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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44 字 1個月前

%e9%9b%9e鳴丁夜時,殘星猶掛枝。

推枕人初醒,歲寒吹夢思。

慘無人道,慘無人道。

我半垂著睡眼,任由張嬤嬤擺弄。

“小姐,舉臂。”

我打著哈欠,依言而行。

“小姐,請坐,老奴為您梳頭了。”

我二話不說,立馬屈膝。還是坐著舒服啊,頭皮上傳來輕重適宜的梳弄,讓人越發的想睡了……

半夢半醒之間被人輕輕一推,怨念,淩晨三時起床上朝,真是令人發指的酷刑!

“嬤嬤。”我閉著目,低啞出聲,“唔……睜不開眼,你扶著我走吧。”

耳邊傳來似有似無的笑聲,腰間環上了一隻手臂。我耷拉著腦袋,知覺尚且麻痺,意識依舊朦朧,恍恍惚惚中倚著身邊人向前走去。

“咿……”伴著門響,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吹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向溫暖的身側靠去。

“抬腳。”頸窩噴薄著濕濕溫熱。

我抬起右腳,剛要跨過門檻。腦中警鍾忽地敲響,猛然睜眼。

“你!”偏首看向右側,灰黯中某人笑得格外紮眼,紮得我心頭躥起一把火,“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他倒答得爽快,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形成一層陰影。

甩開他的攙扶,回身怒視偷笑不已的張嬤嬤,暗責自己大意:這府裡我就是個光桿司令,房裡伺候的是允之的%e4%b9%b3娘,貼身行走的是他門裡的朱雀,是不該有一絲放鬆的。

長歎一聲,透過迷蒙的霧氣向東邊院牆看去。望月形的拱門虛掩著,那邊就是寧侯府,非但隻有一牆之隔,而且還正大光明地開了個門。

可惡,瞠目甩袖,我總有一天要把這個礙眼的洞堵上!

……

暖車裡橫置矮桌,我端著小巧玲瓏的白瓷碗,朝對座怒瞪一眼。那人依舊帶著笑,形狀優美的桃花眼閃著譏誚,殷紅的%e8%88%8c尖%e8%88%94過嘴角:“再添一碗。”他目不斜視地向六命令道。

我叉起一塊臘魚,就著白飯一陣猛扒,可惡,他胃口倒好!

“大人。”一邊的朱雀又開始叨叨,“大人!”

咬著筷子,斜他一眼。

“請大人好好練習,不要再偷懶了!”他忿忿地咬了口肉包,“笑!”

咽下飯菜,嘴角一揚。

他雙手哆嗦,猛地將包子撕開:“不對,要再假一點!”

假?似懂非懂扯動嘴皮,彎起眼眉。

“丁……”六手中的瓷碗落地,碗身搖搖晃晃地打著顫,一地白飯。

朱雀貼合甚緊的假麵不住抖動,他咬牙切齒、忿恨不已道:“殿下!”他躁狂地抓頭,“我不管了!不管了!教了四天還是妖精,哪兒有這麼笨的!”

允之麵無表情地接過六重新添來的米飯,涼涼地眈了我一眼:“打從眠州回來後,卿卿笑得就不同了,嗯~”

咀嚼漸止,一想到這幾日的甜夢,咬著玉箸吃吃笑開。算算今天就邁入臘月,修遠也快來了,真好。想到這裡不禁胃口大開,活動筷子向最後一塊臘魚進攻。哪知還未觸及,就隻見白影閃過,盤內卻已空空。我瞇著眼,緩緩抬頭,對上那搶食的冤家。允之挑釁地揚了揚眉梢,如墨黑瞳顯出幾分凝重。

“哼。”他深深睨視,俊美的臉皮浮著一層寒冰,“很好啊,嗯~”

眨了眨眼,自從與修遠互表心意後,整個人好似伸展開,心底的鬱氣也漸漸消散。“嗯,很好!”重重點頭,溢出甜笑。

“……”朱雀絕望地看著我,牙關緊咬,%e5%94%87瓣不住抖動,“朽……木不可雕也!”他怒吼一聲,背身吃飯,散發出不盡怨氣。

我無奈地聳聳肩,舉起筷子向下一個目標逼近。咿?又不見了?

下一個,下一個,又被某人搶先夾去。

我怒目相向,他滿臉陰鬱。

哼哼,冷笑一聲,舉箸佯攻,下筷的瞬間再快速轉向另一盤佳餚。他%e5%94%87邊揚起諷笑,毫無禮義廉恥地將我的最終目標整盤端起,全部掃盡了自己的瓷碗。

握緊雙拳,骨節出聲:“你……”手上一用勁,折斷玉箸,“你吃的掉麼?”

“當然~”允之壞壞地勾起嘴角,“吃不掉!”

“你!”將瓷碗重重放下,氣飽了。

“吃完。”對麵傳來簡單的命令,我剛要發作,卻對上那雙煙波浩渺的魔瞳。

“因為。”他眼中精光四射,喉響起別有深意的語調,“今日會很長~”

……

“咚!咚!咚!咚!”

重鼓擂響,五更已到。奉天門緩緩打開,百官相繼入朝。

“豐大人!”何猛邁著大步閃過眾人,沖我深深一揖,氣如洪鍾似的叫道,“大人,早啊!”

“婁敬,早。”低應一聲,與何猛並肩邁過二朝門。

舉目遠視,一帶寒霧籠重霄,冥迷鳳台龍闕。允之一人行在前方,不似三殿下的前呼後擁,不似七殿下的重臣環繞,那道紅色的身影遊離於眾人之外,徑直走著,甚至都不與文書院的寒族官吏相交。隻是那紅色的身影並無絲毫孤獨之感,反而顯出滿滿自信。

“嘖,還沒死啊!”前方傳來幸災樂禍的調侃。

“到底是寒族,就是耐得住寒啊!”

濃深的白霧好似流動的漿液在殿前廣場上回繞,四野沉沉,繚繞著陣陣嗤笑。我心神一凜,定睛望去。空蕩蕩的青穹殿外,一人挺腰直跪,孤瘦似竹,仿若天地間的一根針。

“謝編修……”身邊的白兔兄開始咽咽,他疾步上前,俯身欲扶地上那人,不想卻被輕輕推開。

“別碰我。”地上那人虛弱開口,冷冷地瞟視何猛,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

“子……雲……”何猛高壯的身體猛地一僵,“你何必……”

謝林,字子雲,文書院八品編修,世代寒族。我腦中閃過那日青樓的談笑,自從楠木一案不了了之後,謝林的父親便吐血而亡。三日前早朝,這謝林忽然跪在殿外,要求還謝家一個公道。而青王則熟視無睹,任由他折騰。今日是第四天,應該已是他的極限。

“華族走狗,吾不屑與之!”謝林慘白的%e5%94%87突出尖銳的句,傷的何猛搖首後退。

我冷冷睨視,以命相搏隻為討個說法?迂腐!孰知臥薪嘗膽、先謀後動才為上策。

我扯住呆愣的何猛:“進去了。”

殿內還有些陰冷,眾臣拿著笏板、掩著衣袖,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目光無一不飄向殿外的謝林。

“婁敬。”看了看身側一臉傷痛的何猛,低低開口,“你和謝編修認識?”

他垂著眼眸,有氣無力地應聲:“是,下官與子雲是同窗。”他目帶悲切地看向殿外,“下官資質愚鈍,在書院經常被老師責罵,而子雲天資聰穎、每次都是第一。不過他非但沒有瞧不起我,反而抽空幫我補習。五年同窗,我和子雲已親如兄弟。可是……”何猛以袖掩麵,聲音越發的沙啞,“我沒臉見他,是我太懦弱……”□思□兔□在□線□閱□讀□

“婁敬……”剛要出言安慰,忽聽殿外一片騷亂。轉身偏首,隻見謝林身邊齊齊跪了一地,皆是文書院的寒族編修。

“董相!”我的上司魏老頭局促地靠向董建林,執笏指向殿外,“為首的那人叫路溫,就是常麓書院郝梃棹的學生。”

“哼。”左相不屑地掃視,“一群蝦兵蟹將還想翻江倒海?”

文書院傾巢而出?我攏眉看向侯列,允之不可能毫不知情吧。他懶洋洋地站著,一如以往的閒散模樣。沒過多久,一個暗色身影向他靠去。定睛一瞧原是任職於司天監的章放,章放早年就跟在允之身邊,可謂盡心盡力,為何被允之安插在一窮二白、毫無前途可言的天文局做一名五品小令?

正思量著,卻見允之勾%e5%94%87一笑,相當愜意地頷首。

“孤直罪臣路溫,請以左相、詮政院院首董建林十大罪為王上陳之!”輕寒的殿外飄蕩著清亮之聲。

轟地一聲,殿內炸開了鍋。我所站處的詮政院一列,以禮部和工部尚書為首,各官紛紛跳腳,走到殿門邊齊聲叫罵:“爾等豎子,竟敢出言誣蔑當朝一品大員!”“殿外叫囂,此乃漠視王威!”

“其一!”路溫對此置若罔聞,他打開奏章,清了清嗓子。敢情這幾天是養足了精神,他這一開口竟將聒噪聲都壓了下去,“董相早年任工部尚書,乃窮土木以役百姓,中飽私囊未嘗行止,堪稱青國之蠹……”

自路溫開罵之時,帛修院那叢人就不停地唧唧咕咕,右相幸災樂禍地瞟視而來。立於我前側的董建林忽地轉身,與之灼灼對望。

“其二!”路溫不愧是罵戰高手,麵對迎麵飄來的口水是麵不改色,義正詞嚴地大吼,“暴行有作,淪滅天理,弒殺常麓書院郝梃棹等六名君子……”

左相目眥盡裂、老容慘白,隻見他的手掌越收越緊,震的象牙笏板微微顫動。

“寧侯!”隨著殿外列舉的罪狀越發驚人,董建林終於耐不住了。

允之慌慌睜眼,滿目惺鬆。他一搖一晃地走近了,輕輕頷首:“董相何事?”

“您!您也不管管!”董建林一揮白笏,差點扇到我的臉上。

“管?”允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董相又不是不知道,本侯平時隻是在文書院混日子。連您老都管不了的,本侯又怎麼有本事管上呢?”

高,實在是高。我恨不得當場為他鼓掌,允之睜眼說瞎話的水平真是世無其二。

“是啊,是啊。”容相笑容可掬地走來,很是親密地拍了拍董相的肩,“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左相又何懼呢?”

“其九!”殿外又是一聲清喉,“逆臣僭越,亂烈侯之耳目,動國運之根本……”

一字一句尖刻入骨,罵人不吐髒字,卻又切中要害。文辭之鋒銳、掐架水平之高,讓人拍案叫絕。我以袖掩麵,偷偷向侯列看去。果不其然,三殿下一掃月餘的喜氣,剛毅的臉上布滿陰霾。他下顎抖動,鼻翼微皺,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樣。反觀那一位,殿外罵的越響,七殿下笑得就越溫善。他不時偏首看向上座,看樣子是期盼王上盡早到來。

若說前麵八條是往駱駝身上堆放重物,那這第九條可謂是最後一根稻草,終於把駱駝壓倒,也終於把詮政院眾官惹毛。

“混蛋!”禮部尚書魏老頭挽起袖管,向後一招,“多說無益,誅斃弄臣!”

一呼百應,氣紅眼的詮政院眾人提著笏板就一擁而上,場麵太壯觀了。我那些平日裡衣冠楚楚的同事張牙舞爪地撲上,花拳繡%e8%85%bf地一陣猛毆,猙獰的模樣讓我想到了一個詞……衣冠禽獸。

我向後退了退,站在了無人注視的角落。細細打量允之的麵部,沒有絲毫表情,引發今日朝亂,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禦令到!”尖細嘹亮的嗓音在青穹殿裡響起,那頭還打的不亦樂乎。

“眾位大人!成何體統!”內侍得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