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這麼與眾不同。
“不過我後來還是讓阿夜把他救起來了。”蘭傾旖笑眯眯地道:“你猜猜,我為何會改主意?”
常佳敏想了想,搖頭。
“眼神。”蘭傾旖淡淡道:“人臨死前,眼神千奇百怪,不甘、恐懼、留戀、仇恨、怨毒……但不管哪種,都是有情緒波動的表現,他卻完全沒有半分情緒波動。眼神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他明知掉下去的結果,卻還是……嗬嗬!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金剛心。那年他也不過十歲……”
七年後她在另一個人身上見識到這種鋼鐵心性。
驚鴻一瞥,意難忘。
她忽然沒了聲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常佳敏也不說話了,她可以想象當年風雪交加的世界裡,千裡奔逃身負重傷的少年,拖著疲憊的身軀闖入空白天地,遇到那清冷慧黠的女童時,宿命般居高臨下的一眼,是何等的淩厲驚豔。而那冰冷世界中出手相助的溫暖,又是何等的難以忘懷。能逼得他從衛國奔逃到黎國,逼得他隱忍十多年還不敢立即報複的仇家,可以想象對方是多麼的強大,那時的他,一定是個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煩,即使有%e4%ba%b2友,估計也沒人願意收留他。而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她,卻出手救下了非%e4%ba%b2非故的他,還為他安排了風鏡老人這樣一個有力的靠山。
這樣的恩情,這十餘年鴻雁傳書相伴相護的溫暖,自己拿什麼和她比?這是一場無望的追逐,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或許哥哥竭力反對阻攔,就是因為洞悉了這樣的結局,不想讓自己陷得太深過得太苦吧!
她嘴角泛起了苦澀的笑意,笑自己傻,以為努力了就會有好結果。可這世上,總有些事不儘如人意,不是努力了就會有好結果,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就是再努力也得不到。
她想著這人生裡有多少滑稽的連環套兒,套住了人一生的糾纏和孽緣。
“那你呢?你愛他嗎?”
“愛?”蘭傾旖皺了皺鼻子,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許朝玄的身影,似乎想到他自己的心跳就有點加速,她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淡然道:“愛一個人該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應該不愛他,因為在我眼裡他和我哥哥和我身邊出沒過的那些男人沒什麼不同。”
常佳敏不知道自己該鬆口氣還是該黯然神傷。
蘭傾旖看著她複雜的神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氣氛有些冷清。
百無聊賴,蘭傾旖拿過一旁的禮服,打開,細細欣賞。
定製的禮服做工的確精美,高領束腰,最能體現身材的式樣。淺紫色的料子,光華瀲灩流動如水,華美卻不招搖,不會搶了新娘子的風頭。
蘭傾旖很滿意。
她換好衣服和常佳敏一起出門時,韋淮越早已等在門口,見到她盛裝而出,他眼前一亮,“這身衣服你穿起來很不錯。”
常佳敏目光微微一黯。
蘭傾旖瞟了她一眼,心中一歎。
世間多的是求而不得的愛情,或許是自己管的太寬了。經過昨夜韋淮越的質問,她也想通了,沒什麼好愧疚不安的,她並不欠常佳敏什麼,愛與不愛,都是這世間最正常的感情,無需歉疚。
她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是嗎?謝謝誇獎。”
韋淮越目光一亮,伸出手。“走!”
第五十一章 婚變
蒼靈宗上下處處一片熱情的大紅色,張燈結彩紅毯鋪地,紅燭高照喜字高懸,裡裡外外的人無論真心或假意,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蘭傾旖三人到達時,門前空地上已停滿了馬匹馬車,司儀恭敬地站在門口迎客,侍女來去穿梭,忙而不亂,引領著客人往正堂而去。
正堂裡賓客雲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攀談,臉上都掛著客套的笑容。
常佳敏和蘭傾旖早戴了麵具,混在人群中安靜地等著吉時到。
不起眼的角落裡,常行歌正負手淡淡看著那三人,神色有一絲疲倦。
“少爺,要不要屬下這就去把大小姐帶回來?”身邊一個中年大叔壓低嗓音問,語氣裡滿是擔憂。
“帶回來了她還會跑。”常行歌語氣裡夾雜著一絲冷意。
“這……”中年大叔犯了難。“可今天的情形不一樣,來客龍蛇混雜,萬一傷了大小姐……”
“韋淮越不會坐視不理的。”常行歌輕聲道。
與愛無關,這純粹是一種責任和人品的體現。韋淮越不會眼看著常佳敏在他麵前出事。
“可如果那位蘭姑娘也遇到危險呢?他隻有一雙手!”中年人不滿地提醒。在他看來,自家大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誰舍棄了她看上其他女子,那是他自己沒眼光!
“敏敏的武功自保無虞。”常行歌麵無表情,頓了頓,他似是猶豫了一下,道:“若當真因此受傷,也未必是壞事,正好讓她死心。”
中年人悚然一驚,想說什麼又作罷,隻在心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心疼的歎息。
常佳敏自然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地方有這樣一段對話,她隻靜靜關注著韋淮越,其他人進入不了她的視線。
吉時未至,蒼靈宗宗主和繼室夫人聯袂而來,笑容滿麵喜氣洋洋,熱情地周旋在來賀賓客之間。
司儀不斷高聲唱禮,熱鬨非凡。
元銘久一身大紅喜服,匆匆而來,所過之處落下不少江湖俠女傾慕的目光。
莊園裡,呂可妍沐浴焚香,端坐在銅鏡前,看著鏡裡的秀美麵容,心情很平靜,有種從家中東院嫁到西院的平靜。
身邊侍女成堆,忙著為她塗脂抹粉、描眉勾%e5%94%87。烏亮的長發挽成髻,戴好鳳冠,等著花轎來接。
梳好妝後,她站起身,一襲火紅的新娘衣,鑲金領,繡鳳紋,走金絲穿珍珠,質地、做工都是一流的。
“娘,你好像不高興。”呂可妍若有所思地瞅了眼神色淡然的呂夫人,輕聲道。
呂夫人歎了口氣,疼惜地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娘隻是舍不得。”
呂可妍放下心來,笑道:“娘%e4%ba%b2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是您和爹的女兒。”
呂夫人連連點頭,眼眶卻濕了。為女兒梳了三下頭,象征性地給新娘子喝了兩口蓮子百合湯,她扶著呂可妍出了門。
迎%e4%ba%b2的花轎到了。
紅雀黃鳥芙蓉轎,四角飄揚龍鳳幡。婀娜姿態隨風轉,金子鋪路銀做鞍,經過精心準備,大婚的場麵奢華宏大,可見蒼靈宗上下對這次大婚的重視。
母女拜彆,莊重肅穆,免不了殷殷祝福諄諄教導。
青陽門門主膝下僅此一女,送%e4%ba%b2的人選隻好定為呂可妍的表哥,對此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一直沉默佇立的年輕人緩緩步出,他也換了身紅衣,容貌並不出色,卻天生的好氣質好風姿,往人前一站便有種鶴立%e9%b8%a1群感,身姿秀頎,個子高而挺秀,一雙眼睛清水流月般漂亮,對上那雙眼睛的人都覺得心頭一涼,如冰水流過心間。
他神態自若地上前,扶著新娘上花轎。反倒是新娘,姿態看起來有些僵硬,眾人隻當新娘子緊張過度,也不在意。
花轎白馬,一路吹吹打打,高調地迎進了蒼靈宗的大門。
蘭傾旖站在正堂一角,冷眼凝望著那個徐徐走進的紅衣女子,老實說,呂可妍穿上這套大紅嫁衣,比起她平日所穿的銀白衣裳要美多了,也看起來平易近人有人情味多了。果然女人在做新娘子的時候是最美的。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的目光落在送%e4%ba%b2的年輕人身上,神色有瞬間恍惚。
那人……
他出現時的姿態……
筆直,優雅,從容,他紅衣的身影攜著門外陽光忽然出現時,她竟恍惚覺得似曾相識,並將這個身影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
但這感覺隻有一瞬。
隨即對方那輕柔小心的姿態讓她回神。
想多了吧?下一瞬她譏誚地笑了笑,嘲諷自己竟然有這麼荒謬的聯想,把他當成了許朝玄,這人和他哪有相似之處?再說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給呂可妍送%e4%ba%b2?
跨過錢糧盆,射了轎簾。新娘子抱著寶瓶下了轎子。
正堂裡早鋪滿了紅毯,年輕人扶著新娘走到前方,元銘久已站在那裡靜靜等待。他換了身紅衣更顯爽朗大方,英氣十足,往昔俊朗的容貌也顯得更加出色。
呂可妍步履輕盈,上座宗主夫婦笑容滿麵。
一對新人拜了天地,新娘子由侍女扶著送入洞房。
滿堂賓客立即活躍起來,恭賀聲起哄聲笑聲響成一片。
此時新房裡除了一對新人,就隻有負責主持儀式的全福人和儐相,多半都是不會武功的婦人,按規矩那些細小儀式完成後,新郎要出來招待賓客,新娘隻需在新房等著就好。
蘭傾旖看著新人消失的方向,心想若要對付元銘久,這可是最好的時機。
身邊韋淮越忽然碰了碰她的手,用氣音悄悄道:“這可是個絕好的偷襲時機。”
“你也這麼認為?”蘭傾旖凜然。
韋淮越微微一笑,“等著看吧,好戲才剛剛開始。”
蘭傾旖目不轉睛瞅著他,神色十分怪異。“韋淮越,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笑容很可怕?我覺得全身涼沁沁的。”
“是嗎?”韋淮越淡定道:“我還真不知道。”
蘭傾旖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啊——殺人啦——”後院突然傳出一聲尖叫,聲音尖厲刺耳,充滿了恐懼,一線鋼針般穿上去,衝破了沉滯的黑夜,如一把帶血的刀,將陰沉的天色割得支離破碎。
滿堂的人臉色都變了變。
蒼靈宗宗主一把扔下酒杯站起身,連連吩咐下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宗主,大事不好了——”門外忽然傳來焦急淒厲的喊聲。一名青衣弟子飛奔進來,滿身是血,頭發散亂,呼吸急促,滿頭大汗。顧不得行禮,他的報告已衝口而出。
“雲光堡和青陽門聯手襲擊我派,已經拿下了十八處堂口,兄弟們死傷慘重,火速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