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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貴妃的手裡再無雲傲的把柄,我倒要看看這回,她怎麼逃脫升天?”桑玥的眸子裡竄起一簇極旺的火苗,那是一種興奮的鋒芒,“離祭天,還剩十幾日。”

桑玥提筆,寫了一連串的名字,遞給玉如嬌,無比愜意地笑了:“這些天,要好好地給冷貴妃補補,別讓她的孩子掉了。”

玉如嬌接過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從發絲到腳趾頭,無一處不惡寒連連,這些……這些東西……她的喉頭滑動一下:“是,屬下這就去辦。”

驕陽隱入了雲層,天色逐漸暗淡,遙遠天際漂浮著的雲,如灑了幾點墨粉,由內而外,烏烏的,朦朦的,叫人心情沉悶。

雲澈像往常那樣陪雲傲下了棋,才打道回府。

在宮門口,惜華郡主已然在等待,她打扮得格外嬌艷動人,頭戴珠釵,頸掛瓔珞,身穿玫紅色對襟華服,遠遠望去,猶如一朵璀璨明媚的花束,含羞嬌柔,又不失華貴。

雲澈優雅一笑,邁步朝她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就有一名太監跑到他身邊,小聲稟報了幾句。他的神色一僵,對惜華郡主抱歉地笑了笑,惜華郡主會意,轉身上了馬車,在馬車裡等他。

雲澈踅步回了皇宮,在太液池的亭台見到了雲陽。

雲陽笑得春風和暖,指了指身旁的石凳:“大皇兄,好久不見。”

沒有外人的情況下,雲澈倒也懶得裝什麼兄弟親厚,他麵色一沉,走到雲陽的對麵,隔著一方石桌,俯視著他:“你有什麼話,非要跟我說?”

雲陽的笑容不變:“大皇兄是個明白人,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想跟大皇兄合作,共同除掉桑玥!”

雲澈不禁失笑,這個弟弟的臉皮是不是太厚了些?昨天是怎麼利用常氏跟南宮雪挑撥桑玥和他之間的關係的?他渾然不記得了?

雲陽明白雲澈的顧忌,他神色和緩道:“其實,昨晚的事,是我刻意安排的,我根本沒打算對桑玥用什麼毒計,然後嫁禍給你。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桑玥洞悉我的心思,從而跟你踏上一條船!”

雲澈冷冷一笑:“你不要兩麵三刀,以為誰都會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嗎?”

其實,從雲澈出現在雲陽視線裡的那一刻,雲陽就知道雲澈必定會上鉤。雲澈什麼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軟,簡言之,缺乏自信,所以他才用嚴於律己來掩飾這一項致命的弱點。但再怎麼掩飾,也彌補不了這種從娘胎裡帶來的性格缺陷。雲陽始終溫潤如玉:“大皇兄,你是不是認為桑玥是雲恬,就不會跟你爭奪皇位了?”

雲澈不語,這是兄弟倆頭一次赤摞%e8%a3%b8地談論這個敏[gǎn]的話題,除了八皇子那樣的病癆子,其它人,誰不想坐上金鑾殿的那般龍椅?但這話,哪怕心知肚明,他也不會當著雲陽的麵承認。

雲陽微微一嘆,似一滴晶瑩的露珠跌落了平靜無波的湖麵,驚起了一圈圈的漣漪:“皇後沒死。”

雲澈的眸子陡然睜大:“母後……沒死?”

“母後母後”叫得可親熱,隻怕最不願意她回來的,就是你吧,我的好大哥!

雲陽看破不說破,接著方才的話題,道:“大皇兄還不知道吧?皇後不僅沒死,還活得風生水起,不日就要回宮了,皇後的年齡儘管大了些,可三十多歲再有孕的女人比比皆是,一旦皇後誕下了皇子,誰也別想成為儲君。桑玥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屢次挑起你我兄弟間的矛盾,讓我們自相殘殺,好給她那未來的弟弟鋪路。”

雲澈似是不信:“母後不是被冷瑤囚禁多年,然後殺了嗎?”

雲陽的笑意加深,周圍的空氣卻仿若凍結:“你未必太小瞧桑玥了。”

雲澈濃眉緊蹙:“可……既然母後活著,為何不回宮?她是皇後啊!”

在雲澈看來,權勢地位、名利富貴高於一切,放著好好的中宮皇後不做,卻偏居一偶,這簡直太說不過去了!

雲陽摸了摸左手的玉扳指:“回了又如何?後宮已是我母妃的天下,她冒然回來,隻會淪為魚肉,桑玥在把後宮清理乾淨之前,是不會讓皇後回宮的,但照眼下的形勢來看,那一天似乎不遠了。”

“你的意思是……”雲澈欲言又止,實際上,他是明知故問。

雲陽耐心地替他“答疑解惑”:“先是德妃,再是麗妃,如今又是我母妃,你當真一點兒沒看出桑玥的用意?她就是要把後宮變成她自己的,她不會輔佐雲笙登基,也不會襄助你,她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所有人。包括她入住姚家,也是為了把握住姚家人的心。她把冷家的二房打擊得隻剩下一個冷煜澤了,未來的家主之位隻能落在冷華的頭上,冷華是誰?他是皇後同母所出的哥哥!三大家族,荀家無條件地支持她,姚家目前不好說,冷家卻是已被她製衡了一半了。你背後的伯夷侯府,我背後的談氏一族,不都毀在了她的手上?放眼整個京都,誰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促成這樣的局麵?我捫心自問,做不到!所以,我們必須聯起手來,除掉桑玥。然後,兄弟間爭奪皇位,各憑本事,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理,大皇兄以為如何?”

“可是……”雲澈儘管心裡泛起了驚濤駭浪,麵上仍是裝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別的我不多說了,你如今深得她的信任,今晚大皇兄設宴,我會準時參加,屆時,大皇兄是聯合桑玥對付我,還是與我同仇敵愾共殺桑玥,端看大皇兄的選擇了。”雲陽笑著說完,抬手拂去雲澈肩上並不存在的塵土,闊步離去。

雲澈的手緊握成拳,雲陽是虎,與虎謀皮,下場似乎……並不怎麼好。

……

冷香凝的身子已經大好,除了有些虛弱,高熱和痘痘全都消了。

桑玥去探望了她,給她送了一堆光鮮亮麗的衣物和首飾。冷香凝攤開一件墨藍色的華服,出聲詢問道:“這是……什麼衣服?好奇怪啊!”

“是皇後翟衣,你要見雲傲,就得穿這個。可是,你真的,不考慮留在這裡嗎?”憑心而論,桑玥寧願冷香凝在這裡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也好過回宮,對著雲傲的妃嬪和子嗣,徹夜流淚。獨占欲是人的天性,尤其冷香凝隻剩下孩童的心智,就更無法容忍別人跟她搶雲傲了。但是,這話,解釋給冷香凝聽,她根本聽不懂。她隻有親眼見了,痛了,才能明了,那樣的日子與她十八年來所期盼的不盡相同。

冷香凝展露了一抹傾世笑靨,甜甜地道:“我要見雲傲。”

桑玥點點頭,她可以替她掃平障礙,卻不能左右她的選擇,但她還是再嘗試了一番:“跟雲傲在一起,你要學很多規矩,記很多東西,興許再也不能為所欲為了,那樣的日子,其實一點也不好玩的。”

冷香凝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無辜地看著桑玥,桑玥暗嘆,冷香凝怕是想象不出那樣的日子有多難過。也許隻有經歷了,她才能深有體會,甚至重新做一次選擇。桑玥握住她的手:“從今天開始,思焉會教你宮廷禮儀,你好好地學,不能做錯,一做錯,就永遠回不了雲傲的身邊了。”

冷香凝把頭枕在桑玥的肩窩,笑眯眯地道:“我會好好學的。”

桑玥拍了拍她的背,扶起她,軟語道:“先試試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我再叫人改改。”

思焉上前,打算為冷香凝穿衣。

“我來吧。”

桑玥循聲側目,隻見荀義朗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口,他的臉上掛著溫暖迷人的笑,如雨後新秋的一道亮麗彩虹,折射出琉璃般璀璨奪目的光芒。他輕邁著步子,來到冷香凝的身邊,拿過翟衣,緩緩地道:“你要香凝學的,不單單是宮廷禮儀,我對那個比較了解,這段時間,就由我來教香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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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搖搖頭:“荀義朗,你這是何苦?”

“你就當我想霸占香凝一段日子吧。”荀義朗拿過翟衣,套在了冷香凝的身上,認認真真地為她係好每一根絲帶,撫平每一個褶皺,不久的將來,她將會穿著這身華貴的翟衣……再度成為雲傲的女人。

冷香凝笑嗬嗬地看著銅鏡中忽然變得雍容華貴的自己,眼底的興奮如無數繁星在閃耀,瀲灩生輝,光彩照人:“荀義朗,我好看嗎?”

她渾然不察荀義朗的心在她憧憬的笑容裡裂開了無數道口子,又被塞入無數根荊棘,血流成河,流進了靈魂深處。荀義朗忍住肝膽俱裂的痛楚,寵溺地笑道:“好看,香凝穿什麼都好看,香凝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人。”

冷香凝的笑容一收,無比鄭重道:“不對不對,最好看的人是玥兒!”

桑玥的容貌算是美麗,但跟冷香凝比可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隻是母親的心裡,孩子永遠都是最美的。

桑玥笑笑,不做言辭。

荀義朗拂落了她寬袖上的一根斷發:“香凝,我帶你去逛燈會,好不好?”

冷香凝的雙眼一亮:“可以出去玩了嗎?好啊好啊!”

“我們先吃飯,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牛柳。”

“嗯。”冷香凝眉眼含笑,把小手塞進了荀義朗寬厚的掌心,入冬以來,這已經成為了她的一個習慣。不論到哪兒,都是荀義朗牽著或背著。

桑玥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眸子裡掠過意味深長的波光,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對雲傲的思念,對荀義朗的依賴,都成了冷香凝生命裡的習慣。在不久的將來,冷香凝會做出怎樣的取捨,尚未可知。

菱湖邊上,熙熙攘攘的長安街,車水馬龍,花燈一字排開,路上幾乎不見老人或幼童,一對對的全是情侶。由此可見,大周的民風較之南越可開放多了。大周燈會出奇的地方,就在於大家都是戴了麵具的,但不是遮住全臉的那種,麵具的式樣繁多、花色鮮艷,冷香凝選了個銀色的美狐,右側還有一根藍色的羽毛隨風輕舞,和她的雪白裙衫相映生輝,魅惑仿若天成。

這樣的冷香凝是嫵媚的,哪怕瞧不全她的容貌,但是自蕓蕓眾生裡,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眼認出她來。

荀義朗也戴著麵具,牽著她柔若無骨的手,在人群裡來回穿梭。他的高熱仍未褪去,不應出來吹風,但他仿佛覺得跟香凝這種美好的日子不多了,他要珍惜每一天每一刻。他想留給香凝,也留給自己一份難忘的回憶。或許他的餘生,都隻能靠這些點點滴滴的溫馨畫麵來維持活下去的勇氣了。

“香凝。”他停住了腳步,怔怔地望進冷香凝清澈無瑕的眸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