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1 / 1)

月沉吟 卿妃 4340 字 1個月前

條火蛇,盤延在東西南北四條大道上。

“嘎、嘎、嘎……”內城千斤頂被緩緩拉起。

“將軍!”城內一聲大吼,“成武右將軍王仲文率飛虎營兩萬兄弟,迎將軍入城!”

隻一句,讓潘世寧癱坐在地;隻一句,讓韓月殺%e5%94%87畔染上了真心的笑意。

寒風中,飄來一句輕語:“潘太守,本帥不會殺你,因為本帥不想剝奪別人的樂趣。”

張彌《戰國記》雲:亂世元年八月二十一,嘉城城破,青軍速過,軍風嚴謹,不擾城民。但縛太守潘世寧,擲於街上,百姓爭相踩踏。不至天明,酷吏喪命。過往者無不手擲其頭,足踐其屍。惡潘者啖其肉,抽其骨,剝其皮,唾其身。足見民怨之厲。

誰與爭功千載後

成原,位於荊國近畿地區西南邊緣,堪稱王都前院。有著“神鯤第一河”美譽的樂水便是自這裡出發,蜿蜒而下流經翼、梁、雍三國。此間海拔頗高、地勢開闊,遠望之,雲落長空連孤煙,平野無山盡見天。俯身拔起一根衰草,細細觀玩,心中長戚戚:成原古來皆戰場,塵土浸血,連這草根也生成了紅色。

唏噓。

牽著踏雍慢慢走回營房,突然聽到一聲大吼:“誰?!”定睛一瞧,隻見哨兵手拿一支紅色羽箭急匆匆地往主帳跑去。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輕攏眉,將馬韁遞給侍衛,疾步前行。撩開布簾,隻見哥哥正襟危坐,從箭頭上取下一片暗紋絹帛。半晌,他抬起頭,厲眼掃視一圈:“戰書。”

帳內眾將紛紛傾身:“戰書?”

哥哥將絹帛傳於下座,背手而立,深邃的眼眸凝重:“小莫。”

“屬下在。”

“在嘉城放糧時,本帥隱約聽你說起那鹽糧車上都刻著同一家商號的名字,可有此事?”聲音沉沉。

“是!”小莫拱手答道,“過境不擾,開倉放糧,屬下和底下的弟兄在行命時發現,韶州官倉裡堆的都不是官糧。”不是官糧?心底起疑。“糧和鹽都是出自民間商號,管糧的小吏也說不清來歷,隻知道是家柳姓商戶送來的。”

“柳?”“是哪家巨賈,竟能負擔起嘉城三萬守軍的鹽糧?”

“哼。”座上傳來一聲冷笑,抬首望去,允之握著一把玉扇,媚目微虛,“負擔的,怕不止是嘉城一處。”他橫眼看向哥哥,“竹肅也猜到是誰了吧。”

哥哥抱拳微微頷首:“是。”

允之緩緩轉眸,看向帳內:“普天之下又有幾家柳氏能富可敵國呢?”

“慕城柳氏!”一將撫掌大叫,眾人恍然大悟,下一刻愁色便染上了他們眉梢。何故如此擔憂?不就是一方富賈嘛,不解地看向上座。允之淡淡一笑,幽幽開口:“慕城柳氏乃梁王欽點的禦用商人,總攬西北鹽糧,可以說是權傾一國的巨賈。”這麼說,柳氏糧援文氏都等於……“上月柳家主事柳伯年仙去,當家人一位也傳於了他的第三子。”說到這裡,他慢慢收起扇麵,目光深沉,“該子不僅精於商事,更在江湖上頗有地位。”眉頭微動,驚訝地瞪大眼睛,“不錯。”他涼涼地笑開,深深地望著我,“此人別號多情公子,正名尋鶴。”

柳大哥,如今已是敵人了麼?忐忑,不語。

“怪不得文塗小兒敢派人來轅門射書。”韓碩叔叔握緊鐵拳,“原是有了梁王撐腰!”

“哼!怕他作甚!”韓冬年少氣盛,拍%e8%85%bf而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既然梁國豎子敢來送死,那咱就收下他們的小命!”

“對!”“對!”帳內群情激奮,“韓家軍的軍譜裡從來沒有‘怯戰’二字!”

哥哥一舉長臂,周圍漸漸安靜下來。“眾位……”他沉沉開口,“自入荊以來,我軍戰無不勝,氣勢高昂,可是驕氣也越發重了!”聲如暮鍾,震的眾將含愧坐下,“若不是雍國微亂,鎮北的明王被急急調回南都,此行會如此順利麼?”星目厲厲,“入閩關以來,碰到的都是小股敵軍,人數遠在我軍之下,理應勝之。而如今我們將碰到的是外戚主軍,人數不下二十萬。”

心中咯登,二十萬。

“既知柳家為文氏提供軍糧鹽鐵,那就說明梁王是盡全力以助外戚。”哥哥眼眸中閃出一絲警惕,“梁軍已是近在咫尺!”

秋風撩動布簾,發出沉悶的低響,帳內一片寂靜。

“梁王劉洵年方二十五,性格怪異,嗜書如命。”允之靠著長椅,睨視下座,“此番荊王弒舅殺妻,怕是犯了這位循規蹈矩、尊長守禮的梁王之忌。”雙眸中迸出一絲冷光,“若他傾舉國之力以助之,那便麻煩了。”

憂慮之情蔓延在帳中,眾將沉默不語,草色在撩動的門簾下時隱時無。

“不僅如此。”允之直視前方,眉心已攏,“荊國此次內亂,負責鎮守成原以東閭關的驃騎將軍元騰飛一直按兵不動。他若是得知文氏得梁王鼎力相助,怕是會投奔外戚,在大戰中來一個錦上添花。”

“五萬。”哥哥接口道,“元家還有五萬精兵。”

“更何況!”聲音劇沉,那雙桃花目早沒了以往得懶色,亮得驚心,“翼國那十萬大軍至今還靜等在淵城以北,遲遲沒有表態。而眠州~”他灼灼地望著我,語調雖然無比柔緩,可其意卻比刀劍還尖利,“定侯親率五萬青龍騎,一路疾行前來協助文氏外戚。”

腦中嗡嗡作響,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兩步:不,不可能。恍惚地看著那雙銳目:不……修遠……擰緊眉頭,心像被掏空了似的,虛的讓我久久不能呼吸:敵人麼?敵人麼?修遠,若是戰場相遇,讓我如何麵對你?

“九萬對五十五萬,眾將可還有信心?”

“有!”“有!”“有!”“以少勝多,這才爺兒們!”

一聲聲似從遠處飄來,模糊的未及心間便以散去。修遠,默念這個名字,%e8%83%b8中悶悶,心頭澀澀。恍然間,手中塞來一片絹帛。長長地吸了口氣,翻開這封戰書。秋風卷簾而來,吹得我眉梢涼涼:

“閩關之恥,嘉城之恨,不破青軍有何顏?八月二十四,與將軍會野於成原。荊國監國大元帥文塗書。”

夜深了,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帳內還燃著一星燭火,光影在平野秋風中搖曳跳躍,好似我的心境,也好似……坐起身看向帳外那個背手而立的高峻身影,哥哥的心緒。散著頭發,披上外袍,靜靜地走到他的身後,抬首望向蒼穹。今宵無月,夜幕沉沉壓近,好似伸手就可觸到天上的繁星。

“夜空就是一張破布,星星和月亮不過是光透過留下的殘影。”風中飄來一個帶笑的聲音,“這就是你三歲說出的言語。”

“嗯。”低低應聲。

“你沒出世之前,娘問我:簫兒,你想要個妹妹還是弟弟?”他抬首望向長空,沉入回憶。

“哥哥如何答的?”

“弟弟。”果決的回應。

“唉?”詫異。

“弟弟,可以陪我騎馬打仗,可以一同上陣殺敵。當時,我是這麼回答娘親的。”

“我也可以。”嘟起嘴。

“嗯。”他轉過身,深眸暖暖,“卿卿從小就很聰明,其實你一歲不到就會識字了。每次讀書時將你抱在懷裡,你的眼睛都會順著書頁有序移動。”

瞪目驚視,還以為藏的很好,原來早被查覺。

“你三歲那年,爹娘和我偷偷聽到你在唱歌,那曲調甚是古怪,好似神棍唱曲。”

訕然,還好沒再唱過,不然就成神婆了。

“卿卿可能不知道,娘那些日子天天偷偷落淚,提心吊膽以為你被鬼魂附體。”哥哥笑出了聲,“後來伺候你的劉媽,家裡原是靠捉鬼營生,娘派她去就是幫你守魂的。”

長大嘴巴,輕哈了一下:怪不得有段時間劉媽每天都用煙灰點我的眉心。口中的熱氣在冷夜中凝固,緩緩揚起白霧籠在哥哥的眉間,那雙深邃的俊目此時竟被襯出一絲憂色。

“哥。”

“嗯?”

“想彥兒了吧。”所以才會說起我小時候。

“嗯。”幾不可聞地應聲。

“也想嫂子了吧。”

他轉過身,遙望星空,並不言語。

黑的有些憂鬱,

星星

在寒風中顫唞著,

仿若

孤寂的淚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滑落

在天際。

遠遠地

傳來一聲羌笛,

蒼涼的曲調

絲絲縷縷滲入我心,

百轉千回

化為一聲歎息:

修遠啊,

再見

又是怎樣的心情。

……

八月二十三,亥時,大戰在即。成原的夜似乎永遠與月無緣,似乎永遠哀戚。

“韓琦!”再無兒女情長的希噓,取而代之的是渾厚果決的命令。

“末將在!”

“本帥命你率北營兩萬士兵拖住敵方右翼,虎嘯右將軍趙令誌雖然驃勇善戰,但生性自大狂妄。”哥哥將銅板遞給他,“不可硬攻隻可智取,都尉可佯敗,將敵方右翼引入離恨坡,此處有茂林灌木。藏身於此,大軍取之不易。而後分隊伏擊,將對方誘進離恨坡後的簸狀穀地。”哥哥指了指地圖,目露寒光,“本帥事先命人查看過,這裡山勢陡峭,石壁平滑,攀爬不易。”難道是?“待會夥頭軍會將魚油柴木準備齊整,到時隻要一把火,便可少了他五萬右翼。”腦中閃現出射月穀的慘景,“就算是天不助我,突降暴雨。”厲厲逼視,不容反駁,“也要將他們殺乾淨!”

“是!末將領命!”這算是命運的輪回麼,心頭沉重。

“韓碩!”

“末將在!”

“開戰後,你所率領的南營麵對的是敵方左翼,龍威左將軍包芸年少剛猛,正麵力拚恐要吃緊。”哥哥抬起頭,星目微虛,“年前本帥命你操練的祥雲陣,南營演練的如何?”祥雲陣,哥哥和嫂嫂的定情之物。

“已是收放自如!”韓琦朗朗答道。

“好!就用此陣吞了他的五萬左翼!”

“是!末將領命!”

“其他人與本帥鎮守中軍,不管剩下的是十萬還是四十五萬,都不可再將主力分散了。如今隻得……”哥哥橫目看向銀甲,眸中冷光畢現,嘴角定定沉下,“死戰!”

“是!”豪氣直沖九霄雲。

待眾人領命出帳,我才慢慢走近正在著甲的哥哥:“將軍。”

他扣上腰間的獸帶,柔柔看來:“嗯?”

灼灼而視,輕輕啟%e5%94%87:“隻要給我兩千兵,我可緩解將軍十萬隱憂,另加殲滅數萬敵軍。”燭火跳動,啪達,小莫手中的銀盔落地。哥哥不可置信地看來,光影繚亂。緩步走上,指著帳上的地圖,輕聲道:“今日聽眾將議事,梁國十五萬大軍正從西北奔來,而翼國十萬精兵正俯臥在成原東北兩百裡。”在薄如蟬翼的紙上畫了一道橫線,“這兩軍皆要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