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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參見太女殿下。”懷公公喘熄著行了一禮。

桑玥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犯錯了?”

懷公公自詡是個深宮老妖,可偏偏在桑玥的麵前從來就掩藏不住心事和情緒,他把禦花園內發生的事稟報了一番,其中沒有漏掉荀淑妃和姚賢妃的那一段,原因很簡單,他把桑玥標記的禮品一一送給太醫檢驗之後居然出現了驚人的結果:荀淑妃送的西洋參有毒!

桑玥的眸子裡流轉起晦暗難辨的波光,她在腦海裡反覆思量,據小河子昨晚傳遞的消息,蒼鶴離開朝陽宮後不久,荀淑妃就打扮成宮女混了進去。其實蒼鶴和荀淑妃都做得十分隱蔽,若非她提前叮囑了小河子,務必盯緊朝陽宮,大抵不會知曉二人去看過冷蕓。

“把西洋參毀了,不必聲張,這毒不是荀淑妃下的。”荀淑妃不可能不知道她有多謹慎,往西洋參裡投毒,這簡直是給她機會除掉她,荀淑妃沒那麼傻。至於白天跑去找冷香凝求情的小太監,應該是受了別人的唆使,往小了說,就是要冷香凝看到雲傲殘暴的一麵,從而疏離他、畏懼他;往大了說,冷香凝心底善良,若為了救幾個奴才跟雲傲對著乾,那可真是逞了幕後黑手的心了。

第一天,就有人對冷香凝下手了。皇宮真是個吃人的地方,偏雲傲一怒之下讓多福海秘密處置了那名小太監,線索突然就這麼中斷了。

西洋參,小太監,這兩件事,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所為?

☆、庶手乾坤,誰主沉浮?【第五十七章】母愛,情敵?

桑玥吩咐懷公公盯緊琉淑宮的動靜,同時,也要留意華清宮內是否有不幹淨的麼蛾子。

下午,華陽夫人陸氏來了。

冷香凝和桑玥在未央宮接見了陸氏,與陸氏隨行的,還有一名裹得嚴嚴實實,戴了鬥笠的女子。

二人給冷香凝和桑玥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太女殿下!”

陸氏滿頭華發,額角細紋橫生,一雙不再年輕的眼眸徐徐跳動著清亮的輝光,十八年了,跟女兒分別了十八年!她從來不相信女兒真的死了,那是一種母女連心的直覺,但是她一介婦孺,實在無力撼動這個被大家所承認接受的事實。她勸丈夫去找,丈夫說她糊塗,她一怒之下搬進了佛堂,女兒被囚禁了多少年,她關了自己多少年。

直到桑玥在她的壽宴給她提了個醒,她才知道女兒其實還活著。可那畢竟是春天的事,如今已是嚴冬,這大半年的思念,日日折磨她,像螞蟻咬著她,今兒夙願得償,她的歡喜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她忍住淚意,哽咽道:“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娘娘一麵,老身死而無憾了。”

“祖母,你別這麼說,你還要長命百歲的。”說話的,正是陸氏身旁那名連手都戴了手套,不曾%e8%a3%b8露半分肌膚的女子。她的聲,像泉水叮咚,悅耳動聽。

她既然喚陸氏祖母,想必就是傳聞中被雪藏著的冷芷珺了。

冷香凝沒了記憶,她不認得陸氏,隻覺得這個老人很親切,她很想好好地靠近她,加上桑玥提前說了陸氏和她的關係,她對比了自己和桑玥的感情,也就能理解陸氏對她的了。

冷香凝笑著讓人看了座,輕輕喚了聲:“娘。”

陸氏的身子一僵,腦海裡閃過片片白光,嘴巴張合了數下,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終鼓足勇氣,喚了她的名字:“香凝……”

冷香凝笑嗬嗬地走到陸氏的身邊:“你想抱抱我不?我平時都很喜歡抱玥兒的。”

陸氏已從桑玥的口中得知了女兒失憶一事,因此對女兒不認得自己不覺得多麼奇怪,原以為女兒會十分疏遠自己的,誰料女兒會主動親近她!她老淚縱橫,拚命點頭:“想!做夢都想!”

此時,桑玥已屏退了宮人,偌大的內殿隻剩她們幾個,陸氏站起身,把冷香凝抱入了懷中。

這一抱,她憶起了十月懷胎、瓜熟蒂落時,那種痛喜交加。

憶起了女兒第一次蹣跚學步時,那種激動不已。

憶起了女兒第一次喚她“娘親”時,那種幸福滿足。

憶起了女兒出嫁時,那種難捨難分。

“香凝……”陸氏哭得泣不成聲,冷芷珺那兒也傳來了低低抽泣的聲響。

陸氏的懷抱有種令人陶醉的清香,或許,那就是母親的味道,冷香凝閉上眼細細地感受著。

不論冷香凝年紀多大,是否已有生養,她在陸氏的眼裡,永遠都是那個需要嗬護的孩子。這樣的意念感染著冷香凝,她露出了一個幸福的微笑:“娘的懷抱很舒服呢!”

陸氏破涕為笑:“香凝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

二人親熱地交談,桑玥則是坐到了冷芷珺的身邊,寒暄了幾句之後,道出了心裡的疑惑:“芷珺,你為什麼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實?”

臨行前冷華已經交代過了桑玥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冷芷珺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柔聲答道:“我曬了太陽,身上就會長紅斑。”

桑玥環視四周,發現因為今天暖和,幾扇窗子都大敞著,午後的日暉沒有絲毫保留地照著殿內的每一人、每一物,包括身旁這位柔柔弱弱的美人。她起身,關了窗子,室內的光線驟然黯淡了許多:“這樣,你會不會好受些?”

“嗯,多謝太女殿下。”冷芷珺笑著說完,摘下鬥笠,露出了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這一瞬,時間悄然靜止,繁花黯然失色,桑玥覺得自己是透過了無數疊加而成的絢麗花束在看她,那種出塵脫俗的美,仿若來自九霄仙宮,又似踏破歷史長河,飄渺,厚重!

她比冷蕓更酷似冷香凝!這簡直……是個完全能夠跟冷香凝媲美的女子!

桑玥服了,“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詩經》誠不欺她,世上當真有如此皓月朗星的女子,她由衷地誇讚了一句:“真美。”

冷芷珺抬臂,勾了勾桑玥的手指,靦腆一笑:“色衰愛弛,唯韻恆之,聰穎的女子才能美一輩子,臣女不及殿下。”

桑玥被她這個可愛的小動作逗笑了:“方便的話,以後多入宮陪陪你姑姑,她怪孤單的。”

冷芷珺含笑看了那對聊得火熱的母女一眼,認真地道:“好。”

桑玥心裡感嘆萬千,果真是天妒紅顏,像冷香凝和冷芷珺這樣風華絕代的佳人,一個半世孤苦,一個身患怪病,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冷香凝和陸氏聊著聊著就困了,陸氏陪著她躺倒床上,冷香凝窩在母親的懷裡,感受著雲傲和荀義朗都不曾給過她的特殊溫暖,心裡眷戀漸生、勇氣漸生,對這個幽幽深宮的恐懼似乎淡化了不少,她咧脣一笑:“娘,你今晚不走了吧!”

陸氏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笑得十分慈祥:“娘下回再來看你。”

冷香凝伸長脖子,睜大鳳眸:“我跟雲傲說,許你天天來,好不好?”

聽女兒直呼皇上的名字,陸氏就知道皇上待女兒一如往昔般地疼愛,心裡又寬慰了良多,但天子妃嬪的親眷是不能天天往皇宮裡跑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冷香凝破天荒地竟然察覺到了陸氏的擔憂,她眨巴著瀲灩生輝的眸子:“雲傲說隻要我喜歡,做什麼都可以,我喜歡你天天來。”

陸氏笑著應下:“好,我明天一大早就過來看你,你困了,歇著吧。”

冷香凝打了個嗬欠,滿足地閉上眼。

桑玥和冷芷珺正在外間作畫,聽到裡麵傳來輕柔的%e5%90%9f唱,赫然是陸氏唱起了年輕時哄孩子入睡的搖籃曲,她的嗓音已不復宛轉悠揚,卻每一聲都能滲透到人的靈魂深處。

這是強大的母愛,世間最無私也最感人的力量。

……

當晚,桑玥入住了東宮。宮裡太過危險,林妙芝仍是留在姚家。姚家忙得不可開交,姚晟迎娶南宮雪的日子和林妙芝出嫁的日子重合了,府裡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林妙芝卻是無法感知這種濃厚的歡喜氣氛,她越來越虛弱,有時一睡就是兩、三天。

以前,她愛桑玄夜,為桑玄夜付出了女子最寶貴的貞潔和青春,又頂著巨大的壓力生下了桑玄夜的孩子。到頭來,卻是孑然一身,孤苦無依。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了把她視為珍寶的六王子,她卻是無福消受了。

誰說不是造化弄人?

比起皇宮,慕容拓更願意住在荀府,因為處理起事情來比較方便,但他明白桑玥外表強勢,潛意識裡其實住著一個孤寂的靈魂,每晚他就算翻個身都能感覺到她的手臂一緊,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她到底是依賴他的,所以,他隻能兩邊跑了。

上回慕容錦故意引他去北齊平定內亂,自己卻是悄悄地前往了大周邊境。若非桑玥一紙書信,慕容錦已經抵達了京都,這樣的慕容錦,令他心裡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

這是他從小最敬愛的大哥,他對慕容錦的敬愛程度甚至超過了對慕容宸瑞的,如果可以,他不想跟自己的大哥反目成仇。可是為什麼慕容錦還不對桑玥死心?究竟是什麼支撐著慕容錦的信念?他隱約覺得,桑玥和慕容錦之間並不像陌生人那般疏離,他們兩個到底發生過什麼不被他所知曉的事?

入夜時分,桑玥和慕容拓各自處理完公務,就要回東宮用膳,半路上,懷公公找到了慕容拓,說冷香凝要見他,慕容拓看了眼漸欲暗沉的天色,儘管歸心似箭,但還是應了冷香凝的邀請,去往了華清宮。

陸氏和冷芷珺走了,冷香凝醒來百無聊賴,便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鋪了繡團蝶軟墊的椅子上,給桑玥縫製冬衣,十五年的囚禁生涯,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這個了。

“香凝。”慕容拓似怕驚擾到她,聲音和腳步一樣輕。

冷香凝循聲抬眸,見到慕容拓,頓時兩眼放光,把冬衣放在了繡籃裡,朝著慕容拓撲了過去,若在以往,她就一把抱住慕容拓了,眼下,她在離慕容拓一步之遙的地方堪堪忍住,她今天心情不錯,語氣也十分輕快:“拓拓!”

慕容拓用餘光一掃,周圍斂氣屏聲的宮女裡,四名是懷公公訓練出來的,另外四名是雲傲指派的,怕是懷公公已經提醒過冷香凝要謹言慎行。

他笑了笑:“你沒有叫桑玥一起過來嗎?”

冷香凝搖搖頭:“雲傲說玥兒很忙的,我就不忍心打擾她了。”

聽了這話,慕容拓璀璨瀲灩的眸子一眯,脣角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桑玥很忙,忙什麼?聽戚淵明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