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早知如此,我當初拚著暴露人脈也要派人保護好陸旻,你說他就是晚死兩個月都成啊!偏偏搞成這麼個死局!那混帳還不知道要怎麼得意地笑呢!”
韋淮越苦笑,能說什麼?誰叫自己技不如人?
“不過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能做。”蘭傾旖神色陰沉,苦笑深深,“一來證據不足,二來如今的雲國經受不起又一場動亂,不然必將造成中央大亂,屆時迎來的就是各地的割據勢力,和有異心的大將的反叛。再加上黎國和衛國……雲國也就完了。就算我們把陸航拉下馬又能怎樣?皇族中也找不出可以擔當大任的人選。”
“你就沒想過你自己嗎?”韋淮越神情淡然,仿佛說的不是造反的活計,而是吃飯喝水,“以你的才能、威望、民心和多年積攢的勢力,又有司徒畫衣的支持,你要成事也不是不可能。我算過,你有六成以上的勝算。”
蘭傾旖搖頭:“我坐上皇位,那就是個死!不會有彆的可能!”
她想過嗎?她當然想過!可她不能!權力再好,也沒有命重要!
“那就殺掉陸航,再扶一個上位,建立屬於你的傀儡政權!”韋淮越神情狠絕。“傀儡就算想反抗,也需要時間積攢力量,這期間夠你準備退路。”
蘭傾旖苦笑。
韋淮越怔怔地看著她半晌,頹然摔落在椅背上。
不管怎樣,陸航對蘭傾旖的不懷好意是可以確定的,他難道就沒想過萬一?他就不知夜長夢多的道理?所以他肯定會先下手為強!在他下手前的短期內,他們根本來不及扶持傀儡!
唯一的辦法就是蘭傾旖自己上位,但這條路行不通。
況且現在司徒畫衣遠赴西北整頓軍務,清羽軍還在北粵關未歸。雖然陸航絕對不知道她和司徒畫衣的關係,這隻是巧合,但他的確在無意間奪卻了她最大的依仗。
難道她真的隻能尋求那人的庇護?
可這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再說吧!”蘭傾旖臉色有些疲憊,“我還要再準備準備。”
韋淮越沉默,知道她是真的累了,累的不是身,而是心,她也的確傷了心。
任誰遇到這種事,都不可能若無其事無動於衷。
蘭傾旖臉上看不出半分傷心痕跡,她對著楊景舒和平康王的資料看了許久,目光黝黑如深不見底的冰淵。
“做好接旨準備,那群老不死鬨騰了整整兩天了!陸航的旨意也該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賜良緣?
作為貼身伺候陸航多年的%e4%ba%b2信太監,黃公公此刻很不安。
他要向長寧侯宣旨,而旨意內容……他想想就不住打冷戰。
皇上不顧天下物議下這種旨意,就算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改不了他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事實。可問題是長寧侯怎會甘心做被殺的驢被拆的橋?
這趟差事,還真是一等一的難辦苦差。
他在侯府前院小廳裡坐立不安地來回踱步。這是他第一次來侯府,卻忍不住全身打冷戰,似乎他骨子裡就害怕這裡。想到這段日子朝堂上越發激烈的爭吵,他越發忐忑不安。
那長寧侯,哪裡是好相與的人物?
他在忐忑不安,蘭傾旖卻很淡定。
她“生病未愈”,走路很慢。兩個貼身侍女乖巧地扶著她。
就算是陸航的頭號%e4%ba%b2信太監,她想讓他等著他也隻能乖乖等著。先讓他嘗嘗忐忑不安的滋味殺殺銳氣,省得這些陰私狗苟媚上欺下之輩趁機踩她。
她走到小廳時那家夥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她%e5%94%87角撇出一抹不出意料的冷笑,卻很謙恭地垂眸掩去自己臉上的譏誚,站姿筆直地招呼:“黃公公好,是來宣旨的嗎?可需要本侯跪接?”
“不用不用!”黃公公心虛不已,連連擺手。長寧侯在先帝麵前都有個座位,他哪敢讓她下跪?再說看她哪有半分打算下跪的意思?不過是客氣話罷了。
“哦!那就宣吧!”蘭傾旖挺直壓根沒彎的腰坐到主位上,雲淡風輕地道。
黃公公咽了口口水,醞釀片刻,才展開明黃龍紋聖旨。
前麵的都是廢話,長篇大論的不要錢的誇讚,啥實際好處都沒有。接著賜給她不少金銀珠寶珍貴藥材,要她好好養病。
蘭傾旖麵無表情,陸航雖不好意思流露,但內心肯定巴不得她一直病著最好病死。若非情況不允許,他恨不得送毒藥來吧!
最後那段有點意思。
先表明陸航的“仁慈體諒”,再說她至今未嫁為國儘忠,陸航心中不安,覺得耽誤了她雲雲,接著表明主題——讓她好好休息,皇室做主給他選了個夫君,必然是“天賜良緣”。
再一聽那個良緣的對象。
宋汝鵬。
世家之後,年輕有為。曲岩駐將,手握邊軍。和她一文一武,剛好搭配。
聽起來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天賜良緣”!可實際上……
蘭傾旖冷笑。
世家之後——哭喪反對她最凶的平國公的侄子。
年輕有為——二十五歲,好吧,這個年齡差距可以接受。但宋汝鵬娶過一次生過兒子,如今雖沒有續弦,後院小妾通房卻有無數,庶子女更是少說也有上十個,最大的兒子已有九歲。
曲岩駐將——曲岩環境惡劣不宜居住,離燕都和她的封地都相隔十萬八千裡,還臨近天價懸賞她性命的衛國。
手握邊軍——正好壓製她。
這“天賜良緣”確實很“良”,良到會讓她出嫁不久就風光大葬,再名正言順接收她的一切投靠陸航!
真是煞費苦心啊!她眯著眼想。
饒是她自詡涵養過人城府深沉,此刻也覺得臉上那層浮於表麵的虛假笑意維持不下去,無數話語在喉嚨裡滾啊滾的下一刻就會衝出來,她不動聲色深呼吸,一萬遍告誡自己人不能和畜生一般見識,半晌才勉強壓下爆粗口甚至打人殺人的衝動。
衣袖裡的手緊握成拳,指甲緊緊地掐進肉裡她也沒感覺。她咬緊牙關,感覺口腔裡血腥味在蔓延——牙齦被咬出血了。
可她不能動!
赫連一族幾百條人命都握在她手上,她不能連累他們!
滿院寂靜。
所有聽見這道聖旨的人都僵在原地。
他們不明白陸航口口聲聲的封賞為何會變成“天賜良緣”,好吧,如果真是良緣也就算了,畢竟嫁人才是女子最終歸宿。可宋汝鵬是“天賜良緣”嗎?這是從哪裡看出來“良”的?難道是殺了主子的“良”?
“欽此!”
太監尖細的聲音落下,打破滿廳的寂靜,卻沒有人動。
所有人都像被點了%e7%a9%b4般僵硬地站著,該接旨的人不動,她身邊的人也像集體癡傻般不動不提醒。
黃公公一驚,這是想乾嘛?難道長寧侯要抗旨?這可是殺頭大罪!
他清清嗓子,剛想善意地提醒一下——
蘭傾旖忽然抬頭看向他。
她抬頭的動作很快,眼神也很有力度和壓迫感,如巨山當頭砸下。迎上那樣的目光,黃公公隻覺如迎麵一隻巨杵惡狠狠搗來,要將他搗成齏粉。
她的眼眸極亮,仿佛有燎原之火在她眼中燃燒,或者那不是火焰,是憤怒,是嘔出的血,是巨大的疼痛,是信念和希望被摧毀的悲憤,是拚命地想要避免卻被毀掉生存信仰的憎恨,是想要將眼前一切甚至整個世界都毀滅的衝動,是想讓所有人都經曆她的痛苦憤恨陪她墮進地獄的瘋狂!
對上那樣的眼眸,黃公公心中顫栗,竟開始步步後退,他覺得自己如果不趕緊躲開,會被她的憤恨苦痛給燒成灰。
小廳裡靜如墓%e7%a9%b4,連吹進來的風都陰冷如地獄陰風。◆思◆兔◆網◆
黃公公全身都在發抖。
因為他感覺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那是——殺氣!
明明此刻廳中隻有長寧侯和兩個婢女,其餘的全是他帶來的侍衛,他卻覺得四麵有無數看不見的眼睛,用森冷的目光緊盯著他,他們散發出的殺氣無處不在,密密麻麻如天羅地網將他籠罩。隻要他敢動哪怕一根睫毛,那張網都會立即將他和侍衛們狠狠絞死。
他心腔冰涼,隻覺一股冷氣直衝腦門,睜大寫滿恐懼的眼睛,緊緊盯著她。
然後他震驚地發現,蘭傾旖竟然%e5%94%87角一扯,笑了。
那笑意極淺極淡也極美,雖看不見她容貌,卻依然覺得美。像冰天雪地世界裡一株雪蓮搖曳生香,像高原上冷月如霜照亮四海八荒。
冰清瑩徹。
連殺機都成為引人流連忘返的琉璃月。
黃公公的心,也瞬間清寒如那冰天雪地高原冷月,連骨頭都冒著森森寒氣。
他讀懂了這個笑的含義。
他想張口大叫,想跑,想告訴主子自己的發現。但他知道自己動不了。
高座上那女子隻淡淡一眼,他的腳步就被釘死。隨即她走下來,寬大的雪白裙裾在地上如雲朵般緩緩移動。
黃公公額頭大汗滾滾而下。
世人皆知,女帥著白,長寧侯隻穿紅,甚至有人稱呼她們時直接叫一白一紅。
若非國喪,長寧侯絕不會著白,雖然她穿白衣也很美,但有些東西形成固定印象後,一旦改換就會讓人覺得不合適甚至——不祥。
如此刻。
那白裙看在黃公公眼裡,就是死亡與祭奠。
裙裾停在他身邊。
黃公公全身一軟栽向地麵。
他沒能栽下去。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他的身子,將他定住。
隨即兩根手指,拎住那卷黃綾,輕飄飄抽走。
黃公公心頭一鬆,又一緊。
鬆的是長寧侯接旨,雙方都有台階下,不用血濺七步,自己的命也保住了。
緊的是長寧侯剛剛的殺氣,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險。那危險未必是他的,卻很有可能是他主子的,甚至是整個國家的。
蘭傾旖目光緊鎖黃公公的眼睛,聲音輕如耳語,“公公剛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