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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81 字 1個月前

下,伏下`身體,嚅嚅出聲:“臣女叩見王上。”

“哦~起來吧。”座上的聲音有些微醉之意。

“謝王上。”嬌軟的童音讓人聽不出真意。

“見到了嗎?”幽王笑瞇瞇地看著我,手卻滑動在美人的腰際。

我剛要張口,隻聽全福搶先說道:“見到了,隻是太子殿下在溫習功課,所以沒有多留。”

極力控製微抖%e5%94%87瓣,心中冷哼一聲:好一個溫習功課,全福你真是猴精,欺上瞞下,兩頭討好,怪不得能在這吃人的宮中位居高位。卿卿真是佩服,佩服。

“太子殿下如此勤勉,真乃幽國之福啊!”激動的聲音響起,我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馬%e5%b1%81精。

“哈哈哈~”座上的那位笑得前仰後合,瘦削的臉上擠出了幾道褶子,“王兒真是努力,本王煞是欣慰啊。”一拍桌子,歪歪斜斜地站起:“我幽國兵強馬壯,上下一心,稱霸南方是大勢所趨!來!各位卿家,與寡人同飲!”

“我王萬歲萬萬歲!”掬月殿裡唱和聲洪亮,笑聲頻頻。

幽王摟著美人,目光混濁,隨意地揮了揮手:“全福,把這孩子送回去吧。”

“是!”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起頭,慢步走向殿門。突然,一道人影閃至身前,一個身著青色官袍的白發長者跪倒在我的麵前。

這又是唱的哪出戲?躲到全福身後,詫異地盯著地上的人,半天沒有言語。

喧鬧的宮殿突然安靜下來,身後傳來幽王有些不悅的聲音:“怎麼回事?”

“臣楚風恭賀王上大喜!”那老頭抬起頭,暴睜老目,一臉興奮地看著上座。

“大喜?是何喜事?卿說來聽聽?”幽王的聲音突然變得輕快。

“臣觀的韓將軍之女麵相,福祿雙至,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啊!”說著在此俯下`身去。

“楚風,你倒是個馬後炮。王上說要將此女許配給太子殿下,這便是貴不可言了。”一聲調侃,眾大臣哄笑。

“非也,非也!”老頭匍匐到我的腳邊,額頭貼上我的腳麵,“小姐的貴不在幽國,而在天下。”

天……下!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警覺地看著他,這老頭怕是瘋了吧。

嗤笑聲突然停住,殿內靜的隻聽得到窗外的水流聲。

“小姐可是天祿十三年八月初八,戌時三刻所生?”

感覺到四下投注而來的目光,我虛著眼睛,嚅嚅答道:“是。”

“沒錯!沒錯!就是您!”老頭猛地發力,拽住我的腳跟,全身顫唞,急急開口,“王上,那夜臣夜觀星相,紫薇星動,天府星偏轉,此乃天下主母降臨之兆。今夜臣再三觀望,韓小姐額間開闊,紫氣回旋,命中有著非凡人所能承受的福祿。”

說著又匍匐向禦座爬去:“王上大喜,王上大喜啊!”

深深地歎了口氣,恨恨地盯著地上的身影:你要媚上,要討賞,沒人反對。可是為什麼偏偏編排我?我和娘親在這深宮高牆裡提著腦袋,小心翼翼,步步驚心。你這老頭又來給我添麻煩,真是可惡!

“好啊,好啊!”幽王一拍禦座,啪地站起,用野獸般的目光盯著我,“好!好!”

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頭上冒出冷汗,屏住呼吸。

幽王用力揮臂,興奮地臉頰微抖,“欽天監靈台郎楚風上前聽封!”

“臣在。”老頭拜倒在地。

“寡人擢你為太僕寺少卿,統管天官府,即日上任!”

“臣謝王上隆恩!我王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愛卿平身!”幽王大笑的聲音震得我耳膜一陣轟鳴,“全福,好生伺候著,要是韓小姐掉了根頭發,就提頭來見!”

斜了誠惶誠恐的全福一眼,心中嗤笑一聲:新陳代謝是自然規律,我倒要看看是我的頭發多呢,還是你幽王手中的腦袋多。

殿內又重新充斥著諂媚聲、賀喜聲、鬥酒聲、歌舞聲,這樣的朝廷能夠平天下?哼,真是笑話!一臉冷然,跟著全福快步走出殿門。

“韓小姐!”剛升了官的楚老頭端著酒杯跑了出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韓小姐,老夫說得句句屬實,隻是……”

什麼隻是,本小姐沒興趣!抬腳便走,老頭突然閃到我身前,兩手一弓,俯下`身體:“五年前的星相,除了紫薇星和天府星有異相,其實天樞星也有微動。”

聽不懂,不想聽。偏頭看向花園,默不作聲。

“啊,老夫一時忘了小姐尚且年幼,失禮了。”他抱歉地低下頭去,半晌抬起老目定定地看著我,“命盤未定,富貴榮華,全在小姐的一念之間。”

仰起頭,隻見銀河濃淡,華星明滅,輕雲時度。

夜,黑的有些憂鬱。

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一甩衣袖,步上畫舫。將手沒在水中,掬月殿的奢華漸漸遠去。

富貴榮華?乾我何事?

命運如這微涼的湖水,在我手中。

一爐香盡,又更添香

七月二十一,微雨初涼,細落如含霧,斜飛覺帶風。尋階而上,石縫裡透著青綠,檀濟寺朱紅色的廟門顯得格外肅穆。寺外,旌旗飄動,禁軍齊整,銀盔鐵甲,立馬待命。進了寺門,當中一鼎香爐,廟內依依修竹,落落長鬆,一派清幽。

“老衲見過淑妃娘娘。”一位身著金紅色袈裟的老和尚站在階前,不卑不亢,立掌行禮。

“今日就勞煩大師了。”穿著素色羅紗宮裝的淑妃微微頷首。

身後的內侍撐著一頂淡紅色的華蓋,為淑妃遮去風雨。我緊緊地依偎在娘的身側,臉頰上感到微涼的細雨。跟著裊娜的宮娥,一群人款款前行。繞過香爐,抬頭一望,牌匾上寫著“大乘殿”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殿門的楹聯上寫著兩行行楷:鬆聲竹聲鍾磬聲,聲聲自在;山色水色煙霞色,色色皆空。

觀自在,感花謝花落;事事空,看雲卷雲舒。如此禪境,非俗人所能體悟。跪在蒲團上,三拜如來,不為所求,但為所感。來到後殿,再拜觀音,睥睨紅塵,渡我今世。

抬起頭,隻見母親柳眉緊鎖,念念有詞,側耳傾聽,隻聞“我夫”、“我兒”四字,在為爹爹和哥哥祈福嗎?娘親的嘴%e5%94%87越動越快,合十的兩手微微顫唞。嬌容慘淡,秋心一片。

一旁的青衣女仕有些擔憂地看向我娘,隨後急步來到淑妃身邊,低低開口:“娘娘,將軍夫人這……”

淑妃櫻%e5%94%87微揚,似笑似蔑,目光冷然,輕抬雪臂,淡笑道:“不要多言,且看夫人如何誠心。”

看笑話嗎?在這大乘殿裡,可有佛眼,可有神靈,淑妃娘娘冷的也太不是地方了。撐著手臂,慢慢挪近,伸出小手握住娘親的指端。她猛地睜開眼睛,淚光點點,楚楚動人。

“卿卿。”氣音出%e5%94%87,噎噎聲聲。

撲到她的懷裡,低低地說道:“娘,求之不得。”佛祖給我們的是道,是理,是渡,是悟。祈福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存在,久久求佛,便已是貪嗔癡,便已是執念。而過分的執念便是作繭自縛,便是一種思惑。

求之,漸遠;求之,不得。

娘虛著雙目,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搖了搖頭,將我抱在懷裡,耳邊傳來她輕輕的歎息聲:“是啊,求之,反不及。”

“阿彌陀佛。”抬眼看去,白眉老僧淡然地看著我,沉沉出聲,“老衲唐突,敢問小姐稚齡?”

娘親用繡帕點了點眼角,微微頷首:“小女下月初八將滿六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否容老衲為小姐卜上一卦?”此言一出,殿內一片驚呼。

“了無大師十年前不是已經封卦了嗎?”淑妃笑得柔媚,目光極寒。

“阿彌陀佛。”大師向淑妃點了點頭,不急不徐地答道,“了無隻為有緣人卜卦。”真是頗有風骨的高僧,心中不禁欽佩他的超然和灑然。

淑妃虛了虛美目,嘴角輕撇,一甩衣袖,轉身離去:“紅羅,還不跟上!”身後的女仕緊張地低下頭,快步尾隨,一行宮娥悄然無聲。“去把祈願殿給本宮打掃乾淨,本宮要去求子!”厲嗬一聲,大乘殿裡回音陣陣,氣氛森然。

娘親將我越抱越緊,感覺到她微顫的身體。我用力抱住娘的頸脖,隻聽她低低耳語道:“卿卿,別怕,別怕。”

“夫人、小姐,請移步拈花堂。”了無大師伸出右手,引路向前。

曲徑通幽處,拈花笑看春。檀香陣陣拂麵來,禪意絲絲繞心間。窗外微雨初歇,疏鍾杳杳,沉重的讓人無言。

“求之不得。”了無大師低低開口,聲音甕甕,“小姐是有佛緣之人。”

娘將我放在地上,出言寒暄道:“大師謬贊了,稚女之詞,切莫當真。”

“總角之齡,可觀一世。”了無和尚一攤手,將娘親引到座上,舀了一杯清水,盛在竹杯裡,“夫人,請用。陋室無茶,清泉作飲。”

“多謝大師。”娘淺嘗一口,露出微笑,“好水,勝茶三分。”

“阿彌陀佛。”老和尚輕轉佛珠,對我微微一笑,“此水非水,此生非生。一切皆佛法,一切皆虛妄。”

對此高人,何必假裝稚兒,惺惺作態?展眉一笑,朗朗作答:“佛祖的本意並不是讓人孜孜以求,送香一縷,而是讓我們體味凡此種種,參悟道理,對否?”

白眉和尚欣然一笑,將紫檀佛珠遞到我麵前:“小姐請收下。”

“大師,這怎麼使得?”娘親急急搖手。

我對他微微一笑,兩手置於額前,躬身行禮:“多謝大師,卿卿收下了。”

“卿卿!”娘瞪了我一眼。

“夫人,有緣之人毋須推脫。”了無和尚將紫檀佛珠放在我的掌心,順手從禪房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簽筒,“小姐,請。”

笑瞇瞇地看著他,隨意抽出一支簽,遞過去。娘親緊張地握住我的小手,期盼地看向了無和尚。

隻見他麵容微動,微微頷首,了然一笑:“小姐抽中的是九九八十一簽中的第一簽。”他將竹簽輕輕地放在桌上,虛起老目,淡淡地開口:“此簽名為月沉%e5%90%9f,有詩兩句可作解答。”

“月……沉%e5%90%9f?”娘輕皺柳眉,擔憂地看著我,“沉%e5%90%9f?”

老和尚微抬白眉,低低沉沉地念道:“履霜踏雪笑前生,海闊天高任縱橫。”說著將竹簽推給娘親,繼續說道:“這是老衲第一次解此簽,也是最後一次解此簽。夫人莫急,月沉%e5%90%9f,%e5%90%9f的是中天曲。”

娘舒開眉頭,喃喃道:“中天曲?”

“此間真意,日後自知,老衲隻能解一句:富貴在手,否極泰來。”

富貴在手,便可扔去;否極泰來,福禍雙至。大師真是說半句,留半句啊。不過人生百味一一嘗,又豈是朝夕便可透悟的。

之後,了無惜字如金,不再多語,母親領著我辭別大師,一路默默。我輕觸娘微濕的手掌,感覺到她的心亂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