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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之聞言一怔,這才明白蕭春月是在擔心他。

「姐姐多慮了,沒事的。」

蕭春月努努嘴,道:「你別當我跟君夢他們一樣什麼都不懂,這些年我在樂坊裡見過的事情可比你多得多,怎麼可能沒事?」

蕭言之垂眼,半晌後才抬起頭來看著蕭春月,道:「當年他們費盡心思地想要拉我入局時,我也竭盡全力地想要置身事外,可如今當他們一個個都想讓我置身事外以保安穩時,我卻沒辦法真的置身事外。我這個人,一向沒有什麼家國天下的雄心壯誌和偉大情懷,我就隻是想要為那些真心對我好的人做些什麼罷了。姐姐不必擔心,我會小心的。」

蕭春月嘆一口氣,道:「原以為你會在老家那邊過著平凡的日子,就算一輩子沒什麼出息,好歹能娶妻生子,安穩地度過一生,那我所做的一切便都值得了,誰知你生來就註定過不了平凡的日子,這一次我這個做姐姐的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說著說著,蕭春月就紅了眼,又要哭的樣子。

蕭言之握住了蕭春月的手晃了晃,輕笑道:「好好的怎麼又要掉金豆子了?姐姐這半輩子為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那後半輩子唯一能為我做的事情,就是讓你自己幸福。」

蕭春月本來還忍得住眼淚,可聽蕭言之這麼一說,便是忍不住了。

「你是跟誰學的這麼能說會道?」

蕭言之笑笑,道:「大概是隨了我爹吧。」

「陛下就你這德行?」蕭春月破涕為笑。

蕭言之下巴一挑,道:「他還不如我呢!」

蕭言之話音剛落,就見皇帝大搖大擺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誰不如你呢?」

裴澤和吏部尚書跟在皇帝身後,兩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均是一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蕭言之從來都不怕皇帝,這會兒也隻是微微一怔,便對著皇帝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倒是蕭春月被嚇得瞬間白了臉色,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張了張嘴,卻不敢在這個寂靜的時刻發出一點兒聲音。

「父皇怎麼來了?」睨了蕭春月一眼,蕭言之依舊坐在床上,完全沒有裝裝樣子向皇帝行了個禮的意思。

皇帝冷哼一聲,道:「朕原本是想來看看你這傷養得如何,如今看來,朕倒是白擔心了。瞧你還能在朕的背後說朕壞話,這傷看來也並無大礙。」

這小子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如今明知徐離謙已經盯上他了,他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他竟也還有心情去安慰別人。

「兒臣可沒說父皇的壞話。」蕭言之一臉無辜道。

「那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朕聽著那可不像是好話。」皇帝轉身坐在床邊,盯著床上的東西看了看。

蕭言之嬉笑道:「當然是好話了!兒臣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一定是父皇教導有方。」

「胡說八道!」皇帝白了蕭言之一眼,「你這都看的什麼東西?沒受傷的時候讓你做事你不做,什麼都要推給別人,這會兒受了傷,讓你好好養傷你又做起事來了,你是不跟朕對著幹就活不下去了嗎?你讓吏部尚書把西北的官吏記錄拿來做什麼?」

蕭言之立刻轉頭看向吏部尚書,還順口對仍然跪在一旁的蕭春月說道:「姐,幫我去把吏部尚書手上的東西拿來。」

蕭春月一愣,抬起頭來不知所措地看著蕭言之。

皇帝又白了蕭言之一眼,而後對蕭春月道:「去幫他拿。」

「是。」蕭春月趕忙站起來,一個箭步沖到吏部尚書麵前,見吏部尚書微微驚訝的模樣才意識到自己步子邁得太大,登時就紅了臉,尷尬地從吏部尚書手上接過東西,轉身遞給蕭言之。

笑著從蕭春月手上接過東西,蕭言之又道:「姐,幫忙去沏一壺茶好嗎?」

蕭春月忙不迭地點頭,而後轉身跑走。

蕭言之又給秀水使了個眼色,秀水便跟在了蕭春月身後。

等蕭春月離開後,蕭言之一邊看著吏部尚書帶來的文書,一邊對皇帝說道:「父皇您幹嗎欺負一個弱質女流啊?她是用自己的幸福救了您兒子性命的女人。」

皇帝板著臉道:「朕有對她做什麼嗎?」

就是這個女人的爹娶了他的妻子,他欺負不著她爹了,還不能欺負欺負女兒嗎?父債子償,言之既然把那兒子給藏了起來,又把這女兒送到他麵前,那他就隻能讓女兒還債了。

「是是是,父皇您沒有,是兒臣眼拙,」說著,蕭言之就將手上的文書遞到了皇帝麵前,道:「父皇,您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他接管吏部那會兒,正趕上一次西北文武官員的遷調,幫忙整理官吏名單的時候,他就無聊地打聽了一下每個人的身家背景,原本隻是為了打發時間,如今倒是用上了。

皇帝探頭看了看,見蕭言之指出的是一位張姓的將軍,便回答道:「當然記得,他現在可是西北駐軍的大將軍。」

「那父皇您還記得他的出身嗎?」

「恩?」皇帝盯著那個名字想了想,而後道:「他不是個孤兒嗎?朕沒記錯的話,他是當年的武狀元,自請前往西北抵禦夷狄,後來在與突厥人的戰鬥中屢立戰功,去年才被提拔為大將軍的。」

蕭言之一臉嚴肅地看著皇帝,道:「他是個孤兒沒錯,但父皇還記得他成了武狀元之後,娶了誰嗎?」

「娶了雲……」這話才起了個頭,皇帝突然怔住。

蕭言之撇撇嘴,反手將那文書拋給了裴澤,道:「他娶的正是雲淑妃的表妹,而後便帶著妻子一起去了西北。」

裴澤怔住:「也就是說……徐離謙會去西北?」

他們一直在追查徐離謙的行蹤,卻忘了也可以從徐離謙的落腳之處下手。

蕭言之卻又搖了搖頭,道:「他未必會去西北,但要開始留意西北軍的動向了。徐離謙若想做最後一搏,那必然需要一支軍隊來支援他。」

皇帝看了看蕭言之,突地輕笑一聲,道:「你就不該是個閒著的人,趕緊養好傷回來幫朕。」

「是,父皇。」蕭言之笑著應下,「吏部尚書留下再陪我說會兒話吧。」

皇帝起身,對裴澤說道:「你還得隨朕回宮。」

「是。」裴澤抬眼看了看蕭言之,而後便轉身隨皇帝一起離開。

皇帝與裴澤一邊走一邊商量對策,走到武成王府堂屋的時候,皇帝突然停住腳步,捂著心口一臉痛苦地緩緩蹲了下去。

裴澤和趙康被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住皇帝。

「陛下?!」

趙康一手扶住皇帝,另一隻手慌慌張張地在懷裡找著什麼,不一會兒就翻出一個瓷瓶,拔出塞子就倒出了兩顆藥丸。

「陛下,藥!快把藥吃了!」

皇帝什麼話也沒說,接過藥丸就拋進了嘴裡。

緩了一會兒,皇帝才開口說話:「裴澤,這件事情……不許跟言之說!」

「可是陛下……」

皇帝抬手止住了裴澤要說的話,道:「先讓他安心養傷。」

裴澤蹙眉,默默地扶著皇帝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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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麵色已經有所緩和,謹慎地邁出步子向前,低聲對裴澤說道:「太醫說,朕是心臟出了毛病,治不好,也沒人說得準朕還有多少時間。」

裴澤眉心緊蹙,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皇帝,可張開嘴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注意到裴澤為難的神色,皇帝笑道:「沒事,朕已經習慣了。」

裴澤猶豫著問道:「陛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皇帝鑽進馬車,笑道:「一年前就知道了,那個時候可把太醫署裡的太醫們都折騰了個夠嗆,朕甚至以性命相要脅,說如果他們治不好朕,朕就誅他們九族,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朕再殺多少人也救不了自己的命。大概也是朕這一生做了太多的錯事,又背負著那麼多條人命,這是到了該報償的時候了。」

裴澤跟著進了馬車,卻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皇帝又道:「別擔心,朕會將朕所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再走。兒子們都是這副德行,是朕教導無方,臣子們都是這副德行,是朕管束無妨,朕犯下的錯,不能讓你們來承擔,尤其是言之,是朕跟你把他強拉進這個世界的,朕不能再讓他替朕承擔更多。

這輩子最讓朕覺得驕傲的事情,就是有言之這樣的兒子,他不是朕養育成人的,他也不是朕教導出來的,但幸好,幸好他的身上還流著朕的血,幸好朕派你去接他回來。朕得替他做點兒什麼。」

垂著頭沉默半晌,裴澤才偏頭看著皇帝道:「臣與蜀王會一直陪在陛下`身邊。」

皇帝笑著拍了拍裴澤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這一天,裴澤在皇宮裡一直呆到傍晚才離開,直到離開皇宮的時候,裴澤還有些恍惚。

裴澤回到武成王府的時候,蕭言之正坐著新製的輪椅在王府的前院裡轉來轉去,因為身上最重的傷也就是小%e8%85%bf%e8%85%bf骨骨折,所以蕭言之特地畫了輪椅的圖,讓黎安給燕生送了過去,果然這才幾天的功夫,燕生就把成品給他送來了。

「你回來了。」見到裴澤,蕭言之立刻轉悠到裴澤的麵前,「燕少主送來的新玩意,好玩嗎?」

裴澤將那輪椅打量了一番,而後笑道:「是你的主意?」

蕭言之挑眉,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想出來的?」

「就你能想出這些雜七雜八的新鮮玩意。」話音落,裴澤便彎腰將蕭言之抱了起來,「你傷著的可不止是%e8%85%bf上的骨頭,就不能老實點兒?」

蕭言之撇嘴道:「燕少主送來的那個大夫說肋骨不嚴重,可以動一動。」

裴澤白了蕭言之一眼,而後就抱著蕭言之回了寢室,而那把被遺棄的輪椅則由連勝推回去收起來,留著蕭言之下次起了興致再用。

被裴澤抱著,蕭言之盯著裴澤的側臉看了看,而後低聲問道:「怎麼了?西北軍的問題很難解決嗎?」

裴澤回神,偏頭看著蕭言之道:「不難,大不了就打一仗。」

打仗的事情上,他可沒怕過誰。

蕭言之狐疑地看著裴澤,又問道:「那是發生了別的事情?」

裴澤眉梢微動,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一種感覺。」蕭言之細細打量著裴澤的側臉。

將蕭言之放在床上,裴澤就站在床邊,低頭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