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往平康郡的人都寧可繞道。久而久之,平輿縣也就沒什麼人問津了,發展的也不咋地。
但其實,平輿縣的地形並不差。
從平輿縣往東,繞個遠路穿越譚郡就是嘉水關——半個月前已經被黎國占領。這條路線雖然遠了點,但勝在安全好走。
可最好走的是水路。在當地直接下水,經由瀾河支係清禦河,完全可以直接抵達嘉水關。平時這條路還沒什麼,可如今簡直是要命。
“這樣說來,靳濤定的背後,還有黎國的支持了。”她若有所思,“看樣子黎國在我國潛伏的探子還不少,手也伸得夠長。”
“這才是讓人擔心的。”鐘毓晟苦笑,“這次我們能抓住他們,但下次可不一定。黎國如今從內鬥中騰出手來,隻怕不好對付。”
蘭傾旖不語,隻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陸旻,反正自己是下屬,這種事,做決定的是終極老大,自己隻要負責辦事就行。
陸旻並未在此事上多加置喙,隻淡淡道:“不管怎樣,這次能夠將這批糧食追回來,鐘相辛苦了。若非鐘相謹慎,隻怕前線戰士麻煩不小。”
“微臣惶恐。為國分憂,乃微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鐘毓晟見陸旻無意多談此事,也放過不提,嘴上十分謙卑。
蘭傾旖聽得眉頭一挑,莫非皇帝把後勤工作交給了鐘毓晟,讓他督糧?看來這家夥還真有幾把刷子,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爬到左相之位。
不過,糧食的事真的有這麼簡單?國內就沒有其他人的手筆?還是說,黎國探子已經滲入朝堂,而且地位不低?
如今的黎國,就憑聞人炯那身體狀況,即使他有心,也掀不起什麼浪來。大權幾乎已經完全落入了聞人嵐崢手裡,那小子還真是不肯省心,一出手就是狠的。這混帳真以為他們雲國無人了嗎?太囂張了。難怪皇帝十萬火急地把自己召回京城,估計他也是發覺了黎國的不好對付,鐘毓晟要坐鎮軍需操心戰況,分身乏術之下,皇帝也怕燕都會出事,乾脆把自己弄回來加一道防護鎖以防萬一。反正湖州那邊的事也解決得差不多了,餘下的監督河工這種事,隨便派個清官就能解決,用不著自己在那裡看著大材小用,湖州的安危也沒燕都的要緊。
蘭傾旖對皇帝的高看和期待表示真心榮幸,她還真沒想到自己還有辟邪驅禍的門神作用,看來大家還都挺瞧得起她。
“看看這個。”陸旻身邊的太監遞過來一份折子,正是平輿縣令的折子,將事情經過詳細地報告了一遍,內容沒什麼不妥,也符合事理,看來應該不是計策,鐘相爺的確是有本事的。連他的門生也是有本事的。
蘭傾旖合上折子交還太監,靜候吩咐。
“平輿縣令立下大功,自該有所嘉獎。朕已經下旨升其為知府,隻消此戰結束,即刻上任,在此之前,讓他守好平輿縣,朕不會虧待他。”陸旻語速緩慢,神色鎮定自若。
蘭傾旖看在眼裡,也放了心,反正陸旻也好,聞人嵐崢也罷,都不是省油的燈,就讓他們去折騰好了,關自己什麼事?她隻是拿人工錢給人辦事的下屬,不是掌握最終決策的老大。
“微臣領旨。”鐘毓晟垂眸,神態恭敬。
“你先退下吧。”陸旻點點頭,神情微微滿意。
第六十章 迎接
蘭傾旖眼見陸旻單獨留下自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有什麼要問的?還特意支開鐘毓晟,有什麼是他不便聽的?
難道是因為那樁婚約?皇帝不希望自己和鐘毓晟結%e4%ba%b2,又不好和鐘毓晟說明,所以想探探自己口風,看能不能從自己身上下手,把這門婚事給攪黃了?
腦子裡轉了九曲十八彎,她連怎麼回話,怎麼委婉表達自己的意見,既保全鐘毓晟和自己的顏麵,又按照皇帝的心願解除這樁婚約的說辭都想好了,結果皇帝壓根就沒問這個事。
“你父%e4%ba%b2上了折子。”陸旻從手邊的奏折中翻出一份,淡然道:“他打算致仕歸家好好休養,上書請求立你為嗣,將爵位傳給你。”
嗯?分神想著其他的蘭傾旖立即回神,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是自己聽錯了嗎?
這怎麼可能呢?
她整個人都木住了,腦子裡來來回回回蕩著“這不可能”的想法,以至於她一時沒控製住%e8%84%b1口而出,“這怎麼可能?”
難得見這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的臣下有這種溢於言表的震驚,陸旻忍俊不禁,愉悅地笑了。“怎麼不可能?”
蘭傾旖嘴角抽了抽,“皇上,小女是女孩子!”她就算沒有千嬌百媚的容貌,這性征還是明顯的吧!他們家還有位嫡長子在那裡杵著,這爵位怎麼算也輪不到她頭上啊!
陸旻樂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這個朕自然是知道的。難道你的意思是,朕應該賜你赫連家一門雙侯爵的殊榮?”
“小女不敢!”蘭傾旖立馬端正麵容。
“不必這麼嚴肅,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朝氣。”陸旻擺擺手,不以為意。
蘭傾旖麵上諾諾應是,心裡腹誹:伴君如伴虎,我在你麵前有朝氣,不是拿自己的小命挑戰你的忍耐度嗎?又不是活膩了。
“依你之見,這份折子,朕是準還是不準?”陸旻饒有興趣地問。
“這是皇上的職責,如果您自己無法裁決,小女隻怕也沒那個能耐。”蘭傾旖一本正經。
陸旻無語,覺得這丫頭滑得像泥鰍,彎彎繞繞比誰都多,他語氣悠悠,“司徒畫衣以女兒身執掌兵權,你與她齊名,繼承爵位也是綽綽有餘……”
蘭傾旖挑眉,靜候下文。
“不過此事畢竟是你侯府家事,具體如何處理,還要看你這個當事人的意見,你回去好好考慮,朕等著你的折子。”陸旻慢悠悠道。
蘭傾旖點頭。“是。”
宮門口,鐘毓晟的馬車仍安靜地停在那裡,見到緩步而出的紅衣少女,立即迎了上來,“若水,這邊。”
蘭傾旖在馬車前站定,看了眼笑%e5%90%9f%e5%90%9f的鐘毓晟,“何事?”
“也沒什麼,就是想恭喜你。”鐘毓晟語氣溫和,充滿誠摯。
蘭傾旖有些意外地盯著他,想不通他的消息怎麼會如此靈通,難道這件事已經人儘皆知了?
鐘毓晟看出了她的疑惑,卻並不打算為她解疑,隻意味深長地道:“希望大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其實,很多人都在等待著您的歸來。這也是皇上的心願。”
蘭傾旖沉默一瞬,襝衽為禮,語氣真摯而感謝:“多謝相爺指點迷津。”
“我更希望聽見你喚我毓晟。”鐘毓晟隨意落下一句,放下車簾,馬車轆轆,揚長而去。
“這小子倒是想得美!”帶著薄怒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蘭傾旖轉頭,正對上韋淮越微黑的臉色,心頭一陣無語。“你怎麼來了?”
“作為一個稱職的護衛,自然是要隨時跟隨在主子身邊。”韋淮越神色自若。
蘭傾旖:“……”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還有待提高,“走吧!”
“他和你說了什麼?看你的樣子似乎情緒不對。”韋淮越關切地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沒什麼。隻是……很意外,還有些茫然。”蘭傾旖的聲音在風中漸漸消散。
“茫然什麼?”韋淮越瞟了眼鐘毓晟遠去的方向,眼底神情,幾分無奈。
“我所不知道的未來。”蘭傾旖抬頭看天,潔白的鴿子扇著翅膀掠動雪白的浮雲,從視線中溜過。
“你會怕嗎?”韋淮越聲音清淺。
“誰知道呢?”蘭傾旖淡淡答,飄渺的聲音徹底消失在風中。
歡騰熱鬨的侯府在蘭傾旖踏進門的那一刻達到了喧囂的頂峰。
“恭迎大小姐回府!”排排站的家丁婢女笑得眉眼彎彎春光燦爛,動作整齊一致地衝著蘭傾旖鞠躬。
蘭傾旖默,這歡迎儀式真心慎重,可是有必要嗎?她揮了揮手,“你們都散了吧!又不是什麼外人,何必在意這些形式?”
“大小姐趕緊進去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呢!”白茹站在最前麵,笑意盈盈地道。
蘭傾旖點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真實笑容,大步流星進門。
“姐姐回來了!”赫連無憂歡喜的聲音打破沉靜,水藍色身影一陣風似的卷過,以百米賽跑衝刺的速度衝進蘭傾旖懷裡,將她抱了個滿懷。“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湖州過年了,想不到你會提前回來,嗚——我太高興了!”
蘭傾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心頭溫軟成了水,聲音柔和如月色,“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該高興才對。”
赫連無憂從她懷裡抬起頭,傲嬌地哼了聲,目光灼灼的亮,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她沒什麼不適才放下心來,看了眼韋淮越,她神色驚奇,“姐姐,他是誰?”
“朋友。”她答得簡單,“來投奔我的。”
“哦!”這一聲拉得九曲十八彎,充滿了驚歎意味。
蘭傾旖裝作不知道她滿腦子不正常思維和八卦精神,拉著她在主位上坐下。婢女送上茶水點心,眼睛發亮地退下了。
赫連無憂不斷推她,“娘%e4%ba%b2這段日子身子不好,一直在休養,你趕緊去後院看看吧!這裡我來替你招待就好。”
“娘%e4%ba%b2病了?”蘭傾旖怔住,刷的站起身就往外跑。“你怎麼不早說?”
眼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赫連無憂淡淡一笑,轉頭看向韋淮越,目光明亮犀利得宛若能看穿人心,全然符合她商場神算子的身份,目光中有淡淡的冷意和嘲諷睥睨,“不管你是為了謀劃什麼,都請你記住,這裡是我赫連家的長寧侯府。你既然選擇了自己立足的身份,那就請你記住這個身份應該保持的本分——最起碼在世人麵前。”
韋淮越臉色微變,看她的目光滿是驚異,全然沒想到這個名聲不顯的閨閣少女竟有這等洞察力和決斷。看樣子長寧侯府還真是臥虎藏龍,難怪能在雲國占據勳貴裡的頭一家。看來完全不止赫連若水一人的功勞。
韋淮越一時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憂傷。蘭蘭的家人都這麼厲害對她這麼好,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