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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仇恨已如跗骨之蛆,蠶食了她的衝動和激情。她並不懷疑慕容拓的本質,隻是不願意丟失了自己。

她跳下馬車,見茉莉在門口神色匆匆地四處張望,於是叫住茉莉:"茉莉,出什麼事了?"

茉莉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三步並作兩步邁至桑玥的跟前,焦急道:"二小姐,丞相府的韓小姐在貴叔的鋪子裡鬧起來了,說鋪子裡的貨物是次品,專門以次充好來騙大家的錢。"

桑玥若有所思:"丞相府的人何時買過貴叔鋪子裡的東西?"

茉莉搖頭:"貴叔說不記得賣過那匹布給丞相府的人。"

桑玥的腦海飛速旋轉,她曾經給桑飛燕送了幾匹布,後來桑飛燕又轉增給了韓玲萱兩匹,這件事她是知道的,隻是距離桑飛燕贈布已過去兩月有餘,韓玲萱怎麼會拖到現在才拿此事大做文章呢?她抬眸睥睨著暗沉如墨的天色,寒風凜冽如刀刃,割得人雙頰澀痛。她嗤然一笑,丞相府的人終究是忍不住了嗎?

她轉身,踅步上了攝政王府的馬車。

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名叫中心禦街,商鋪林立,車水馬龍,即便在這雪舞飛揚的日子,路上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川流不息。

寧和布莊位於中心禦街與東臨禦街的十字交匯處,地段得天獨厚,客人繁多,生意興隆,口碑一直極好,回頭客良多,今兒卻正在被人拆招牌。

"大家過來看看,這就是寧和布莊賣的綢緞!這個花樣兒在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好看是好看,也標新立異,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次品!除了裹在最外麵的那層是光鮮亮麗的,裡麵不是斷絲就是跳絲,這不是坑人嗎?"

說話的是韓玲萱的貼身侍女巧兒,她生得濃眉大眼,細皮嫩肉,長相倒是清秀,隻是眉梢描得尖細,略顯刻薄,脣瓣咧得歪斜,十足跋扈,生生將一副小嬌娘的美感給剝了個乾淨。

在她身旁站著的穿翠紋織錦羽鍛鬥篷和黑色羊皮小靴的女子正是韓玲萱。她身量纖纖,妝容精緻,滿頭金釵花鈿,貴氣逼人,隻是與她十七歲的年紀相比略顯老氣橫秋了些。她將手放入圓筒的暖手捂中,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過路行人指手畫腳的神態。

一名五十歲的老嫗嚷道:"哎呀!我前些天也買了寧和布莊的綢緞,還沒仔細檢查呢,都說信譽好,我指望著送人的!"

"你還檢查什麼?直接退貨吧!時間隔的長了,掌櫃的都不認了!"說話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胖嬸,"我跟你說吧,前些日子我也買了他們家的布,縫了身衣裳,那質量,嘖嘖嘖,我不過是蹲了個茅廁,褲襠就裂了,因為已經做成衣服了,我不好過來吵,但今兒路過碰上這事兒,我奉勸你呀,還是趕緊退掉!"

一旁開始有人附和:"就是啊!我也回去將買的布退了吧!"

正在鋪子裡掏銀子的客人聽到外麵的不利言論,直接將布一甩,憤然離去。

"誒!這位妹子講話得憑良心,我們寧和布莊開了大半年了,從未出現過任何質量問題,每一匹布都是經店裡的人親自驗過才上架的。"貴叔不禁有些急了,開始與胖嬸辯駁,但他是個生意人,言辭犀利,笑容卻很自在,倒不至於令旁人聽得生厭。

人群裡三層外三層,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大越密集。誹謗的人多,善良正直的也不少。

一名三十歲的青年儒生辯駁道:"我們用著挺好啊!都買了七八回了,我母親特別喜歡這兒的花色。"

他身邊的中年婦女附和道:"我女兒也喜歡,都說他們家的絲綢做刺繡最美了。我聽說,慕容公子在攝政王妃的壽辰上送給了王妃一幅雙麵繡,絲綢和絲線全來自寧和布莊,王妃喜歡得不得了,當寶貝供著呢!"

一把攝政王妃搬出來,異議聲弱了下去。

巧兒發現言論於她們而言又不利了,趕緊將手裡的綢緞往貴叔腳邊兒一扔,放大音量挑釁地道:"掌櫃的,這匹布又是怎麼回事?斷絲、跳絲、毛邊兒,睜大你的眼看清楚!你敢說它不是你們寧和布莊賣的布?"

貴叔躬身,探出有些粗糙的老手,摸了摸綢緞的瑕疵,發現斷絲和跳絲的切口過於整潔,不像是織布時落下的弊端,反而似人用剪子故意弄破的,而這種花色他根本沒有賣過,他特地選了五匹送給了小姐,小姐不喜歡與人穿同樣的衣服,因此但凡小姐所有之物,他斷不會再賣給他人了。他甩了甩手,以犀利目光與巧兒平視,道:"它是我們寧和布莊的綢緞,但我沒有賣給你們!而且,那些跳絲、斷絲和毛邊兒的地方盡是你們用剪子給戳的,不是質量問題!"

"啊?原來是她們剪的啊?"中年婦女鄙夷地道。

"大膽!你竟然敢質疑當朝丞相的孫女千金?"巧兒怒急攻心之下爆出了韓玲萱的身份,韓玲萱眉心一跳,暖手捂中的手緊了緊,原本打算狠狠地訓斥這個口無遮攔的丫鬟一番,誰料,人群裡接連爆發出好幾聲對丞相府的維護,她頓時又覺得利用一下`身份也沒什麼。

"丞相府的哪位千金?是大小姐嗎?丞相府的大小姐應該不會撒謊的吧?"

"是啊!人家韓小姐是在為咱們老百姓打抱不平呢!"

……

韓玲萱笑了笑,越發站得理直氣壯、儀態萬方。維持著優美形象的同時,她不忘打量著街道的動靜,美眸裡偶爾劃過一分焦慮,心難靜,桑玥怎麼還不出現?

貴叔急得焦頭爛額,悄悄問向李東:"通知小姐了嗎?"

"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了,估摸著二小姐應該快到了。"李東是慕容拓的人,關鍵時刻防地痞流氓和紈褲子弟鬧事,若來者是名男子,他或許早將其撂倒在地,偏偏是倆弱不禁風的女流之輩,他束手無策。

就在雙方僵持得一發不可收拾之際,一道柔媚的笑聲自人群裡華麗麗地■出:"喲!我道是誰呢?那不是咱們怡紅院前些日子逃跑的奴依姑娘嗎?"

香風浮動,人群自動裂開一道口子,一名身穿玫紅色束腰長襖的美艷女子緩緩走出,她頭頂雙刀髻,簪藍寶石金釵兩支、白玉珠花一對、月牙形花鈿一個,耳墜晶瑩剔透的珍珠,臉上撲了厚厚的妝粉,用以遮掩她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容顏。她,就是怡紅院的姑娘玉芙蓉,在玉芙蓉身後,是兩名豆蔻年紀的風塵女子。

奴依?這名字一聽就讓男人暗生占有欲!像個奴才一般百依百順,予求予給,還略帶點青澀,這種滋味兒,不可謂不消魂。

韓玲萱一看到玉芙蓉,臉就綠了。

巧兒二話不說,對著玉芙蓉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竟然敢汙衊我家小姐的清白!我撕爛你的嘴皮子!"

玉芙蓉是什麼人?在怡紅院混了十幾年,年過三旬仍屹立不倒,又豈會沒幾分本事?巧兒一巴掌剛剛抬起,她就搶先將巧兒踹了個四腳朝天:"我呸!奴依要是丞相府的小姐,我就是天子的妃嬪!如今都是什麼形勢,母豬都能上樹了?一個逃跑的風塵女子,竟跑到大街上招搖撞騙了?看我不回了春媽媽,讓她好好地收拾你!"

講到最後一句話時,她的手準確無誤地對準了韓玲萱。韓玲萱倒退一步,暖手捂差點掉在了地上。

玉芙蓉身後的粉衣女子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家瞧仔細了,她是我們怡紅院的媽媽花了好多銀子買下的,沒想到剛接了一個晚上的客就跑掉了!春媽媽四處尋呢,也不知這小賤人是不是跑到哪個暴發戶家裡做了房妾室?"

藍衣女子嗤笑:"依我看,她做了妾室是假,四處騙錢是真,她說綢緞是壞的,想將此事鬧大,莫不是希望掌櫃的給她配一筆豐厚的銀子?"

韓玲萱身子陡然一晃,像一顆被壓彎後突然放鬆的藤條,顫得人眼暈。

玉芙蓉逮住時機,一手指著韓玲萱,一邊朝人群裡嚷嚷:"大家看看,她心虛了,是不是?她的閨房之術是我手把手教的,她一眼就認出我了,就如我一眼就瞧準了她!"

玉芙蓉的話露骨道了極點,卻一反常態地令人信服,尤其人群中還有不少是她的"香客"。她見路人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趁機又添了把柴火:"我聽說韓大小姐馬上就要嫁給裴家公子為妻了,有婚約的人哪個不是呆在閨中?敢像她這樣拋頭露麵地來找一個商鋪的茬兒?"

"是啊!肯定不是什麼正經女人?"

"瞧她那搔首弄頭的樣兒!"

……◇思◇兔◇在◇線◇閱◇讀◇

韓玲萱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喝道:"玉芙蓉!有你這麼汙衊我名節的嗎?你再瞎編亂造,當心我讓我祖母砍了你的腦袋!燒了整個怡紅院!"

"喲!小賤蹄子,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奴依了吧!"玉芙蓉啐了她一口,又看向人群,"我方才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諱,她若是個閨閣女子,又怎麼叫得出我的名字?"

韓玲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巧兒更是呆若木%e9%9b%9e,大小姐當真……去過青樓嗎?她驟然憶起定國公府的騰老夫人壽辰當晚,小姐徹夜未歸,韓丞相命人封鎖了消息,對幾個衷心的下人講的是小姐留宿了定國公府,難道……小姐其實是去了青樓?

"來人!將奴依抓回怡紅院,讓春媽媽好好地懲治一番!看她下回還敢不敢隨便亂跑?"

玉芙蓉一聲令下,身後兩名風塵女子就將韓玲萱給擒住了。

韓玲萱拚命掙紮:"你們不能抓我!"

玉芙蓉啪啪啪接連扇了三耳刮子,打得韓玲萱暈頭轉向,玉芙蓉又對眾人揚聲道:"鄉親們,你們可得認清楚了,這個人是我們怡紅院的姑娘,日後若她再行逃跑,但凡舉報她行蹤之人都賞紋銀百兩!"

"不是的!我不是青樓妓子!我是丞相府的千金!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玉芙蓉不屑地嗤道:"哼!你漏接了多少個客人,今晚都叫你一個不落地補回來!"

..

☆、【第九十九章】大事不妙

"接……接客?我不要!我不要!"韓玲萱像隻被扒了毛的獅子,咆哮狂吼個不停,她一口咬住粉衣女子的手臂,粉衣女子吃痛,一把撕爛了她的氅衣,與藍衣女子一起將她摁倒,不顧她的掙紮扯爛了她的羅裙和褲子,露出光潔白皙的大%e8%85%bf。

"唔——"人群裡嘩聲一片。

貴叔剛想上前勸架,李東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他點頭,悄然退到一旁。

雪地冰涼,寒風刺骨,這些都不抵韓玲萱萬分之一的羞惱,她堂堂丞相府千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扒了褲子,這叫她情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