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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04 字 1個月前

禮、卻又年長自己數歲的士子,不由微窘:“都落座吧。”

“是。”

她拂袖坐下,正對身側淩翼然笑意滿滿的眸光。心知這人瞧出了她的窘迫,豐雲卿移開雙目看向不遠處:“今日瓊林,吾等與三甲進士賀春,曲水流觴將成佳話。”

說完她舉手示意,隻見新任探花郎乘馬疾馳,如清風一陣漫卷輕紗。不待幔後嬌呼停歇,就見探花郎采下一朵杏花送到豐雲卿的掌上。

瓊林探花折春杏,極具雅意。

“各位進士士子。”豐雲卿手持杏花,屈膝而坐,“今日冠絕詩會者得杏,亦得幸,可將此花送與心儀佳人,我等絕無二話。”語落,在眾人的注視下,她將爛漫花枝放在錦盒中,隨即擊掌:“開席!”

清亮一聲乘風而去,飛過幔角。

“侯妃娘娘,開席了。”

杏花深處端坐麗人,榮侯侯妃容若水接過玉箸,淺嘗菜色。

“本宮桌上怎麼沒那盤雀%e8%88%8c?” 溪水那畔,烈侯侯妃、天驕公主閻綺指著容若水的食案,怒道。

正說著,布菜的女官端著那盤雀%e8%88%8c跪近身前:“侯妃娘娘……”

“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閻綺一掌剮的女官翻身在地,油炸雀%e8%88%8c落入水中,瞬間浮起一層油跡。片刻後,閻綺再轉眼珠,狠狠瞪向對岸,虛張聲勢地吼道,“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在,就容不得別人爬上本宮的頭頂。”

容若水止住張口欲言的女侍,輕輕柔柔地笑著:“朝官、士子正在下遊對詩,三嫂不會不知道吧。”

聞言,閻綺瞬間噤聲,隻剩一雙厲眼訴說不甘。

“哼,落架的鳳凰不如%e9%9b%9e。”榮侯府的女侍一邊布菜一邊喃喃。

“好了,阿繡。”容若水的聲音偏甜,帶著膩人的輕軟,“別忘了大事。”

“是。”名喚阿繡的侍女接過宮人奉上的數隻玉盞,半滿香醪,“娘娘。”

一雙杏瞳映在杯中,容若水勾%e5%94%87淺笑。

哪一杯能有幸入了那位大人的口呢?就算被別人誤嘗也不怕啊,畢竟隻有酒菜相合才見藥效。

容若水笑著攏起春袖,纖纖筍指輕拈,將玉杯逐一置於溪上。

一盞、兩盞、三盞……在水中打著轉,一圈一圈,隨著眾女的浮杯一同向下遊飄去。穿過幔底的剎那,隻見春風搖落杏雨,薄紅一瓣落青玉,瀲灩含羞,盡是如此風流。

“何其有杏?”容若水甜膩一聲,偏身與群芳同飲。

杏花吐香猶淺,清澈溪水飄下碧玉盞盞。身前溪水若有玉杯徘徊,必擎之、飲之、詩以謝之。

眼見眾人皆得玉盞,對岸的夜景闌、韓月殺接連飲著,連同她身側的淩翼然、聿寧也喝下不止一杯,而她卻未得其一。

“蒼天憐我,若恩師大人曲水得盞,那詩魁定為恩師所奪,我等還如何得杏?”探花郎的諧謔之辭引得眾人失笑。

正此時,一盞通透玉杯被清流卷著,恰好停在豐雲卿的座前。

“呀,這回可是蒼天無眼了。”

在門生們的催促裡,豐雲卿從水中掘起玉盞,清涼的溪水自她的指間滑下。碧玉杯中馨香透,杏瓣羞掩清光溜。她淺嘗一口,味若醍醐,醇香不俗。櫻%e5%94%87彎彎,她舉杯敬向對岸,與同時得酒的韓月殺對盞。

兩人之間的默契看得榮侯淩徹然不禁虛眸,一定要得手啊,若水,他暗自禱告著。眼見著豐雲卿仰首瓊光入喉,耳聞著她清亮%e5%90%9f道:

“盞落亭台君知否,昨夜微雨洗春愁。曾向江心波深處,便將彎月化戰鉤。

拍遍闌乾笑天翁,功成萬裡覓封侯?惟願馬踏四海平,眠花枕月共春秋。”

淩徹然聽著眾人的不住叫好,一口一口灌著悶酒。這樣的人啊,如今隻能毀去。溫潤的眼半瞇,陰毒地看著豐雲卿屈膝坐下,而後如他所願地嘗了一口加了“料”的佳餚。很好,很好,酒菜皆入,如今坐等就好。他剛剛舒出一口氣,卻見兩雙眸子警惕打量來。

九弟啊九弟,你就等著這場好戲吧。

他舉杯遙對,敬完淩翼然,再敬夜景闌。

定侯,今日醜事之後,你就該明白能共事的應為何人。

他笑比暖玉,溫潤得可以。

就在這時,隻見那位光風霽月的年輕左相眉宇微異,揮手招來了身後的宮侍。耳語一陣,豐雲卿欠身而起,隨著那名宮侍向苑外走去。

就從這裡開始吧,走向滿是血腥的菜市口。淩徹然淺含美酒,笑看溪上,那爛漫春花無盡處……

……

腹間的灼熱越發明朗,一種前所未有的躁動在豐雲卿的身上流竄。她扶著宮牆,隻覺被春光迷醉了雙眼,有些鎖不準焦距:“這位公公,怎麼還沒到?”方便一下要走那麼遠?

宮侍抱著拂塵,深深伏首:“回大人的話,今日男女同宴,近些的井匽(茅廁)都讓給了女客,所以要走遠些。”

“哦……”她腦袋有些暈,疑似酒氣上頭。

轉過紅牆還是紅牆,偌大的宮殿好似迷宮。她仰望蒼穹,總覺得自己像是逃不出的死囚。她一步步地前行,到最後好像隻剩下本能,如被蒙了眼的驢子隻那樣走著。

牆角下忽地一陣陰風,讓她驚覺意識在流失。

不對,她雖談不上千杯不醉,可好歹還是有些酒量的。怎麼今日隻一杯,就讓她有了迷離醉意?難道是酒中有詐?

不對,也不對,她輕輕甩著頭,試圖驅逐腦中的酒蟲。曲水流觴,在杯中做手腳易,可如何左右清溪的流向?思緒像是打了結,汩汩地堵在一處難以順流。

身體的本能快於思想,她旋即停步。

“大人?”宮侍心下一顫,回首望來,“還有幾步就到了,您這是?”

豐雲卿微晃著,舉目四顧,紅牆裡雕梁畫棟,分明不是普通宮殿。她眸色一沉,厲喝道:“大膽宮人!你意欲何為,想將本官帶往何處?”她抽出腰間的軟劍,鴉色長發肅然飄動。

“沒……沒……”宮侍向後退著,沒走幾步便撒%e8%85%bf狂奔。

她冷哼一聲,剛要點足輕上,就聽身後宮門輕輕打開。回首,對眸,開門的宮女瞠目結%e8%88%8c:“你、你、你!”久居深院的宮女因少見男子,一時%e8%88%8c不能卷,她轉身剛要大叫,就發覺一個細白的手掌捂上嘴角。

“思雁,是我。”身後的男人發出女聲,音調還頗有幾分熟悉,“是我啊,韓月下。”

思雁僵直的身子忽地放鬆,她撥開掩在%e5%94%87上過分纖美的五指,驚訝回身:“新任左相大人?”這身一品絳紅官袍,這張春風笑顏,來人定是她家主子那個易釵而弁、入朝為相的侄女,絕對錯不了。

念及此,思雁隨即掩上宮門:“小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這是哪兒?”豐雲卿脫力地倚在牆上,感到腹中的熱流越發激烈。

“這是墨香殿啊!”

什麼?她進了大內?外官不得入後宮,違者梟首祭宮門。她邊走邊想著,腦中的結被一點點解開。這樣啊,她開始有些明白了,明白自己走入了怎樣一個陰謀。

“卿卿!”隻聽一聲驚呼,原來不覺間她已被思雁帶入了墨香殿的後院。

“姑姑?”她看著眼前蒼白如雪的病弱美人,快要成線的雙眼兀地睜大,“病不是好了麼?”

“咳……咳……”弄墨含淚搖頭,激動地將她拉到身前看了又看,“今日不是瓊林宴麼?你怎麼來了?”

“我。”肌膚接觸的瞬間,腹間的灼熱像是滾成了火球,豐雲卿幾乎難以控製身體的沖動,她腦中警鈴乍響,竟中了這種藥!

“怎麼了?”弄墨將她緊緊抱住,“說話啊,卿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姑姑。”她伸手接住弄墨眼睫上的清淚,勉強地勾起%e5%94%87角,“你快派人去通知允之,要朱雀扮成豐雲卿醉倒在宮門外,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讓思雁送你回去吧,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宴上。”弄墨冰涼的手貼上她的頸側,驚覺她肌理的灼燙。

“他們既能誘我至此,也會料到我有回程。要是被人堵在出大內的路上,那真是百口莫辯了。”話到這,微迷的眼中綻出精光,她掀開臉上的假麵,露出雅容韶顏。

“雲破月出,這一次他們絕想不到……”

……

同樣的人,同樣的計,可捉奸這出戲已然慌腔走板。

“她是豐少初?”淩準坐在墨香殿的八寶榻上,龍睛微厲地瞪向身側。

“王……王……王上!”告密的宮侍兩腳虛弱,瞬時伏地,他轉著眼珠,偷瞟向同跪的佳人。虧他逃命時還盡責回望,進宮門的明明是左相,如今怎麼變成韓小姐?

“咳……咳……”弄墨以帕掩%e5%94%87,撕心裂肺地咳著,上了妝的臉上滿是哀色,“王上……咳……咳……都是我的錯,不關卿卿的事。”

淩準暗歎一聲,止住她欲落的柳身:“地上涼,愛妃你坐過來慢慢說。”

“是。”弄墨壓抑著巨喘,麗眸染著水色,真真我見猶憐,“王上,臣妾這身子怕撐不過今夏了。”

淩準胡須微動,想要出言安慰卻又難以發聲。他揉捏這弄墨慘白的柔荑,一下一下,極其溫柔。

“臣妾今生最大憾事,便是沒為王上生下一兒半女。”她垂眸慘笑,不知是在做戲還是在訴衷腸,“人道姑侄親,連著筋,卿卿小時隨臣妾同吃同住。私下裡,臣妾早就將她視為親女。”她搗著%e8%83%b8口,忍住喉頭的微癢,“臣妾想她了,錐心的想。於是就派人將她從蛟城接來,趁著今日曲水流觴男女同宴,偷偷將她引到內庭以解臣妾思女之苦。”

清淚覆顏,雖破壞了妝麵,可那抹哀艷卻深深刻進了王的心田。

“愛妃莫急。”淩準將她攬入懷中,動作生澀地為她順氣,“孤明白,孤不會降罪。”

“王上……”弄墨嗅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幸福的如在夢中。

“來人啊!”淩準雙目冷沉,眈向已然發怵的宮侍,“將此人杖斃宮外,懸屍示眾!”

“啊!”宮侍顫唞著被拎起,他尖細著嗓音大叫,“冤枉啊王上,奴才確實看到了,看到左相大人進了墨香殿!絕無虛言啊,王上!”

他張口還欲辯解,就聽殿外一聲輕報:“回稟王上,左相大人醉倒在南宮門外,如今已被家奴領回。”

怎麼可能?宮侍聞言放棄了掙紮,絕望地任人拽扯,怎麼可能……

“抬起頭來。”淩準看著座下的那頭青絲,命令道。

意識渙散的月下攥緊雙拳,用指甲紮入掌心的微痛清醒意誌。她極力調整麵色,慢慢抬首。

目光相接的剎那,淩準%e8%83%b8口一緊,旋即起身。

眸色分明的雙目坦坦蕩蕩,美麗的眼廓勾勒出濃濃的倔強。黑瞳閃著敏慧之色,猶如天上秀麗月華,帶著明明拒人千裡之外卻又容易讓人一見傾心的風采。

如此特別的眼睛,他隻在一人臉上看過。不會錯,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