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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74 字 1個月前

侮辱已去的韓夫人,韓少將軍一時失控,這才誤殺了錢公子。”

“洛寅!你休得胡說!”錢喬致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若是誤殺,那為何在我兒死後,還不放過他的屍身!”

“如果錢相的母親被人誣蔑成殘花敗柳,錢相又將如何對待此人?!”洛少卿聲音顫唞,忿忿大吼。

“殘花敗柳?”幽王瞇起眼睛,看向錢相。

“王上,不要聽洛寅的一派胡言!”錢喬致兩腮微抖,撩袍跪下,“請王上為小兒作主,為錢家作主!”

“王上!”洛寅上前兩步,猛地跪地,“韓少將軍情急之下的誤殺,請王上念在韓氏一門忠烈報國,對韓少將軍從輕發落!”

“王上!韓氏一門雖然忠烈,但這韓月簫卻不是個忠君愛國的主!”錢喬致急急開口,緊緊地盯著幽王。

幽王秦褚瞪大眼睛,皺緊眉頭:“哦?此話怎講?”

錢相挺直腰板,兩手緊握白笏:“韓將軍戰死之後,韓月簫延綿兩個多月才回到繁都。回程的時日拖長了一倍,此情可疑。”

幽王低下頭,歎了口氣,目光猶疑。

錢喬致向前跪走了兩步,急切地說道:“韓將軍大葬之後,韓月簫在王上的幾經催促之下方才交出帥印。可交出兵權之後,卻又教唆旗下參將、都尉、親兵解甲歸田、同出朝堂,其心可畏。而且!”

“而且什麼?”幽王一伸手,緊緊逼問,“錢相,快說!”

“臣聽說韓月簫打算帶著家眷前去東邊,隨行的還有幾位參將、都尉。王上!”錢喬致仰起頭,瞇起眼,“東南四州可是韓氏的族地,韓家軍子弟兵的親眷多數都在那裡。就算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軍權大事,關乎社稷,王上不得不多想啊。”

幽王攥緊拳頭,虛眼遠眺,目光復雜。

“王上!”洛寅大喝一聲,打破了殿內的詭異氣氛,“下官對丞相之言,實不敢苟同。”

幽王拉回視線,靜靜地看著座下的洛少卿。

“王上!”洛寅抬起白笏,一臉沉痛地說道:“八月初八,將軍戰死乾城。此後,少將軍帶著不足兩萬的韓家軍,幾經波折,才逃出了荊雍兩軍的圍剿。這四十多天,駐守邊關的劉忠義將軍未曾援助,未曾接應!”他深深地看了錢相一眼,繼續說道:“此後,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幽國境內,人馬困乏,又歷經月餘,這才回到了繁都。此事天地可表,怎能說少將軍懷有異心?”

“而收回帥印一事,臣認為,不可怪罪韓家。”洛寅歎了口氣,“回到繁都少將軍和小姐忍著悲痛,為將軍和夫人下葬。一雙小兒女,戴著重孝圍城一圈,將雙親葬於城西祖墳。哀痛尚未過去,王上就要收回韓家兵權,這讓人實難接受啊。”

“你!洛寅啊,你好大的膽子!”錢相回過頭,陰惻惻地開口,“你這是在說王上的不是嗎?”

“王上!”洛寅瞪大眼睛,誠懇地說道,“臣不是在指責王上,隻是從常情分析。韓家軍是幽國的支柱,是我王的利器。韓氏一門,三代一共一十六個男子,全都是戰死沙場,其心昭秉日月,其忠震徹天地。將軍屍骨未寒,就奪了他家的兵權,這怎能不讓他們心寒啊。”

“唉~”“嗯~”百官長歎,唏噓不已。

幽王擰著眉,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再說這舉家南遷一事,臣略微知曉。”洛寅繼續稱述,“韓少將軍曾找到臣,希望臣能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照顧一下他們的祖宅。少將軍說此次離開,實在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幽王念念。

“是。”洛少卿點了點頭,“自從上月被奪了帥印,少將軍的軍職也被罷了。這半月以來,雖然家僕散盡,仍是入不敷出。少將軍決定先回族地,那裡好歹還有一些田產可以度日。此次東遷,實屬生計所迫啊。”

“原來是這樣。”“韓將軍生前就是出了名的清廉啊。”朝官一片低語。

幽王沉思了半晌,方才開口:“既然這樣……”

“王上!”錢喬致目光裡帶著幾分冷色,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韓家確實忠烈,可是我們錢氏才是國之支柱!”他向前兩步,緊緊地盯住幽王:“如今韓將軍已去,支撐著幽國江山的,不都是我們慶州錢門?先不說臣為了王上、為了朝廷鞠躬盡瘁、白發叢生,就說我的表兄劉忠義。他風餐露宿、駐守邊關,他手上的十萬西北軍填補了韓將軍離去的空缺。再說幽國的糧倉慶州,那裡的富饒可都是我錢門五代,苦心經營的結果。”

百官停止了私議,麵露驚色:這,這不是在威脅王上嗎?

幽王瞇了瞇眼睛,抓緊禦座,身體前傾,厲聲喝道:“丞相!”

“王上!”錢喬致步步向前,語氣跌軟,“臣一門忠烈,全都是為了王上,為了太子啊。想臣僅有的兩個妹妹都嫁入宮中,十年如一日,細心伺候王上,不敢有絲毫懈怠。如今太子已經成人,臣作為舅舅,焚膏繼晷、枵腹從公,一心一意隻是想為王上,為外甥保住江山啊。”錢相撲倒在地上,哀嚎道:“如今,臣的獨子慘死,臣不求什麼,隻求一個公道!”說著猛地抬起頭,手腳並用地向禦座爬去:“王上!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自古的規矩!是自古的規矩啊!”

“王上!”洛寅拱手跪立,一臉焦急。

“好了!”幽王揮了揮手,打斷了洛少卿的諫言,“不管韓氏如何忠烈,韓月簫殘殺錢群,這是不爭的事實。”

“王上!”洛寅驚叫一聲。幽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瞥眼看向朝官:“天閣府卿何在?”

一個穿著紫紅官服的朝員,持笏走出:“微臣在。”

“寡人問你,此案若按例處置,韓氏一門罪將如何?”

“啟稟王上,按《幽法》條例,韓月簫虐殺錢群錢公子,當屬死罪。其家人應判連坐,流放荒境,做二十年的苦役。”

幽王沉思半晌,一臉不忍。錢喬致跪走上前,一把攥住了幽王的黃袍,目光灼灼,急急逼問:“王上!”

“王上!”幽王一偏頭,隱隱看見簾後那邊兩個纖細的身影,幽後和淑妃跪在地上,淒淒低泣:“王上~請王上為臣妾一家作主啊!”“王上,我錢家自此絕後了啊!嗚~我可憐的侄兒啊~”

幽王秦褚歎了一口氣,麵無表情地看向座下的天閣府卿:“就按例嚴辦吧!”

“王上!不可啊!”洛寅哽咽一聲,匍匐在地,“韓將軍泉下有知,必死不瞑目啊!韓氏一門不可斷根啊!王上!”

幽王煩躁地揮了揮手:“洛卿,下去吧。”

“王上!王上!”洛少卿緊了緊手中的白笏,還想繼續懇請。

隻聽簾後一聲大叫:“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妹妹!妹妹!王上,妹妹她暈過去了!”

幽王啪地站起身,怒喝一聲:“來人啊,將太僕寺卿洛寅杖出殿外!洛少卿從今天開始罰薪半年,不得上朝議政!”

“王上!王上!”洛寅被禁軍侍衛揮杖重擊,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王上切不可斷了韓氏的香火啊!”

一陣喧鬧過去,朝堂裡又恢復了平靜。眾臣一個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諾諾而立。

幽王順了順氣,慢慢坐下,向全福揮了揮手:“帶丞相下去歇息一下吧,讓太醫給淑妃瞧瞧。”

“是。”全福小心翼翼地扶起錢喬致,頷首離開。

幽王按了按太陽%e7%a9%b4,低聲說道:“眾卿退下吧。”

一個白胡子老頭咽了一口口水,顫顫開口:“王上。”

“嗯?”幽王秦褚麵色不善,虛目而視。

老頭抖了抖身子,快速說道:“青國已派特使前來迎九殿下回國,三日之後就將離開繁都。”

“哦,這件事就交給沈愛卿了。”幽王靠在椅背上,長歎了一口氣,“如今荊雍凶惡,寡人不能再和青王生分了,此次送青國王子歸國,一定要辦得風光隆重一點。”

“臣遵命。”◥思◥兔◥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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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外,朱雀道上立著一個古樸典雅的宅子,絳紅色的大門上掛著一個紅木匾額,上書三字:涃龍館。

這座宅院僅有三進,繞過影壁,裡間的建築一覽無遺。穿過朱紅色的群房,順著一座長廈漫步走去。隻見庭中遍植紅楓,火色的一片,猩猩丹丹,似乎要將這濕冷的寒冬燒個乾淨。叢叢紅楓之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眉色青黛,雙目微翹,似笑非笑,流動的眼眸像是一泓秋水。

“哦?你是說幽王已經給韓月簫定了罪了?”低低沉沉的一聲詢問。

“是,據下官的線報,此次是錢相威逼幽王,按例判了韓少將軍死罪,後日便問斬。”

“哼!真是天助我也!”絕色少年掐下一片紅葉,輕輕地搔動鼻翼,“那個錢群死的可真是時候!”

青衣男子微微愣住:“殿下?”

少年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媚色四溢:“真是在本殿臨行前,送了一個大禮啊!”

“屬下駑鈍。”

“章放啊,你說韓月簫此人如何?”少年不經意地回頭,懶懶地問道。

“從乾州一役和千裡撤軍來看,韓月簫是個人才!”

“嗬嗬~”婉轉的笑聲在楓林裡回蕩,“何止是人才。”這個聲音雖然稚嫩,語氣倒很是沉沉:“單從他帶著妹妹從荊國虎嘯將軍龍飛手下全身而退,單從他帶著殘兵敗將奔行千裡,破了雍國明王的七風陣,就可以看出這個少將軍此後必成大器。”

“殿下說得是。”

“更何況~”少年抬起頭,仰視天空的冬陽,“有了他,就等於有了蛟城韓氏的支持。隻要他振臂一呼,名揚六國的韓家軍便可東山再起。章放,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青國將再添幾萬精兵。”

“哼,你倒是看得短了些。”少年以%e5%94%87含葉,楓葉連朱%e5%94%87,紅艷無比,“韓月簫若是去了青國,那也不是效忠我父王。”

“下官知道,是效忠殿下。”

“嗯。”紅楓被吹起,少年揚起稚氣的微笑,“母妃死後,我就隻剩了外祖家。外公一無權,二無勢,有的隻是銀子,有的隻是一個無焰門,有的隻是一幫死士。本殿內無至親,外無臣子。章放啊,這幾年隻有你和成璧一直跟著我。”

青衣男子忽地跪下,含淚而語:“下官必誓死效忠殿下。”

少年慢慢蹲下`身,眨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他:“如果本殿沒有猜錯,母妃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仲郎就是你吧。”

男子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青澀的少年,嘴%e5%94%87顫唞,猛地俯下`身。

“起來吧,前塵往事本殿不想追究。”白衣少年拍了拍衣袍,慢慢站起來,“我隻要你的忠心,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