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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13 字 1個月前

霜踏雪笑前生,海闊天高任縱橫。別忘了,那位可是弦月君啊。

“了無。”豐懷瑾白眉輕攏,似有一歎,“你可猜到了什麼?”

避而不答,大和尚抬起手,遙指東天,“你看。”

順著鼓揚僧袍,豐懷瑾舉首望天。

“正夏之夜,心宿出於東方,七月流火,主位商星紅光熠熠。”月麵之東,一顆赤星閃耀,“西方七宿參居要害,主司冬季。參者青龍,商者赤螭,原為親兄弟。二星生來不合,後又因弦月互生嫌隙。既而此出彼沒,彼出此沒,永不同耀一天。”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豐懷瑾輕聲%e5%90%9f誦,不知不覺已舟行數裡。

“兩兩不見終因月,今生再遇也緣卿。”了無偏首眈向西天。

寒星似水,清光流溢。

“參宿……”豐懷瑾喃喃自語,“怎會……”

盛夏時節,參商同出一天,神鯤何寧?

遙望下弦月,二宿也驚心。

風起微瀾,了無望江興歎:“自聖賢帝之後,皇氣漸盡。而如今地上盤旋二龍,青龍、赤螭,孰勝孰負?今生誰贏?”

天人不知,知者唯卿卿。

……

再次醒來已是隔天清晨,眼前飄著輕幔,鼻間滿是花香,她無神地望著床頂,隻覺肩上火辣辣的燒著。

是噩夢麼?

她還在懷疑,可泛濫的痛感卻將她拉回現實。

原來是真的……

六月的陽光太過炫目,她捂著臉,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上一世父母之情淡泊,她孑然一身總是淒涼。因緣際會投生這裡,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親情,她好感恩好珍惜。可為何幸福總是那麼短暫,她恨過怨過而後振作。她那麼努力的活著,不過是想同心愛的人在一起,隻想在一起罷了。

難道這也是奢望麼?

她搗著眼,無力感如小蟲鑽進她的四肢百骸,如驚濤駭浪霎時席卷全身。

窗外的花枝上停著兩隻嫩黃色的小雀,嘰嘰喳喳地互訴情語。她兀自躺著,連屏風外的輕響也沒能在意。

“想清楚了麼?”看著眼前相貌平凡的少年,六輕問。

“嗯。”張彌微微頷首,耳垂上的血痣鮮紅欲滴。

“你要明白除了王,宮裡是沒有真男人的。”這個孩子怎麼就想不開呢?

無視六奇怪的打量,張彌回身望著山水畫屏之後。青萼色的紗幔如波蕩漾,床上的人舉手掩麵,周身散發出落寞感傷。

“大人?”他舉步輕喚,聲音隱隱不穩。

幔間的人動了動,妖美的眸子綻出喜色,他繞過畫屏垂首立在床前:“大人,您醒了。”

“彌兒?”她拖著左臂慢慢坐起,“這是哪兒?”

“大人,這裡是白萼殿。”他壓抑著過分欣喜的情緒,話音低柔中帶著一絲異樣,薄薄的假麵微有顫唞。

是了,浮動在空氣中的正是玉簪花香,這兒允之母妃生前的居所,青宮的禁地。

撥開紗幔,她走下古雅的木床:“彌……”

眩暈感突如其來,她扶著張彌的臂膀,及腰的長發散落在側。

“大人?”

“沒事。”她撫額輕問,“彌兒你怎麼進宮了?”

避而不答,張彌徑直將她扶上床緣,取過淨口瓷瓶伺候她梳洗。

“彌兒。”冷眼掃過屏外的宮侍,月下沉聲低問,“我嫂嫂呢?”

“將軍夫人在為娘娘守靈。”瞧出她的警覺,張彌移了兩步擋住他人的視線。

“隻有她一人?” 留夏夏不住,滿庭玉搔頭。簾外玉簪垂枝,月下端坐窗前,指尖漫不經心地穿過長發。

“成妃娘娘膝下無子,王上命十四殿下為孝子,伏波將軍為主祭。”拿起案上的犀角梳,張彌盡心梳理著那一頭黑滑的青絲,“如今將軍奉命鎮守西北不得歸朝,將軍長子按例代為祭拜。”

彥兒也在宮中?心頭的不安漸漸成形,她瞇起秀眸,目光淩厲地看向鏡裡:“北亂已平,我哥哥為何不得歸朝?”

犀角梳一滯,他下意識地垂眸。

“彌兒?”

這消息怎能讓大人知道,若知道了,她……

抿著%e5%94%87,張彌默默地為她打起小辮。

“鎮守西北,防的是眠州麼?”

他倏地抬首,落入那雙了然的美目。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先前是她被噩耗沖昏了頭,竟沒發現其中的蹊蹺。眠州危難,弄墨病急,西北戍防,一切好似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讓她一步步走進早已預設好的陷阱。

人生好像是一個圓,不論她如何努力,如何不屈,最後還是回到了終點。就如十年前那樣,留給她的隻有無力隻有痛苦,隻有百思不得其解卻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她那麼認真的活著,卻終究逃不過這個命?

麵皮猛地一顫,似有什麼要破額而出。月下咬牙忍著,一次又一次的隱忍讓她幾近麻木。

靜默沉沉壓抑,張彌緩下手中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瞥向鏡裡。鏡中的女子花容漸白,美眸泛著如月寒意。突地她打散發辮,任青絲散了一身。

“大人?”

“彌兒,替我盤起婦人髻。”

千山阻道,萬水層疊,幾多步履無歇。

直覺一凜,慢慢地,她合上眼,下意識尋找起今後的路來。

……

眼前的人形銷骨立,一夕之間青王盡顯老態。床邊,秋淨嫻一臉虔誠地念著佛經,富有節奏地敲著木魚。

夫者疾病纏身,賢妻祈願誦經,看起來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月下立在門邊,始終走不進這詭異的情境。

“廢後秋氏。”臥床的人終於開了口。

“臣妾在。”

“該上路了。”

王的聲音清清淡淡,沒有一絲感情。木魚聲漸漸停下,凝著眼前的三尺白綾,秋淨嫻的語調出奇地平靜:“請王上再給臣妾一炷香的時間。”

“廢後也怕死麼?”淩準諷道。

“不。”秋淨嫻抬起頭,回以輕嘲,“臣妾是想為王上念完地藏經啊。”

禦極殿裡格外的靜,兩人眼中是赤摞%e8%a3%b8的恨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不認輸、絕不退讓,這就是結發逾廿年的夫妻。

“王不想知道尹貴妃的事麼?”秋淨嫻笑得輕快。

眼如利刃,狠絕的目光似要將她穿透。緘默半晌,青王毫無血色的%e5%94%87瓣慢慢掀起:“準。”

一字定出成敗,秋淨嫻麵露得色,悠悠然拾起小錘。

“咚、咚、咚。”木魚聲輕快,敲得人一陣心亂。

半晌,淩準沉沉喚道:“少初。”

“咚!”聲音戛然而止,月下不由瞠目。

瞥視床下,淩準像是扳回一城,笑得頗為得意:“怎麼?廢後不知韓月下就是豐少初?”

十指摳入掌心,秋淨嫻死死地盯著韓月下,一腔憤恨似要瞬間傾瀉。

“現在你該明白伏波將軍為何會拒絕與小七同謀,又為何不給反軍留半點生機了吧。”淩準快活大笑,震得%e8%83%b8腔猛顫,“咳……咳……”即便咳出了血,他也沒止住笑,“韓月殺原名韓月簫,同眼前這個姑娘一起是前幽振國將軍、天將韓柏青之後啊。”

小錘滑落指間,秋淨嫻目光空洞地坐在那裡,臉上早已沒了血色。

“沒錯,一開始他們就是小九的人,孤的伏波將軍、一手提拔的少年左相,連最親近的枕邊人……”老目泛出柔光,王的聲音隱有下沉,“都是小九那邊的吶……”

字句的殘片割斷韋編,來不及說出口的心情散落一地。倚在床上,淩準深深地凝著那枝幽香襲人的茉莉,眼中已不再隻有那朵玉簪花。

“王。”?思?兔?在?線?閱?讀?

清冷一聲打破了他的遐思,淩準攏聚心神,肅肅望向不遠處。

韓月下站在光影交界處,周身籠著半明半寐的光暈,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的嫂嫂和侄兒呢?”從進殿起她就未曾行禮,右手撫在腰間,她漫不經心地摩攃著銀色的腰帶。

淩準答得極快:“成貴妃歿了,他們自然是在墨香殿送終。”

“墨香殿裡不見他們。”她微上一步,腰帶射出金石寒色。

“哦?”淩準望向一側,“得顯,夫人和世子呢?”

“回王上的話,夫人和世子正在殿外等著覲見新王與新後。”

內侍長推開西邊的窗,濃蔭散漫的遠處隱現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她握緊腰間的軟劍,指間盡是冰涼。

重傷後她就不再佩劍,不是害怕了殺戮,隻因在那人身邊她全無用武之地。而如今,她即便救得了嫂嫂和彥兒,可宮裡還有張彌,宮外還有一對剛剛出生的侄兒侄女啊。

眼見她不甘地垂手,淩準緩緩揚起%e5%94%87角:“孤早就說過,是你的終究逃不過,這就是命啊。”

命麼,誰的命?

她咬著牙,緊緊、緊緊地,緊到牙床裡滲出血絲,口腔裡滿是甜腥味。

“不論是韓月下還是豐少初,你都注定是這萬仞青空的女主人。”淩準兀地拔高嗓門,微顫的語音一深一淺,在禦極殿裡久久回蕩。

“我已經嫁人了。”她語調雖輕,卻無比堅定。

“韓家嫡女能嫁的隻有一人,孤的繼位者、皇朝的第一帝。”

“不。”

“少初,你是聰明人,你該明白留給你的路隻有一條。”

“不。”

“你們兄妹倆汲汲營營為的是什麼?”

耳邊響著這句話,她抬眸望去。淩準陷在床褥裡孱弱的猶如朽木,隻有那雙龍睛還有生氣,且亮的出奇。

“韓柏青將軍戰死菰蒲崖,夫婦二人連屍首都未能留下。你兄妹二人不過是想尋回父母遺骸,手刃仇人以震將軍之名罷了。”

一句話割得她心成千瓣,一瓣又一瓣緩緩地飄落在淚水積成的苦泉裡。

“要是孤沒猜錯,你們是想在菰蒲崖設祠堂,讓已成孤魂野鬼的父母也有處屋簷可避雨,有爐香火可往生。”

夏陽如酒,滑落心頭萬丈痛傷。

若她沒下過地府黃泉,尚可以神鬼之說乃妄談來安慰自己。可她見過,經歷過,怎能讓雙親做那野鬼,永世困在菰蒲崖底?

“放眼天下,能助你兄妹一成心願者幾何?眠州侯麼?”淩準輕笑,“如今荊翼連手攻眠,眠州侯自顧尚且不暇,更別提與雍王揮戈相向了。”

什麼兄弟盟約全是狗%e5%b1%81!

她上前兩步,咄咄逼視:“我哥哥……”

“鄰國紛爭北疆不穩,又當新主登基冊封新後之時。身為上將軍,韓月殺更應戍守邊陲、為君分憂。”

眠州若大敗,哥哥不可相救。若大勝,允之又豈容修遠獨霸西北?到頭來,不論傷的是修遠,還是哥哥,最終疼的都是她啊。

“少初,你可知道自己的命格是天下主母?”

她充耳不聞,兀自在絕境中摸索著出路。

“這個主母不僅是天下要,我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