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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97 字 1個月前

望身後的青苔地,軟軟的泥上留下了一深一淺、一大一小的兩串腳印。

陡然之間,心頭平添一縷亂,為何?

祈願殿漸近,娘的掌心愈濕。剛跨入殿門,那位名為紅羅的仕女已立在門邊,屈身行禮,柔柔出聲:“娘娘已經移駕後廂,請夫人前去歇息。”

“有勞姑娘了。”娘點了點頭,握著我的手鬆了鬆,身體不似先前的僵硬,步子也柔緩了許多。

後廂廊外,一泓溪流沿山而下,石激湍聲,水%e5%90%9f輕響,靜庭幽花,涼風習習。

“夫人,請進。”紅羅推開木門,未進門,就聞得一室幽香。

步入禪房,室內很是樸素。一方羅漢塌,一張榴木桌,兩個紅繡蹲。扒著窗沿,向外望去,屋後青山依依,雨後綠葉欲滴,雲霧繚繞,碧煙淡起。紅羅裊裊走來,將窗子關上,笑瞇瞇地看向娘親:“夫人,這山雨之後,氣候微涼,小姐還年幼,要是在夏末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還是姑娘考慮的仔細。”娘鼻翼微動,看向榴木桌上的青銅小鼎,“這是什麼香?”

紅羅輕步走到桌前,用手撩了撩淡淡的煙霧,笑語盈盈:“這是西邊傳來的上等薰香,名為群芳髓,宮中也難的聞到。”

娘微探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果然香得幽靜,似蘭勝蕙。”

“夫人喜歡就好,待到了午時,奴婢再來請夫人和小姐去用齋菜。”紅羅走到門邊,行了個禮,輕輕合上禪門,“奴婢告退。”

等到廊外的腳步聲漸遠,娘親才長舒一口氣,轉身抱住我,坐在羅漢塌上:“卿卿是如何聽懂了無大師的禪語的?”

避開娘詢問的目光,我低下頭,咬緊下%e5%94%87,戳了戳手指:“猜的。”

“猜的?”娘笑瞇瞇地看著我,“卿卿,還真是聰明,這小腦瓜子比娘還靈光。”抱著我,搖了搖,寵溺地說道:“等你爹爹回來,讓他給你請個師傅,卿卿多學一點,娘不想誤了你。”

臉頰貼在娘柔軟的%e8%83%b8`前,輕輕應聲:“嗯,卿卿一定努力。”

裊裊的香氣淡淡地籠罩著整個禪房,群芳髓順著呼吸一路進入我的身體,感覺到一陣困倦,懶懶地打起了哈欠。娘也拿著繡帕掩了掩口鼻,嬌%e5%94%87微張,眼神迷離。

眼皮愈發沉重,想要強力撐開,卻發現已經不能。周圍朦朦朧朧,腦袋昏昏沉沉,眼耳%e5%94%87%e8%88%8c手均已喪失感覺,隻能聞得一室淡香。

這……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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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房門打開,四個青衣人溜進屋裡。為首的那個瘦高男子伸過手按了按那對母女的頸側,向另三人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名高壯的男子扛起蘇堇色,另一位身材玲瓏嬌小的女子抱起韓月下。四道青色的光影掠出窗外,踩著溪石,踏水而過,突然提起,輕點樹枝,飛似的竄進山裡。

房內,空留一縷香;窗外,隻聽葉聲響。

後廂的另一頭,偌大的禪室裡飄著甜甜的桂花香。“紅羅,什麼時辰了?”美人塌上傳來一個嬌軟的聲音。

“回娘娘的話,已是巳時二刻了。”紅羅跪在踏前,拿著白玉槌,輕輕地為主子敲打背部。

素色的身影翻動了一下,淑妃用蔥蔥玉指按了按太陽%e7%a9%b4,紅紅的丹蔻格外冶艷:“那香該燃盡了吧。”

“是,奴婢隻放了一塊。”

“群芳髓可是千金不換的奇香,這次那邊可是下了大本錢了。”一雙美目似睜非睜,眼中綻放出得意的光彩,“紅羅,往左邊一點。”

“嗯,嗯。”淑妃享受地輕哼,突然猛睜雙目,冷笑一聲,低聲自語:“哼,天下主母?有緣人?我倒要看看你們是怎樣的下場。”

慵懶地攏了攏長發,看了看榻邊的九芝寶鼎,軟軟出聲:“紅羅,一爐香盡,又更一香。”

天涯心事兩茫茫

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鼻尖仍是那抹淡香。怎麼回事?心中不可抑製地浮起濃濃的恐懼之情,試圖重新找回身體的控製權。就像暗夜中的一抹浮雲,無論如何定心,怎奈身無根,聚散徘徊不由己。無助地在茫茫一片中探尋,想要找到出口。卻感覺漸行漸遠,且離且望,一步三顧。

不知過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際,打破了那團迷霧,心下煞是晴明。向著微亮的角落,一路奔行,近了,近了,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頸脖以下仍不能動,我貪婪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頭頂上是油黃色的篷布,感覺到身下微晃,虛虛蕩蕩。

“酹河長,通四方。”蓬外傳來清亮的歌聲,櫓聲陣陣,船槳聲聲,看來這是在水上。

“河上有郎放聲唱,岸上有女寄衷腸。九陌正芬芳,少年青衣郎。自從君去後,空對羅紗帳。誰為傳書於,表妾祝三光。”

悠悠民歌,閨怨濃長。感覺到%e5%94%87上的乾裂,不禁%e8%88%94了%e8%88%94嘴%e5%94%87。清了清嗓子,猛地查覺自己發不出聲響。長大嘴巴,試圖輕哼,%e5%94%87瓣隻能感到輕輕的氣息,卻未能言語。心中大驚,拚命扯動喉嚨。半晌,合上嘴巴,愣愣地看著船篷。

啞了,真的,啞了。

閉上眼,抿住%e5%94%87,心中一片悲涼。半晌,睜開朦朧的淚眼,偏頭尋找娘親。油黃色的篷布透著混濁的微光,仰頭一瞧,身前是一個四腳小桌,桌上有一盞暗色油燈。偏過頭去,隻見身側放著兩個扁扁的包袱,裡麵似乎沒有什麼物件。

船簾撩起,燦爛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相公,晴兒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耳際,感覺到身體被輕輕抱起。強睜雙目,眼前白亮。待視力恢復,才看清了眼前人。頭裹藍花布,身著粗布衣,眉似細草葉,麵若十五月,普普通通的一個中年婦人。

晴兒?在說我嗎?這又是唱的哪出?瞇起眼睛,探究地望著她,隻見這婦人的%e5%94%87角浮起一絲冷笑,輕輕開口:“乖~”她指尖重重地劃在我的臉頰上,剌剌生疼。

急急地用眼神詢問:乖?若是不乖呢?你是何人,我娘呢?這是哪裡?要去何方?

她一轉眼眸,盯著布簾,不再打理我。

“咚。”一聲悶響,船身一顫,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娘子,到岸了,抱著晴兒出來見見陽光吧。”粗糙的大手掀開布簾,一張方正微黑的國字臉出現在艙外,又是一個讓人過目就忘的麵孔。

身不由己,軟軟地被那女人抱著,出了船艙。隻見那名青衣男子站在青色的石板上,將十幾個銅板放在船翁的掌中,弓了弓手,笑得憨厚:“多謝老伯,這是船資,請收下。”

虛起眼睛,望了望微斜的太陽。偏頭一瞥,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喧鬧的碼頭。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灰色布衣,瞧了瞧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回想著剛才聽到的船歌,看來身後那條安靜寬闊的河流便是酹河了。

聽娘說,這片廣袤的大陸上一共有三條大河:其中最長的便是通流荊、翼、雍、幽的樂水;其次就是流經荊、青、梁的赤江;最短的便是眼前的酹河。而這三條母親河的源頭都是處於大陸中心高原的荊國,這也是荊國雖小卻仍能在五個大國裡求生的關鍵所在。

跟著人流,慢慢前行,不久便看到一座青灰色的城門。城牆上印著兩個黑色的楷字:邊城。

突然人流停滯,我瞪大眼睛看向前方,隻見城門口排成了一字形長隊,不知何事?此時卻感到這個女人身體微僵,我微皺眉頭迷惑地抬望。隻見她和青衣男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眼珠微轉,冷冷地看著我,手上的力道越發緊了。

隊伍慢慢前移,好似緩緩流動的酹河。離城門越發近了,隱隱地聽到粗魯的嗬斥聲:“過吧,下一個!”城衛似乎在檢查著什麼,難道是在搜尋我和娘?興奮地瞪大眼睛,這下有指望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下一個!”青衣男子摟住抱著我的女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一名穿著赭紅色兵服的城衛拿著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女人和我,撇了撇嘴,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一個!”

我猛地一咬下%e5%94%87,淚水陡然滑下,撐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城衛:不要放他們過去,請救救我。

那女人發力扣住我的身體,目光狠戾,似在威脅。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我瘋狂地搖動頸部,散亂的發絲貼在臉頰上,仰著頭淒淒地看向赭衣城衛。

“慢著!”那名大胡子衛兵腆著肚子,攔在兩人麵前,重新拿出圖紙,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下。瞪大眼睛,厲聲問道:“這個小女孩是你的什麼人?”

青衣男子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額頭,慢慢解釋道:“在下唐中,攜妻女去乾州探親。結果坐船的時候小女一時頑皮,落入江中,患上了風寒,受到了驚嚇。”

我含著眼淚,悲憤地搖頭,灼灼地看著那位胡子大叔,有苦難言:不是這樣的,不要相信他!

“晴兒?晴兒!孩子,你沒事吧,別嚇娘啊!”那女人扳過我的身體,按住我的後腦,一把將我按進她的懷裡,“相公!相公!這可怎麼辦啊?55555555555,我可憐的女兒啊。”說著,還低低地抽泣起來。我試圖轉動身子,怎奈軀體僵硬,唯一可以活動的頸脖也被她死死扣住。

“這孩子,是啞巴?”城衛的聲音有些低沉。

“是。”那男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過吧,進了城找家醫館,這種小兒驚還是能治的。”

“多謝。”被緊按在女人的%e8%83%b8上,牙齒緊咬下%e5%94%87,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口腔裡,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流下,心中慘然。

過了好久,後腦的那個力道才撤去。吸了吸鼻子,抬起朦朧的淚眼,狠狠地瞪著兩人。

“三哥,這個孩子倒是個硬骨頭。”藍花女人一卷袖口笑瞇瞇地幫我擦了擦嘴%e5%94%87。

青衣男人麵無表情地看了看我,冷哼一聲:“到了乾州,這孩子就和我們沒關係了。十九,你別和她太親了。”

親?這叫親?!我白了他一眼,偏過頭,仔細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致。不似幽國繁都的綺麗精巧,這裡青磚灰瓦的建築很是樸素。凝神傾聽,街市上傳來一聲聲清脆爽朗的吆喝,全不似繁都方言的輕軟甜糯。看來誠如其名,邊城,應該是幽國的邊塞了。

感覺到那名叫十九的女人停下了腳步,抬頭看了看前方。一串黃色的燈籠高掛在石柱上,燈籠壁上寫著三個扁扁的隸書:小客棧。

我轉了轉頭,無意間發現青衣男子嘴角輕輕地扯動了一下嘴角。身體貼著十九的%e8%83%b8部,感覺到她微微地舒了一口氣。這間小客棧,難道是他們的地盤。他們,又是何人?

一名穿著土黃色粗布衣的小二站在門口,殷勤地招呼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唐中淡淡開口。

“幾間房?什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