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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00 字 1個月前

懷中的人是愛他的不是麼,是那麼卑微的愛著他,怎麼也有了如此神情?

長發如緞垂在褥上,精致的容顏好似雕琢細畫,隻是美得毫無生氣。

“墨兒……”淩準被這一看,好似剜心,“太醫!”話剛出口他便愣住,賜予花露飲,他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麼?不是麼?

那雙秀眸仿佛看出了他的猶豫,竟浮現出點點笑意。那樣看透一切的笑,那樣解脫的笑,如重拳直擊心頭,砸得他透不過氣來。

“不!”淩準沉吼著,眼見那雙眸子慢慢地合上,風過也,帶著些許唏噓。

“不準!”他揉搓著她的眼皮,向一頭無助的野獸,“睜開眼看著我!睜開!”

事實來時總是那麼突然,那夜懷中的人是那麼柔軟,鼻間還有溫熱的氣息。隻是那雙眼沒再睜開,沒再看他一眼。一如十多年前,淩準有一次被拒絕,再難貼近那顆脆弱而卑微的心。

想著,想著,一口甜腥噴喉而出,濕漉漉地映在那幅絹繡地圖上。不理會得顯的驚慌,淩準走近窗邊,遠遠望著墨香殿的所在。

自暖兒去後,他的心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還會痛?

她明明是小九的一步棋啊,他該恨的,恨自己終了還被兒子玩弄在鼓掌之間,不是麼?

風掠過窗邊,吹皺了他的眉宇。

以往明知他心存殺意,她始終是順從的,那麼乖巧地順從著,隻敢在他熟睡時吐露愛語,那麼卑微地愛著。可如今她為何將一切拒絕在視線之外?

她拒絕的是這座王宮,還是……還是……

望著遠處的燈火,他驀然回神,不願再想下去。再想下去,隻怕他會後悔,隻怕他會喚起蟄伏已久的可怕情感。

雷響始終未停,他緩緩轉身,生生將那座宮殿攆出眼簾。

“得顯。”淩準的胡須染著點血,%e5%94%87上的鮮紅與蒼白的麵色對比鮮明。

“奴才在。”

“賜。”

隻一個字邊讓久立於黑暗中的四人微微愣怔。

終究是要來了麼?小小的一粒紅丸放在掌心,耀出誘人的光華。沅婉垂著美顏,靜靜地看著。

一朝天子一朝臣,身歿影不存,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可如今卻貪生起來,她才找到她的親子啊,還未將他攬入懷,她怎麼捨得就此離世?她不甘啊。

她正恍惚著,忽見身側已沒了人影,抬首一瞧正對得顯警告的目光。原來王已下了驅逐令,她該離開了。

南風款款吹來,帶著初夏的燥熱。沉厚的雲層翻滾在夜裡,不時被紫電劈開。陰暗的牆下走著幾個人,腳步那麼輕卻又那麼沉,好似前途永遠走不盡。

“明明不是那樣。”不知誰突然一聲,驚得其他三人突然愣住。

沅婉抬起頭,不知名的同伴擋在路中,沉眸望來。

“大家雖是初次相會,可所做何事應該心知肚明。”那男子有著看眼即忘的平凡外貌,極適合隱藏在人群中,他麵色有異,緩緩走向先前在禦書房裡應聲的另一人,“七殿下的確暗通明王,可卻未割地求援,這位兄台你究竟在為誰賣命?”

聞言,沅婉共著第四人齊齊看向被逼近的那人。

“嗬嗬。”這人有著沙啞的嗓音,笑聲糙耳,“就算在下有意栽贓榮侯,可當時眾位可未發一言啊。”銳利的眸子掃過四周,發問的那人愣在原地,“因此,你我賣命的應為同一人。”

“轟!”雷聲自遠而近,敲打著駭人的寂靜。

“嗬嗬,嗬嗬嗬。”這四人相視一笑,心知肚明,原來大家看好的都是那位殿下啊。不論是否已經投靠,可在王上麵前都有意無意地偏袒包容了。

“差不多了。”先前發問的男子歎了聲。

“是啊。”

“是時候安頓家人了。”

聽著陌生的同伴們了然地笑著,沅婉不禁凝思。

她的家人啊,是不是也該去告別呢?

她垂著頭望著自己的纖纖玉指,這雙手染著怎樣的血腥啊,還能給予她的孩子些許溫暖麼?

“死後若被家裡人忘了,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這樣一聲喟歎震動著她的耳膜。

“嗯,從有到無還不如從未擁有。”男人們飛上宮牆,如野鳧隱入暗夜。

風吹著,撫在臉上,割在心頭。

如果注定死亡,那相認隻能徒增痛苦,那個孩子,那樣一個纖弱的孩子,能承受又一次被遺棄麼?

她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淚水止不住滑落。

能麼?

不知何時雨已然墜下,帶著酸澀的味道流進她的嘴角。

能麼?

能麼……

能……麼……

雨中那道纖影帶著一抹蕭索飛向遠處,顫顫地好似一片孤葉,飄搖在漸涼的清風中。

這樣的辛酸,就讓娘獨自品嘗吧。孩子啊,怨我吧,繼續怨我吧,有時候怨比愛來的更幸福。

而娘,希望你能幸福。

幽幽南風誤顏色,冥冥細雨濕落紅。

靜謐的簷角,夜已深沉。

……

“登。”

“登。”

大理石間回蕩著清晰的腳步聲,如豆的油燈隨著輕響微微顫動。

“殿下,請。”

金石相扣,銅鎖脆脆打開。天牢裡沒有一扇窗,讓人分辨不出天色時辰。這裡雖略微有些黴味,卻不似普通牢獄的熏臭,倒是乾淨的很。

偌大的囚室裡放著一張石床,背坐的那人玉冠錦衣,帶著濃濃的傲氣。

隨著腳步的靠近,光暈慢慢擴散開來,地上曳著一道長長的暗影。

“怎麼?不甘心?”背坐的那人聲音頗為得意,“九弟,我早說了,父王斷不會信的。”

淩徹然幽幽轉身,行止優雅得宜。他張著嘴還欲再說,卻正對上來人的目光。幽暗的燭火中,那雙魔瞳含著笑,透出森冷的味道。

見狀,他當下一驚,險險穩住表情。

牢門內外明明是同樣光景,卻已然分出天地。

火色的袖袍淺淺一揚,淩翼然緩緩邁步,悠閒中透著一絲慵懶,瞳眸深暗好似幽潭。那身紅衣狂狷地流動著,生動地似要將這暗室點燃。

“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情願也不行啊。”淩徹然避開那雙魔瞳的注視,自顧自說地著,“九弟,你錯就錯在自不量力,別忘了那株紅梅在誰的府上。”

“哦?”他輕輕應著,很是漫不經心,紅袍輕擺,旋出一個妖冶的弧度。

淩徹然被那雙帶冷的美目鎖著,壓抑地快要喘不過氣來。

“七哥當真如此篤定?”語音輕滑,好似絲綢掠過耳邊。

聞言,淩徹然瞇眼看向紅影身後。不好,竟沒有宮中傳話的內侍!他麵色微僵,毛孔一陣戰栗。

遠山眉輕輕一挑,%e5%94%87畔綻出詭異的笑:“七哥,是在怕麼?”

“怕?”淩徹然壯膽似的提高嗓音,“九弟,你我兄弟一場,有話不妨直說。”他退回到石床邊,警惕地看著。

幽暗的燭火左右籠著,詭魅的光影交織在那襲紅袍之上,若不細看還以為這是地府黃泉,眼前這人眉目如畫,渾身上下彰顯出血腥的妖美。

“七哥。”

半晌突然一聲,淩徹然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弟弟此次來並無他意。”淩翼然把玩著那股玉扇,俊顏垂著讓人看不清表情,隻能由著聲音判斷,他是在笑著,“聽聞七哥這幾日口腹不佳,特送來肉炙數串。”他展開扇麵,身後的六捧出精致的荷葉瓷碟,打開蓮蓬般的碟心,一股誘人的烤肉香帶著熏熏然的熱度彌漫在空氣中。

“弟弟若沒記錯,這肉炙七哥可是頂愛的~”淩翼然放低語調,幾乎是在誘哄。

望著金黃色澤的肉條,淩徹然溢出諷笑,當他是三歲稚兒麼?這肉必有蹊蹺!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七哥沒猜錯,這肉確實不同。”

淩徹然虛起雙目,猜不透這樣的坦白暗含著什麼。

清脆一聲,玉扇完全展開,淩翼然凝著笑慢慢靠近:“七哥可知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嗯?”

好日子?淩徹然飛快想著。

“五月初八。”他好心提示著,語音溫柔的近乎詭異,“午時剛剛過去啊。”

五月初八?

“哦,忘記說了,七哥下獄的第二天右相就被拘入刑獄寺了。”

什麼?!淩徹然撐圓雙目。

“方才七哥可是說父王不會信你通敵叛國?”淩翼然再前一步,緩緩勾起%e5%94%87角,嗜血的笑意浸滿眼底,“可容相卻被定了謀逆之罪吶~”

怎麼……怎麼可能!

“七哥,你是在不信麼?”他笑得輕鬆,笑得快意,以至於黑發微微地飄動,勾出惑人的美色,“父王親自下詔,容克洵欺君賣國,奸佞莫過。”玉扇叮地一聲敲上銅鎖,他挑眉輕道,“依律磔之。”

淩徹然麵如死灰,眼前不停地閃過那開合有致的紅%e5%94%87。

依律磔之……依律磔之……依律磔之!

寸寸臠割至死?

怎麼可能!根本不可能!

他僵在石床上,頸脖不住地晃著,不可能,絕不可能。

“怎麼?七哥還是不信?”左右搬來一張華座,淩翼然撩起長袍,極有耐心地慢慢坐下,“真是難辦啊。”雖歎著,他眼中卻沒有絲毫無奈,“肉都快涼了,七哥先趁熱吃吧。”

望著柵欄外的荷葉瓷碟,淩徹然有些木然,鼻尖滿是烤肉的香氣。

“快嘗嘗這肉是不是真那麼鮮美,畢竟是剛下人身的。”

人身?兩個字癢癢地鑽入淩徹然的耳際,尖銳地刺進他的心裡。

人身!他屏息看去,那雙妖眸寒光盡現,盯的他打起顫來。

“七哥聞出來了?”淩翼然眼波輕轉,流出璀璨芳華,“真不愧是翁婿啊,竟這般熟悉。”

這竟然是!暖暖的肉香鑽入鼻腔,腥腥地泛在喉間,淩徹然緊緊地盯著那盤肉炙,看著,看著,忽地轉身伏床,驚天動地地嘔了起來。

紅影倚在華座裡,細長漂亮的桃花目裡閃過一抹譏誚。

半晌,吐得昏天暗地的淩徹然直起身子,微白的雙%e5%94%87抑製不住地顫唞:“你……”

笑意刻在%e5%94%87瓣上,淩翼然以扇撐頜。燭火下,俊美的臉龐始終凝神詭譎。

淩徹然忿而摔盤,金黃的烤肉滾落在華座附近。“你這畜生!”他揚聲罵道。

“畜生?”語音輕滑揚起,淩翼然看了看腳下的肉炙,心情頗好地挑高眉梢,“弟弟私以為,食親骨肉者才是畜生啊~”

“你是什麼意思?”心頭沒由來的一陣虛顫,淩徹然不禁拔高音調。

淩翼然但笑不語,美目隱有桃花勾魂,他懶散起身,別有深意地眈了牢中一眼,隨後拂袖而去。

“什麼意思?!”身後傳來驚恐的質問,“說清楚,究竟是什麼意思!”

每一舉步,衣角輕擦在石階上,青灰色的磚石像要被火紅的錦袍點燃,流溢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