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隻展到一半就再也展不下去,僵硬地凝固在他臉上。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著兩人腳下。
兩人仿佛懸空在沙坑上方,身姿穩定如磐石輕盈如羽毛。負手閒暇,袖攬風雲。
偶爾有細微的淺淡的白光在兩人腳下閃爍。仔細看才發現那些白光來自於細細的白絲。白絲纖細如頭發絲,密密麻麻分布在坑上,白絲兩端分彆連在坑沿,織成了一張纖密的網。兩人踩在網上,站的穩如泰山。
頭領眼神一直。
怎麼可能?那白絲是什麼東西做的?這麼細,怎麼能夠承載兩個人的體重?
白絲籠罩了整個坑麵,這時候射箭也不可能讓兩人掉下去。
那就射死他們!
頭領目光一跳,知道第一二計劃都失敗了,他也不慌張。反正今日害怕事情不成,準備了多重手筆,一計不成還有一計,總有解決他們的辦法,怕什麼?
頭領啪的一聲,發出一個暗號。
“射!”
“唰!”
從預計埋伏的地點,果然射出一蓬黑箭,箭枝粗大,來如霹靂弦驚,悍然撕裂空氣,帶著言語難述的狂暴氣勢,刷一聲掠過碧藍的天空,直取目標。
“啊——”一聲慘叫,鮮血飛灑如練,千瘡百孔的屍體,砰一聲悶響栽落進塵埃。
第三十四章 得與失
頭領被射成刺蝟,還有最後一口氣,青筋畢露的手僵硬如枯樹皮,痙攣了幾下再也不動了。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頭頂天空,仿佛在無聲詢問。他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這箭會射向他。
蘭傾旖麵無表情看著落地的死屍,眼底光芒冷而亮。
早在雪蒲林中破陣的時候,她就覺察到不對勁。林子裡頭分明有人投毒,氣味不對,再聯想到後半路的風平浪靜,兩個人精立刻知道明玉山人十有**已經遇害,今日這婆羅香隻怕拿不到了,即使拿到估計也是假貨。
發現不對,兩人都有了防備,這個坑出現時蘭傾旖本打算出手,可許朝玄的速度比她快,靴子裡藏著的天蠶絲鋒利纖細,瞬間切進地麵形成網羅。她也就省了功夫,等著看戲。
四周風聲忽起,餘下的刺客知道情況有變,再也顧不得什麼穩操勝券,義無反顧地衝了出來,兵器齊出,四麵八方圍攻而來。
許朝玄站著沒動,蘭傾旖也沒動。
早在三天前,蘭傾旖就重新戴上了那張劣質麵具,如今仍舊是那張平板僵硬的臉。
風吹起許朝玄烏緞似的發,旗幟般飛揚在半空。
男子的身姿玉樹般皎皎,讓人想起了遠方地平線上,承載了日月流光的巍巍雪山。
明明他目光渙散,但當那雙烏黑的眸子掃過來時,所有人都打了個顫,心裡萌生出一種清晰的感受——他在看我。
那目光是帶著輕藐的,如九天之上的飛龍俯視膽敢闖入自己領地的凡人,冷漠、遙遠、殺氣微微。
蘭傾旖負手而立,身姿筆挺如槍,她%e5%94%87角笑意淡淡,似厭似倦,一雙眼睛卻明亮,不被血色遮掩,眼神平靜而森涼。
她的氣質並不引人注目,站在高遠尊貴的許朝玄身邊,卻半分沒有被他的氣場壓下去。
明明知道不合場景,所有看見的人心頭還是湧出了“他們站在一起很般配”這樣的念頭。
蘭傾旖壓根沒有理會刺客,即使他們的刀劍離她要害不過一指距離。
許朝玄的護衛既然在此,會保證她的安全。
她目光緩緩掃過空蕩蕩的內室。
重箭淩空射來,企圖殺她的刺客被射成了蓖麻。
長風浩蕩,花香飄揚。許朝玄在深青色牆壁之前,緩緩轉身。
他的護衛們,以容閎為首,激動而莊肅地迎上來。容閎於三步之外跪下,重重叩首,“屬下保護不力,請主子責罰。”
許朝玄擺手示意他起身。他抬頭,迎著陽光,睫毛微微顫動,語氣平淡,卻自有肅殺沉凝氣氛淡淡生,“都殺了吧!”
“是。”
許朝玄微微點點頭,離開。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過要活口,也沒管過他們的廝殺。
蘭傾旖麵無表情看著,包圍圈漸漸縮小,不斷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圈中傳出,長長裙裾在鮮血之中逶迤,她脊背筆直,半步不退。
很明顯,許朝玄對這些人的來曆心中有數,否則滅口不會這麼乾脆。他不會允許有人挑釁他的威嚴,哪怕他微笑、慵懶、看似無害,連草根都不介意嚼一嚼。但骨子裡,這個男人殺氣之烈,絕不下於她。
她目光如電,俯視著下方廝殺人群。很明顯這些人是死士,就是不知道是誰麾下的。沒有那些人,看樣子那些人並不完全聽命於這批死士的主人——至少目前不。
一隊剽悍的護衛走上石階,在許朝玄身邊站下,恭敬垂頭回報戰果,刀劍上血跡殷然滴落,許朝玄依舊不過淡淡點頭。
“收拾乾淨。”他淡漠吩咐。
蘭傾旖目光在眼前這批護衛身上掠過,沒發現任何私人標記,感覺這批人比出門時帶的那批更優秀更剽悍,她轉頭看許朝玄,“什麼時候聯係上的?”
“前天。”許朝玄也不避諱,淡淡答:“出了內奸的那批是暗衛,這是許家備用的隱衛。他們去年年末被派出去執行其他任務,前天剛剛趕到這來。”
“你家真有錢護衛真多。”蘭傾旖歎氣。這一批批的,存心想要氣死她這個窮鬼嗎?
許朝玄不答。對這純粹的女人獨有的刻薄挖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答。吵架是女人的事,他做不來。
蘭傾旖特苦大仇深地看了眼底下排排站的護衛,護衛們眼觀鼻鼻觀心啥也不知道聽不到。
“多嘴問一句,您打算怎麼辦?”蘭傾旖%e4%ba%b2切道。
“貌似你才是大夫。”許朝玄提醒她。
“好吧!我懂了。”蘭傾旖打住話題。“您現在是打算打道回府嗎?”
“不然呢?”許朝玄反問。
“那啥,我覺得你其實也不算虧。有得必有失,你說是不是?”蘭傾旖安慰道。
“欠了我的總得還。這局結束還有下局,我傷心什麼?”許朝玄%e5%94%87角笑意淺淡,似諷似憎。
“很好。”蘭傾旖鼓掌,“有誌氣。”
“不過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麼辦?火蟾蜍的消息你知道嗎?”她挑眉,笑意微斂。
“該怎麼辦怎麼辦。至於火蟾蜍……”他頓了頓,聲音轉淡轉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沒什麼好怨的。”
蘭傾旖摸著下巴想真讚啊,這小子隻要得了機會,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許朝玄收起天蠶絲,“走吧!一起回去。”
“也行。”蘭傾旖點頭,目光在他腰間落了落,“我的香囊,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我?”
“該還的時候會還的。”許朝玄淡淡回答。
“為什麼聽了你這話,我覺得你不會還了呢?”蘭傾旖對自己的直覺還是很相信的。
許朝玄停下腳步,回頭認認真真“看”了她一眼,認認真真地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該明知故問。”
“啊呸!”蘭傾旖怒:“許朝玄你的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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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誇獎。”他麵不改色答。“其實我覺得這玩意真不錯,掩飾行蹤的上等選擇。話說回來,你既然弄了這玩意,一定經常闖禍吧!”
“你才闖禍!你全家都闖禍!”
“不就是個香囊嗎?你至於這麼小氣?”
“誰稀罕這三個銅子一個的破香囊?我心疼的是裡麵的香料藥材。”蘭傾旖滿臉“土包子沒見識”的表情,冷笑:“寶貴的東西用在你身上簡直就是種糟蹋。”
容閎趕上來,一聲呼哨,底下駛來一輛馬車。
“彆這麼小氣。我花錢買還不成嗎?”他踏上馬車,回頭好脾氣地道。
“那行,”她答的爽快,“一千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許少。謝謝!”
他默了默,為這女人的貪財感到丟人。“行!”
三月中旬,桃花滿枝,春光濃麗。
蘭傾旖跟著許朝玄的大部隊回玉京的時候,玉京正在為武舉沸騰。隔著好幾條街都能聽到武舉擂台上傳來的歡呼聲呐喊聲。
“真吵!”蘭傾旖放下手中山水遊記,重重歎了口氣,由衷感歎。
“哢!”許朝玄的回答是重重捏碎了手中的杏仁表示讚同。
馬車駛進了內院停下,蘭傾旖下車後果斷奔回房間睡覺補眠。
休息了一夜,天剛蒙蒙亮她就精神奕奕地起床晨練,一個時辰後重新泡了澡,讓人送來早膳,打算吃飽了出門去看看熱鬨。
“聽下人說你練了一早上的功,看樣子你昨夜睡得不錯,精神恢複的挺快。”門口傳來熟悉的嗓音。
蘭傾旖垂眸看著地上拉長的影子,笑了笑。“當然。吃過早膳沒?”
“我吃完了才過來的。”許朝玄淡淡答。
“哦!”蘭傾旖點頭,“進來坐。你自便啊!反正這是你的地盤,我就不招待了。”
許朝玄無語以對,總算體會到好笑又好氣的滋味了。他搖頭,懶得和她計較。“我今日出門,去菱湖喝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蘭傾旖眼睛一亮,“你肯帶我去?”
“為何不肯?”
“走!”蘭傾旖立馬跳起來興致勃勃催促,“帶路!”
外表樸素內裡舒適的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菱湖。
蘭傾旖靠在軟墊上,聽著從耳邊飄過的各種聲音,覺得心情忽然不錯。
馬車在碼頭邊緩緩停下,還沒下車就聽見熱鬨的喧囂聲,舒緩的琴聲,甚至還有姑娘家清脆的嬉笑聲。
蘭傾旖拉開馬車簾子,這才發現碼頭上到處都是人影,許朝玄早戴上人皮麵具。極普通的容貌,扔進人海裡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她目光投向湖麵,湖上碧波蕩漾,微風習習。湖水泛起淡淡褶皺,如一匹上好的水紋皺紗。幾縷淡金陽光灑落湖麵,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