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懂吧。我不是個好人,你別那樣瞧我,我不配,不配啊。
“大人!大人!”沒幾步,何猛就追了上來,“你和他,你和他……”
我瞪了他一眼。
“當然……當然是不可能的。”他頭搖得像撥浪鼓。
“婁敬,你怎麼出來了?”
“喜宴要開始了,下官見大人不在,就出來尋大人了。”
“喜宴啊……”
……
至少目前很安全,我縮在角落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三殿下的演技真是一流,瞧他眉梢帶笑地敬著酒,哪裡看得出是……
“剛剛喪偶的鰥夫麼?”
耳邊一聲輕喟讓我不禁呆楞,這人是妖怪吧,竟能猜透我的心思。
“卿卿,你的眼神太直白了。”桃花目情轉,盡顯迷離風情,“怪不得今天三哥笑得有點多,哼,原來是故作姿態、欲蓋彌彰~”
“允之。”我緊張地看了看周圍,“你別太囂張了,小心隔牆有耳。”真後悔剛才全告訴他了。
微涼的指間自我的%e5%94%87角劃過,我瞠目結%e8%88%8c地望著他。
他笑得很無辜,俊瞳瞟了瞟四周:“這兒的人都等著巴結我三哥呢,哪兒有人盯著咱倆。”
那七寶呢?我警惕回望,卻隻見六纏著他喝酒劃拳好不開心。
心跳稍稍平緩,拖允之下水果然好啊,這下可有靠山了。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我哥哥怎麼突然回來了?”哥哥雖然不說,但我還是瞧出了端倪,武將沒有王令怎能擅離大營進京?
“嗯,這半個月你長進不少啊~”他似笑非笑地睇來,“前日上官司馬參了竹肅一本。”
“上官密?”我看向主桌,那老匹夫正和三殿下的幕僚把酒言歡,“他不是七殿下的人麼,怎麼?”
“哼,七哥養了頭白眼狼啊。”允之自斟自飲,“上官氏現在很得翼王寵愛,老家夥翅膀也跟著硬起來了。”
怪不得他捨了那邊的喜宴到這裡來套交情,原來是想腳踏兩條船啊。
“他參什麼本?哥哥得罪他了麼?”
“卿卿,你知道備所為何被稱為上閣肥地麼?”
我迷惑地看著他:“為何?”
“軍隊裡大到招兵買馬,小到穿衣磨襪,哪一樣不是備所說了算?”允之蘸了點酒在桌上寫寫畫畫,“朝廷給士兵撥的安家費是每人每年二兩,軍餉是每人每月十吊,遇到戰事緊張的年頭還有額外軍貼,而實際上軍士卻拿不到這麼多。”他懶懶地抬眸,笑得很淺,“你說少了的銀子都進了誰的腰包?”
自然是……我暗歎一聲:“王上不管麼?”
“這些是人盡皆知的慣例,父王即使知道也不會插手,不貪一點能叫官麼?”
我怒挑眉:“那關我哥哥什麼事?”
“嗬嗬~”允之眼中抹過異采,“助荊一戰韓家軍折損三萬,此次備所招了五萬新兵,你猜竹肅留下幾人?”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三萬。”
“五千。”
我盯著他看了好久,確定他眸子裡沒有半絲玩笑,這才嚅嚅開口:“五千?”
“想進韓家軍可是比考科舉還要難啊。”他勾起%e5%94%87角,露出滿滿自信,“要不然在成原死戰中麵對數倍於自己的強敵,竹肅的手下怎會沒有一個逃兵?”
《孫子兵法》有“六如真言”: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其中後兩如說的是將帥,而前四如說的則是士兵。達“六如”者,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天兵也!哥哥不僅善軍事,而且善練兵。
“如此一來踢走了四萬五千人,備所這回可是虧大了。”
我滿心自豪地看向不遠處的哥哥,真是豐神俊朗、氣宇不凡。試問,月簫一出,誰與爭鋒!
“真傻~”
不理,繼續得意。
“笑得真傻~”
怒目橫向身側,允之支手托腮,定定地看著我:“你要再笑下去,竹肅怕是要被人添入你的獵艷名單了。”
“你胡扯什麼?”今天怎麼一個個都話中帶話,我究竟錯過了什麼?
“哼。”他眸色遽冷,夾起一筷子酸菜,“吃。”
“我不食酸。”
他笑得很愜意,繼續往我碗裡堆菜:“這幾天你吃的不是很好?”
什麼?這幾天阿律給我上的不是酸蘿卜就是酸白菜,酸的我牙疼、胃疼、頭疼,原以為是賬上沒錢隻能節衣縮食,沒想到,沒想到……
“是你搞的鬼!”我顫唞著,恨不得一掌扇飛他。
他黑瞳驟沉,極慢極慢地傾向我:“你既然有膽子尋歡,還怕挨不住酸?”
“什麼尋歡!”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嘖嘖,瞧瞧,瞧瞧。”酒氣撲鼻而來,“小情人吵架了?”
“三殿下。”我心下一沉,連忙站起。
“三哥。”允之堂而皇之地攬上我的腰,恨得我牙癢癢卻不敢亂動。
“弟弟恭祝三哥新婚大吉,心想事成。”
三殿下臉上閃過一抹鐵青,厲目刺向我:“九弟,哥哥在這謝你‘吉言’了。”他隨意地碰了碰允之的酒盞,仰頭飲盡。
“豐侍郎。”他遞出酒杯,隨侍的內官連忙斟酒,“今日迎娶送嫁,你盡、心、盡、力。”他一字一字地蹦出,眸中閃著冷光,“可謂功勞不小啊。”
“雲卿身負王命,這些都是分內之事,殿下……”
“哎?”他狀似薄醉地揮了揮手,“今兒是本侯的好日子,可不準打官腔,來來來,豐侍郎陪我喝上三杯。”
不由分說,杯盞中被滿上香醪。
我看著杯中微晃的酒水,假笑一聲:“就因為是好日子,殿下才更不可多飲啊。”
。“哦?”三殿下鷹目半掩,笑意未達眼底
“殿下陪咱們這些爺們兒鬧個什麼勁。”我陪著笑,陪著小心,調侃道,“侯妃還等著呢,殿下可不能喝多了,可要好好享受這洞房花燭夜啊。”
“豐侍郎真是考慮周到啊。”他轉了轉手中的酒盞,“那……”
那?我心弦一緊,浮起不祥預感。
“那就請豐侍郎陪我喝完這三杯。”他鷹目射出精光,“三盞之後本侯就去陪我那嬌滴滴的新娘。”
他抬起手臂,%e5%94%87畔的笑越綻越大。
“叮!”瓷杯相碰的樂音傳入耳際。
指間涼涼的,是潑灑出的醇酒。
三殿下挑了挑眉,仰首飲盡這第一杯:“豐侍郎。”
心中寒涼,終是逃不過麼?
我噙著苦笑,慢慢舉盞、頷首、攏袖。
這盞是味若醍醐馨香透,還是苦似黃連勝毒鳩
感歎谘嗟,隻能共飲三杯。
我仰頭、閉眼,%e5%94%87角觸上青瓷的剎那,手中驟然空空。
“這酒,就讓我陪哥哥喝吧。”
寬袍閃過,定睛時卻見允之紅%e5%94%87潤潤,嘴角彎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你……”我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喉頭像是被異物堵住,發不出聲。
他笑睨我一眼,瀟灑地舉臂:“滿上。”
允……之……
我伸手欲奪,卻被他反手握住。
那瞳眸帶著笑,浮散了以往的迷霧,清澈如泉,緩流在我心底。
那一刻,我不禁哽咽。
“你!”三殿下壓抑的聲音飄來,“算了!”他擠出虛偽的笑,“各位慢慢吃,本侯先去了。”
“恭喜,恭喜。”
“春宵苦短,殿下可要抓緊啊。”
“哈哈哈~”
“怎樣?”我目光片刻不殆,捕捉著他的每一絲表情。
他挺身端坐像一座高山,瞳眸幽幽如一汪深潭。
“怎樣?”
他輕握著我的手,高深莫測地笑著。
“究竟怎……樣?”
……
一晚上,我都在重復同樣一個問題,而他始終未言。
外麵還在下著雪,綿延的銀光迤邐了一地。
他的手有些涼,涼的讓我好不安。
“那酒……”
我蹙眉抬望,他的黑發隨風飄動,完美地融入暗夜。∴思∴兔∴網∴
“沒有問題,是麼?”
他微白的%e5%94%87綻放出異常的春意。
“對吧,沒有問題。”我的聲音有些顫,連帶著心也在纏。
他滯住腳步,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頰:“我若說不是呢?”
柳絮似的雪花停留在他的發間,襯得那張臉有幾分慘白。
我眼角微酸:“允之,你差點就騙到我了。”
“嗬嗬~”他笑得很得意,很欣然。
我暗吐一口氣,他果然是在耍詐。眨眼欲瞪,忽見一抹暗黑自他的%e5%94%87角滑下,挺秀的身子向我軟軟倒來。
“卿卿,我從不騙你啊。”
一聲輕歎落在耳畔,催軟了我的心田。
“允之……”
但笑風流誰人省
萬籟俱靜,前方流淌著濃濃的白霧,空氣中滿溢著迷人的甜香,一切如夢般詭異。
他是誰?
此身何處?
修長的手撩開嬈曼輕舞的霧氣,也撩開了沉睡已久的記憶……
……
外麵好吵啊,小小的身子蠶蛹似的在錦被裡扭動。
“快!快!”
“快點!娘娘要生了!”
紛亂的腳步聲在殿外響徹,聽起來無措而驚慌。
“唔~”錦被裡發出抱怨的輕聲,“好吵。”
一個長相樸實的女人跪在床頭,輕輕地拍著那個“蠶蛹”:“殿下,過一會就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尖細的女聲驚得床上的小人猛地坐起,形狀優美的桃花目透出幾分迷蒙、幾分懼色:“張蓮?”
“殿下別怕。”女人覆上那隻微顫的小手,柔軟地輕應著,“奴婢一直就在您身邊。”
小人兒舒了口氣,卷密的睫毛輕輕眨動著,驅散了眼中的混沌。
“誰不好了?”軟軟的童聲響起。
“沒有誰不好,是殿下做噩夢了。”女人欺哄著,扶著小主子慢慢躺下,雙目卻擔憂地看向前殿。
“王……王……王上……”內侍顫著音,幾乎是吼出一句破碎的話,“王……王上駕到!”
“父王?”小人推開%e4%b9%b3娘的雙臂,拖著鞋子一路跑去,“父王!”
他散著發沖到殿廊裡,沖天的燈光刺的他不禁瞇起美瞳。明明是黑夜不是麼,怎麼亮的那麼刺眼?
“殿下,您怎麼出來了。”
這個聲音他識得,是父王身邊的內侍總長。
他漸漸適應了周圍的光亮,眼前景致漸漸清晰。“我……”他張口欲言,突聽一聲厲斥。
“萬敬文,你好大的膽子!”
是父王,隻是父王為何如此生氣?他繞開內侍,有些忐忑地望去。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跪伏地上,抖得像空竹。嗯,這人他認得,白發老頭晌午時來過,聽張蓮說是來照顧母妃和他未出世的小弟弟的。
“臣……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