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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93 字 1個月前

“韓將軍,本殿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淩淮然幽幽開口,“本殿想與將軍結親。”

三殿下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自信,“韓將軍也知道,昨日定侯的求親已經讓父王生疑,不然他朝會上也不會一再詢問你軍中的情況。若你還捨不得韓小姐,將她鎖在閨閣裡,隻會讓父王覺得你是在等著那一年之期。”他手指輪番敲打著椅把,“韓將軍也知道本殿對軍隊將士向來親厚,本殿的母家手握著五萬西北軍。本殿府上又恰巧缺一個正妃,竹肅啊。”他傾過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強強聯手可是本殿的最愛。”

對視了半晌,他又滑進長椅,這次聲調輕柔無比:“若是竹肅想著老七,那本殿可要勸你三思而後行。容克洵那個老狐狸雖然說不介意女兒和他人分享正妃的地位,不過這朝中但凡是個聰明人都會知道,若是聽信了他的話,那可真是與虎謀皮。就怕他利用完後,將你、將你們韓家一鍋烹了去。”

淩淮然嘴角飛揚,沉沉說道:“韓將軍,你看呢?”

辟啦,空中劃過一道閃電,韓月殺左頰上的傷疤被寒光映得有幾分猙獰。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月殺承蒙殿下看得起,也替妹妹謝過殿下的垂青。月殺隻有一個妹妹,心疼她原是無可厚非。月殺雖身在行伍、寄身廟堂,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得失而武斷地決定妹妹的一生。恕月殺直言,我這個妹妹生性自由灑脫,實在不適合長在高牆裡。”他抬起頭,雙目中流溢著不屈和堅定,“所以這件事,月殺不能答應,還望殿下恕罪。”

淩淮然嘴角慢慢下沉,目光越來越冷。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很好,本殿明白了。”

韓月殺恭敬地行了個禮,果決地轉身,消失在風雨裡。

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青王淩準站在桌案前,拿著一隻狼毫,手腕輕抖,一隻猛虎躍然紙上。

得顯將門口的宮女內侍摒開,抱著拂塵走到座下:“王上。”

“嗯。”淩準停下毛筆,低低問道,“怎麼樣?”

“朝會後韓將軍往吏部去了。”

“哦?”他挑了挑眉毛,“哼,是淮然啊。”他直起身子,望著殿外斜飛的疾雨,低聲道,“孤故意在朝堂上刁難韓月殺,就是想看看這幾個兒子的耐性。老三還是躁了點,太沉不住氣了。”

嗒,筆尖滲下一滴墨,淩準低頭看去,隻見那滴黑漬正好滴在虎睛上。他了然一笑:“猛虎雖然氣盛,但是若蒙住了眼睛,也是困獸一隻而已。”他放下狼毫,凝思片刻,微微一笑:“擺架墨香殿,今日孤就去成妃那裡待上一天。”而後,又加了一句,“務必要讓王後和華妃都知道這個消息。”

“是。”

無風不起浪,無雨不成秋。

氣動天地色,驚濤向何流?

一番雨過一番涼

七月十九,驟雨初霽。墨香殿裡煙霧縹緲,弄墨斜倚在香木金絲榻上,眉黛青青,綠雲高綰,一雙秋水眸似含著雨恨雲愁。

王上,究竟想怎樣呢?一連三天都歇在墨香殿裡。

“娘娘。”思雁從簾後閃出,低喚一聲。

弄墨半坐起,偏向一邊的發浪如鳳盤鴉聳。“怎麼說?”她急急出聲。

思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上前耳語道:“主子說‘香餌之下,必有死魚’,王上這是在撒網呢。”

“撒網?”弄墨低喃道。

“主子還說這網撒的早了些,有蹊蹺。要娘娘注意王上的起居,是否有異相。”

“異……相?”弄墨低下頭細細思量,眉頭輕攏似蹙非蹙,半晌她抬起頭,低語道,“夜裡王上咳嗽的厲害,可能是著了風寒。”她抿了抿嘴,“但又不準我叫太醫,隻是叫了得顯進來伺候。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異相。”

思雁聽得仔細,不住點頭。弄墨停了會兒,開口道:“那位還有何吩咐?”

“主子說:微恙是福,病裡見人心。”

弄墨眉頭忽地舒展,拿下頭上的四蝶金步搖,柔順的頭發披散在身上,像一股黑色的瀑布。她懶懶地伸出手:“思雁,請胡太醫來看診。”

行似弱風靜似柳,臥看瑞腦銷金獸。

寒雁一字斷雲裡,老容白發歎悲秋。

“唉。”青王低低的歎息被淹沒在淒涼的雁鳴之中。

得顯低下頭,一名小內侍低低耳語幾句,隨後恭敬地退後。

得顯看了看倘佯在敗花之中的青王,歎了口氣,半晌方才開口:“王上。”

“嗯?”淩準拾起漂浮在積水之上的一朵玉簪,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事?”

“墨香殿傳了太醫,成妃娘娘抱恙。”

淩準灰白的頭絲在風中飛舞,他慢慢合起手掌,輕笑道:“相似紅顏別樣心,暖兒啊,你若有她的三分精明,又豈會過早凋零?”拳頭越握越緊,似在發洩心中的悲痛,“亦或是。”他攤開手掌,被碾得粉碎的玉簪,慢慢飄落在微涼的空氣中,“你厭倦了秋,才狠心離去?”

淒風苦雨幾時休,

玉簪不勝涼秋。

無語淚先流。

目盡之處,

是芳丘。

沁骨,

愁。

得顯垂下的臉龐上滿是惆悵:自從那位娘娘去後,這青宮最美的宮殿已經十三年沒有主人了,而王上鬢間的白發也越來越密。

“得顯。”青王的聲音重新恢復平穩,語調略低。

得顯明了地貼近,靜候王上的吩咐。

“將飲花露拿給成妃,就說孤讓她安心養病。”字字句句,浸透著涼意。

得顯愣了一下,心中咯登:“飲花露”是歷代青王手中的秘藥之一,不同於“醉花蔭”的陰毒,喝下去也隻是產生風寒入骨的病兆而已。

“畢竟,病要病得徹底。”青王背手望天,嘴角微揚,“得顯啊,孤夜裡咳得是不是越來越厲害了?”

“是……”語帶不忍。

“那,除了你,還有多少人聽到?”青王目流殺意。

“回王上的話,值夜的宮女內侍大概都聽到了。”得顯低下頭:這些人留不得了。

淩準虛起龍睛:“你說孤是得的是什麼病?”

得顯低下頭,思忖了一會,恍然大悟道:“風寒,是在墨香殿染的風寒。”

青王嘴角劃過一個滿意的弧度,忽地眉頭微皺,%e8%83%b8口劇烈起伏。他拿過得顯遞來的帕子,掩住嘴角悶哼兩聲。隨後將帕子遞回去,低低命令道:“燒掉。”

得顯接過,將黃色的絲帕打開一個縫,驚的臉色蒼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他看了看青王略顯淒涼的背影,偷偷地歎了口氣:待到明年春暖花開之際,不知道哪位能成為那隻頭雁呢。

賜以花露飲,借以掩重疾。

遙看雲中雁,莫測帝王心。

嗷嗷雁鳴,劃過長空,穿越白萼殿直直地向墨香殿掠去。

殿外伺候的內侍低著頭,瞥了一眼從身前經過的華服,暗自迷惑:那位主子剛走,這位又來了。以前娘娘病的時候,可沒見過這樣的架勢啊。內侍嘖了嘖嘴,搖了搖頭:管那麼多做什麼,當好差就可以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弄墨雲鬢散亂,略帶病色,強撐著手從床上坐起:“華妃姐姐,您怎麼來了。”

“妹妹何需多禮。”華妃柳眉微皺,疾步走來,無比輕柔地按住弄墨,“幾天沒見,怎麼就病了?”

弄墨蹙眉含笑,嬌弱不勝風:“這些天又是風又是雨的,大概是涼著了。”

“是啊。”華妃溫溫的眼中劃過一絲精光,“再加上伺候了王上三天,是夠累的。”

弄墨眼皮一跳,瞬間恢復平靜:“那是應該的。”

“嗬嗬,可不是,應該的。”華妃向後招了招手,侍女捧著一個錦盒恭敬地立在床邊。華妃微微一笑,打開盒蓋,從裡麵取出一件華服。弄墨細細一看,驚的瞪圓了雙眼。瑞鳳呈祥的紋樣,正紅流金的顏色,這可不是一般宮妃可以擁有的錦服。

“妹妹,這天氣越來越寒了。”華妃拿起鳳袍為她披上,動作果斷而堅定,不容抗拒,“穿衣也是一種學問啊。”

弄墨攥緊那件錦袍,手心隱隱冒出了冷汗。

“瞧瞧,真是病的不輕,一張俏臉都失了顏色。”華妃坐上床緣,摸了摸她的柔荑,“哎呀,冰涼的,想是殿門沒有關好。”隨後向女侍使了個眼色,半晌,隻聽數聲門響,寢殿內再無一絲秋聲。

床邊的龍紋小鼎灑出半明半暗的白煙,淡淡的瑞香充溢著靜默的內室。絲絲香氣滲入心頭,讓人不由的發毛。

“弄墨妹妹。”華妃改了稱呼,語調更顯親和,“你進宮有多少時日了?”

這蕭牆粉壁啊,弄墨心中燃起一絲惆悵:當年為了報九殿下的大恩,也為了幫助少爺在青國站穩腳跟,才狠下心來走進這個吃人的牢籠啊。她頓了頓,掩飾起濃濃的無奈,笑語道:“承蒙王上隆恩和王後娘娘、華妃娘娘的厚愛,臣妾在宮裡已經安然渡過了七個寒暑了。”

“那……”華妃為她綰了綰耳邊的長發,低聲問道,“妹妹可知道當年和你一同入宮的秀女如今都是什麼下場?”

弄墨驚寒,微抖不語。

“劉嬪惑亂後宮被活活打死,常修容懷胎六月突然流產、血盡而亡。”華妃死死拽住弄墨的手,由不得她不聽,“穆昭儀生下死胎受不了打擊,得了失心瘋至今還在素靈巷裡關著。還有……”她緩下語調,煞是愜意地說道,“和你同時晉封為正一品宮妃的藺淑妃,她可是因為陰謀毒害王後而被賜死的。”

弄墨抑製不住地顫唞,心酸的往事如在眼前。

“妹妹啊,可知為何你就這麼好命呢?”華妃銳聲道,“是因為你家侄子功勳昭著嗎?”

弄墨低下頭,眼中盡是傷色。

“當然不是。”華妃回得果決,“說到家族勢力,當年的藺相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結果呢?還不是全家處斬、淑妃命喪嘛。那,又是為什麼呢?”她輕輕地撫摸著弄墨的臉頰。

“全憑王上的恩典、王後娘娘和華妃娘娘的善待,臣妾才有了今天。”弄墨溫順地開口。

華妃滿意地笑笑:“妹妹你也該知道王上為什麼一開始就對你另眼相看吧。”她從床邊拿起一麵雲笈琅鑒,直直地放在弄墨的俏臉下。“真是一張芙蓉麵啊,可是你看清了嗎?”華妃將鏡子晃了晃,“王上看到的可不是你,而是那位已經死了十五年的尹貴妃啊。”說著,將鏡子放在床上,緩聲道,“像啊,真是像啊。以至於王後娘娘看到你一剎那,臉色蒼白啊。”

弄墨一怔,迷惑地望向華妃。

“嗬嗬,妹妹不知道嗎?”華妃湊到她耳邊,低語,“傳言尹貴妃就是吃了一盅蓮子羹才香消玉殞的吶。”

弄墨的心頭微微一顫:怪不得,九殿下特別叮囑要防著王後,原來如此啊。

“那妹妹又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