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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歆了。

桑楚沐憶起玥兒被封妃之後,慕容耀提出要用先皇聖旨迎娶玥兒,卻遭到了慕容歆的強烈反對。慕容耀私底下承諾,即便與慕容歆撕破臉,也要完成先皇遺詔。但他始終覺得慕容歆的反對是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好在最後玥兒想了個利用日食的法子,這才避免了一場與慕容歆的風波。他曾告訴過慕容歆玥兒身上流著大周姚家的血脈,身份絕非桑柔可比,慕容歆依舊不喜歡玥兒。為什麼?

桑玥沒有放過桑楚沐深邃的眸子裡閃過的糾結和複雜,她烏黑的瞳仁左右滑動了一下,書寫:父親,當初朝廷要派監軍北上,最初到底是誰的主意?

桑楚沐狐疑地看了桑玥一眼,如實相告:鎮國侯林懷遠。

林懷遠,林妙芝的父親?她又寫:曹季恆是誰舉薦去洛邑的?

桑楚沐的瞳仁一縮,寫道:慕容耀。

桑玥垂眸,目光落在多寶格的一個白瓷青花瓶上,似在凝視,又似在沉思。半響,她的眸光漸漸變得深遠而複雜,良久,緊了緊握筆的手指,力透紙背:放棄慕容耀!

“玥兒!”桑楚沐止不住地驚呼出聲,目光凜凜地望進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是的,幽冷,這是桑玥第一次在他麵前釋放自己的情緒,陌生得令他以為如在夢中,那拒人千裡之外的眼神當真是玥兒的?

“為了他?”

桑玥搖頭,坦誠道:“為了我們。”

她相信,從林懷遠提出增設監軍一職到慕容耀派出曹季恆,父親就已心存疑慮,他麾下良將眾多,心機深沉如孟闕、隱忍和善如馮洲,為何慕容耀讓他派了個脾氣火爆的曹季恆前去?而曹季恆一死,父親被順利舉薦為新任督軍,這說明了什麼?

桑楚沐明白桑玥的顧慮,安撫地笑了笑,寫道:玥兒你多心了,當初我贊同了林懷遠的提議,慕容耀才聯合朝中黨羽將此事推上檯麵,派曹季恆去洛邑也是經過我同意的,為的就是有一天我能趁機北上。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寫下:攝政王重用年氏一族,就是要控製臨淄城的秘密軍隊,你無法將軍隊從臨淄帶往洛邑,不論用多麼隱蔽的方式。沒有勝算的事,父親也要做麼?

桑楚沐深吸一口氣:我不能違背先皇旨意。

桑玥嘆息無語,桑家百年基業,已經位極人臣,桑家的女兒母儀天下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父親衷心是毫不含糊的,貪心也是隻多不少的。

她奮筆疾書: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插手慕容耀的任何事,提前恭祝慕容耀榮登九五,但我絕不嫁給慕容耀!

“父親,時辰不早了,父親歇息吧,女兒先行告退。”桑玥行了一禮,轉身推門而出,隻留桑楚沐一人久久回不過神,兀自呢喃,“你這性子,跟你娘一樣烈啊。”

廊下的八角琉璃燈迎風旋轉,墜下的穗子輕飄如女子的發絲,月光和著陰影交織,令其從中斷成兩截:一半光麗,一半陰暗。

桑玥隨手繞了繞,沒多大興趣,於是回房歇息。該說她已經說了,她心疼父親,卻更心疼五姨娘,如果父親依舊執迷不悟,那麼,她就要考慮帶著五姨娘和弟弟妹妹離開定國公府了,斷沒有全家人陪他一起赴死的道理。

現在,她要思考另一個問題:碧洛為何能成功地對她施行黑巫術?要知道,使用黑巫術必須得到對方身上的毛髮、血液或者皮肉指甲。碧洛與她素未蒙麵,僅有的一次還是碧洛初入京城時,她遠遠地望了一眼,根本沒有發生任何近距離的接觸。

難道她身邊出了內賊?

這種想法一處,她立刻開始搜尋自己的記憶,猛然,她想起喪事期間,桑飛燕送來了孝服,事後,桑飛燕又取走了孝服,如果她有發絲落在了孝服之上,再經桑飛燕之手轉給慕容歆,那麼,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原來如此!原來桑飛燕故意攬了收送孝服的活兒,就是為了給碧洛提供她的發絲!

難怪,桑飛燕會屢次試探她生病了沒,想必是為了弄清楚碧洛的巫術是否有效。但她隱藏得太好,所以碧洛不得不親自前來赴宴,下重招令她斃命!碧洛與她無冤無仇,隻能是受人指使,這幕後黑手非慕容歆莫屬了。

經此一事,她算是看透了慕容歆,在她和父親為他們姐弟倆做了那麼多事之後,慕容歆竟然要對她趕盡殺絕?

慕容歆,既然你自掘墳墓,可就怪不得我了。若換成其他公主,我還真不好下手,至於你麼……嗬,下次見麵,就是你的死期!

月光獨好,桑玥在房裡坐了會兒,又開始操心櫻桃的事,想親自去探望一番,於是趁著守門的侍女換班的空擋溜出了院子。

此時,夜已深,秋風帶了幾許蕭瑟之意。她白色的裙裾像一輪移動的明月,輓在手臂的霓裳就是俏皮的霞雲。風兒有些大了,霓裳飄飛,令她有意無意的漫步形同九宮霄舞,飄渺出塵,曼妙多姿。

“玥兒。”

一聲熟悉的呼喚像一根棒槌狠狠地敲打在桑玥的後腦,讓她出現了瞬間的麻痺,就連渾身的血液都在頃刻間凍結成冰。她握緊拳頭,用指甲戳著掌心,直到痛感襲來,她才如夢初醒,血液回流,而鬢角,卻在這眨眼的瞬間滲出了細密的薄汗。

她不著痕跡地抬手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順便拭去汗珠,優雅轉身,冷凝的目光落在同樣是一襲白衣的裴浩然身上。

五年,他叫她“玥兒”叫了整整五年!方才那一聲,就猶如他每一次回家,尚未進屋就開始呼喚,熾熱而溫柔,似要將她俘獲在濃情蜜意之中。

重活一世,他第一次這般喚她,然而,她除了熟悉,剩下的隻有噁心。

她輕蔑地笑了:“裴公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不記得裴公子有來赴宴啊。”

裴浩然微微一笑,幽暗深邃的眸望不見底,像一條沒有盡頭的甬道,令人覺得危險:“聽說了楚蓉蓉的事,靖王殿下和我便過來看看,靖王殿下已經去向王妃求情了。”

楚蓉蓉的事並未對外聲張,就連楚纖纖都不知道,慕容耀因何得知?桑玥有了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但她又覺得這個猜測有幾分離譜,遂一笑淡之,道:“哦,那裴公子趁著靖王殿下分不開身之際,就跑來找我?你不會不知道靖王殿下心儀我吧。”

裴浩然脣角的弧度越發深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尚未婚配,我就有追求你的自由。雖然曾經你對我做了許多不好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我非但不恨你,反而愈加迷戀你了。”

“嘖嘖嘖,”桑玥%e9%9b%9e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撣了撣裙擺,雲淡風輕道:“你配得上我嗎?以為中舉了就很了不起?”

裴浩然的眸子越發幽暗,笑容卻越發溫柔:“裴家已讓出了皇商之位,明年春試過後,我就能入朝為官,桑將軍再疼你,你也隻是個庶女,我加官進爵後,又怎麼配不上你?”

“你的意思是要與靖王殿下對著乾了?為了一個女人?”桑玥瞪大幽靜清冷的眸,“他是王爺呢,你官再高,也越不過他去。況且,我嫁給他一定是正妃,嫁給你卻隻能做妾,傻子才會選你?”

裴浩然幽暗的眸一瞬不瞬地鎖定桑玥清麗的麵容,淡淡笑道:“我說過,但凡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此話當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當真。”

“我想要……”桑玥的蔥白纖指摸上麵頰,偏頭想了想,笑得春光燦爛:“想要你的命,你給嗎?”

裴浩然心頭一震,既為她脫口而出的話,也為她看似玩味、實則認真的眼神,她竟然想要他的命?哪怕在她那般陷害他之後,他也隻歸咎於她是討厭他,從沒真的認為她想殺他!而更令他不解的是,她壓根就懶得遮掩對他的恨意。她就不心虛嗎?

“給不了我就走了。”桑玥說完,華麗轉身,不帶一絲拖遝。裴浩然看著那抹倩影就要消失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之中,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輓留,桑玥皓皖輕抬,他撲了個空,五指卻敏銳地一扯,將那道紅色霓裳握入掌心。

恰好此時,慕容耀自另一個方向緩步而來,桑玥嘴角一勾,提起裙擺跑了過去,一靠近慕容耀,她就躲在了他的身後,嗚嗚咽咽道:“殿下,救我!別讓他過來!”

慕容耀麵色一凜,轉身拍了拍桑玥纖弱的粉肩,再凝眸望向榕樹下神色尷尬的裴浩然,他的手中霓裳飛揚,暗香似乎彌漫了一整片園子。

慕容耀要妖嬈的桃花眼中閃過一道極危險的光芒,桑玥趁熱打鐵地“哭泣”道:“殿下,我早提醒過你了,你不聽,今日眼見為實,你才知道裴浩然的野心有多大吧?他說但凡你給的,他都能給我,他到底想幹什麼?謀朝篡位不成?”

裴浩然斂起眉宇間的尷尬,從容不迫地走過來,將手裡的霓裳還給桑玥,微笑道:“桑小姐的貼身之物還是妥善保管的好,若被他人撿到怕是會對名節有損,幸而是殿下和我碰到了。”

一句話將故意輕薄變成了無意做好事,這下,慕容耀的眸光又複雜了幾分,桑玥的鬼靈精怪他早有領教,裴浩然的狼子野心未必是假,一時間,他竟不知該信誰的話?或者二人的話裡都有可疑之處。

桑玥發現了慕容耀的遲疑,心裡冷笑,慕容耀總算學會懷疑別人了麼?可惜你學會得太晚,我已經放棄你了。

慕容耀從裴浩然的手中接過霓裳,親自給桑玥輓上,卻在不經意間,低頭瞥見了藏於衣領內的一朵“紅梅”,他的身子倏然一僵,心裡的酸楚幾乎將他埋葬,他定了定神,對裴浩然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本王有話對玥兒說。”

本王?裴浩然的眼睜大了一分,從他開始對慕容耀提供經濟支持開始,慕容耀就再沒對他自稱過“本王”。他幽暗深邃的眸中似有冷芒掃過,桑玥,你的確不簡單。

他拱手一福:“告辭。”

裴浩然走後,慕容耀一手拉開桑玥的衣領,薄脣勾起詭異而危險的弧度,咬牙切齒道:“小玥玥,不老實了,對嗎?”

桑玥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笑意涼薄:“我老不老實關殿下什麼事?”

“看來你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慕容耀笑得花枝亂顫,桃花眼裡的怒意卻似奔流的江海,要將眼前之人一舉淹沒,“一個為官三十七天,卻裝病一個月不上朝的無賴到底哪裡好?”

“無賴?”桑玥緩緩張開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眼眸,一股寒氣縈繞於周身,“他有膽子藐視王法,你有嗎?為了我他寧願眾叛親離,你行嗎?他厚臉皮到搭上自己的名節也要毀了百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