大典,沒空管那些流言蜚語看好戲的目光。

偏偏有人不甘心,覺得鈺貴妃不在,正是他們勸諫的好時候。

禦書房裡跪著不少大臣,正滔滔不絕地勸說皇帝三思而行。

起因是沈瑜拿來冊封太子禮的具體流程請聞人嵐崢的過目,順帶請示封後的事要怎麼處理。他相信不管鈺貴妃在不在,這皇後肯定是要封的,區彆隻是什麼時候辦儀式。

這請示深得帝心,聞人嵐崢接過禮冊,隨便翻了兩頁,淡淡道:“金冊金印之類該準備的都準備好,明發天下封後一事。至於冊封大典,等皇後回來再舉行也不遲。”

“是。”沈瑜低眉斂目恭敬答。“那皇後的封號……”

“就叫‘長寧’吧!”聞人嵐崢稍作沉%e5%90%9f,一錘定音,“這個封號,她會喜歡的。”

沈瑜垂眸。“微臣遵旨。”

此時跪在旁邊的大臣們再也忍不住,紛紛開腔,其中說得最熱鬨的就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

“皇上,封後大典取消合情合理。可鈺貴妃娘娘已逝,冊封皇後隻需追封即可,無需另行準備,何況長寧封號不合禮製……”

一人開口,後麵的立即絡繹不絕跟上。

這些人從隻需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