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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她的。確切地說玥兒極善於察言觀色,她總能十分輕易地猜中別人的心思。她同大夫人和大小姐的鬥爭,五姨娘看在眼裡、憂在心裡。五姨娘雖無計可施,但在必要的時候,便是拚了命也不會成為女兒的累贅。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恬郡主終於離開了寺廟。當她豪華的馬車與定國公府的馬車擦身而過時,微風正好掀起了兩邊的簾子,桑玥順風望去,恬郡主正秀眉微蹙地抱怨著什麼。

“真是討厭,有什麼好看的?每年都要來!又抓壞我一條裙子!太後……”

轎子擦身而過,很快便消失在了桑玥的視線,而恬郡主的抱怨也隨風飄走了。

恬郡主實在生得太美,不笑已含情三分,不悲已傾憫幾許,哪怕發怒的樣子也美艷絕倫。

但此刻,桑玥回味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話,似乎每年太後都會讓來普陀寺見一個人,會是誰呢?

☆、第六十一章 這次真的很危險!

普陀寺背靠陡峭疊翠的山崖,前臨漣漪萬頃的仙湖,坐東南、朝西北,依山拾階而建。所以,轎子隻能停在山腳下,香客們步行而上。

好在每隔一段距離便有個涼亭供路人歇息,還有小僧供應茶水,五姨娘這懷了身子的人才不至於累得夠嗆。想必是前來求醫問藥的人極多,病患無法一口氣爬上寺廟,寺裡的方丈便想了個法子為特殊的香客們提供便利。

經歷了一個時辰的走走停停,桑玥一行人終於到達半山腰的普陀寺。

一進門,便是降龍伏虎兩位大神鎮守兩旁,再往裡走,依次路過雄偉的大殿、秀雅的臥佛殿、質樸的禪堂、俊巧的山門殿……鬥拱飛簷、層層疊疊,綠樹黃瓦交相輝映在藍天白雲下,裊裊檀香輕輕浮動在青山流水間。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晨風裡,鳥語花香梵音起;夕陽下,青山無語問禪家。

桑玥穿著白色撒花煙羅裙,墨發被輓成單螺髻,用一支木蘭玉簪固定。開過年後,桑玥的個子就像麥田裡的苗子噌噌地往上長。原先不到五姨娘的眉眼,如今竟是與她齊頭了。

五姨娘身著團錦琢花衫,內襯素色羅裙,在她身側,是穿著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的九姨娘,九姨娘的裙擺上繡著青山綠水,蓮步輕移間,牽動一陣幽幽冉冉的涼風,沁人心脾。

儘管三人戴了麵紗,但九姨娘的婀娜風情、桑玥的清麗淡雅還是吸引了眾多遊人、香客的目光。

五姨娘似乎對普陀寺非常熟悉,她輕車熟路地尋到了供香客們歇息的禪房,讓紅玉將隨身攜帶的物品放置好後,又帶著桑玥和九姨娘去拜見了靈慧大師。

外麵都傳聞靈慧大師性格怪異,見他得隨緣,可桑玥一行人十分輕鬆地就見到了這位仙風道骨的大師。

他身穿黃色僧服,年紀在五十左右,因長年齋戒的緣故,身形清瘦,目光熠熠。他不似普通僧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相反,他總是擺著一副臭臉。見到五姨娘,他行了個禮:“阿彌陀佛,姚施主別來無恙。”

靈慧大師能叫出五姨娘的姓氏,看來二人並非首次見麵。桑玥眯了眯眼,隨五姨娘一道給靈慧大師回了個禮。

五姨娘拉過桑玥的手,溫柔地笑道:“大師,這是我的女兒桑玥。”

靈慧大師耷拉著的眼皮頃刻一抬,眸中波光熠熠。

五姨娘給桑玥點點頭,桑玥摘下麵紗,麵含微笑:“靈慧大師。”

靈慧大師的眸中閃過極其複雜的波光,儘管快如流星飛逝,但還是被桑玥捕捉到了,似乎驚詫之餘還有一分失望。

靈慧一瞬不眨地鎖定桑玥清冷的眸子,他試圖通過她的眼探入她的心底,她美麗的瞳仁就似兩粒雪域高原的冰珠,清晰地映射著她所看到的一切,不夾雜一分一毫的個人情感。然,無悲無喜無貪無癡,實乃極悲極喜極貪極癡,甚至極恨。

靈慧大師收回審視的眸光,勸慰道:“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他說話時,嘴脣的張合度極小,仿佛並未開口,那聲憑空而生似的。

靈慧瞧不清她的心,卻揣度了她的意。

桑玥淡然一笑:“一切處無心者,即修菩提、解脫、涅槃、寂滅、禪定乃至六度,皆見性處。水與波,有水就有波,波就是念頭,波不能滅,滅了就等於水也沒了。”

勸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絕無可能!她是魔是鬼,也好過為仙為佛!

五姨娘和九姨娘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二人的禪語。

靈慧嘆了口氣,又看了眼九姨娘,道:“姚施主你今日帶的人有些多了。佛門乃清靜之地,施主們是尋醫問藥還是燒香拜佛都請自便,恕老衲不奉陪了。”

五姨娘叫住他,麵含殷切:“大師,可否讓我們……”

靈慧揮揮袖子,淡淡道:“普陀寺的任何地方你們都能自行參觀,除了後山幾處凶惡之地,老衲要去大殿為香客們醫病了,阿尼陀佛,告辭。”

語畢,他朝外走去,與子歸擦肩而過時,他倏然抬手。子歸大驚,揮臂擋下他的攻擊,卻感覺胳膊一麻,幾處%e7%a9%b4位已被一股極強的內力給封住了。

“不動用內力,與常人無異。三個時辰後,自動解開。”

三個時辰後,那太陽都落山了。

桑玥心中震驚,子歸的武功如此高強,竟然在靈慧的手中走不過一招。這個靈慧,當真是個奇才。不過,她有些疑惑,靈慧為何要封住子歸的武功?

九姨娘美眸中難掩失望,五姨娘垂頭喪氣地低喃道:“這麼多年了,原以為今日能有所特殊,他還是不肯通融。”

桑玥笑容淺淺:“娘,你在長籲短嘆什麼?”

五姨娘擠出一個笑:“沒什麼,就是覺得來一趟不容易,我們去拜菩薩吧。”

“娘,你和九姨娘去上香,我四處走走。”

桑玥對拜菩薩沒興趣,她這一世隻信自己。如果磕磕頭、燒燒香便能逢凶化吉、求仁得仁,她又何至於落個被開膛破肚的下場?再者,她這從陰間爬上來的厲鬼根本是違反了三界的秩序,菩薩若真顯靈,見了她就該將她收走了。

卻說桑玥在廟裡轉悠,好巧不巧,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裴浩然。

他一襲白衣,長身玉立,正攙扶著體弱多病的母親前來燒香祈福。

看到這位曾經的婆婆,桑玥隻覺得一股濃濃的噁心感湧上心頭。她還記得自己嫁過去之後沒兩年,她就中風癱瘓在床,脾氣變得暴躁無比,時常對人非打極罵。

自己悉心照料、侍奉左右,卻常常被她刁難。刁難便也罷了,一旦裴浩然回來,她還會無中生有、挑撥離間,說自己如何如何不尊重她、苛待她……其實她就是嫌棄自己是個庶女。可她也不想想,他兒子在娶自己之前不過是個商人,能攀上定國公府的高枝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裴浩然似乎感受到兩道極冷的視線打在自己身上,他轉身,正好對上桑玥寒涼如霜的眸子,清清冷冷、孤寂如月,而其間還夾雜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厭惡。他叫下人將母親扶到旁邊的禪房歇息,自己則叫住了桑玥:“桑小姐。”

桑玥嘴角微揚,眼底卻寒涼如冰:“裴公子。”爾後,不再看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浩然原本揚起了自認為最為優雅迷人的微笑,誰知眼前這個少女根本看都不看他!既是少女,總該有些春心萌動,也未曾聽說她芳心暗許過誰,他幾番示好都惹來她的冷眼相對,他不理解。

他斂起心裡的挫敗感,擠出一副謙和的笑容,慢慢走近桑玥:“桑小姐,好久不見。”

桑玥暗生嘲諷,有的人就是犯賤,你越是主動巴結他,他越是瞧不起你;如今她想離這隻禽獸遠遠的,他卻像隻趕不走的蒼蠅在你身邊繞來繞去。她冷冷一笑:“我與裴公子很熟嗎?什麼叫好久不見,我記憶中好像對裴公子沒什麼印象。”

“桑小姐,你仿佛很討厭我?”裴浩然試探著問了一句。

桑玥嘴角一勾,笑得清清淺淺,眸光似譏似嘲:“討厭?你做了什麼事會惹來我的討厭?我根本不記得與你有什麼交集,裴公子好像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還說不討厭?裴浩然越發肯定桑玥厭惡他,而且不隻一星半點。“為什麼?”

桑玥轉身要走,卻被裴浩然大臂一伸,攔住了去路。她冷冷地看著裴浩然:“裴公子,請自重!”

裴浩然展露一抹笑顏,幽暗深邃的眸卻隱晦難辨:“其實我們可以做朋友。”

桑玥忽然笑了,裴浩然跟她說什麼?做朋友?他這個人怎麼不改名叫裴無恥?最初想巴結她,後來通過韓天軼認識了大夫人,便改去巴結大夫人,現在發現苗頭不對,又再次調整戰略部署。他真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天衣無縫,別人都是傻子?

“裴公子,我為什麼要跟你做朋友?”

桑玥直白的問題讓裴浩然愣在了原地,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定國公府也是靖王的支持者,我說的沒錯吧。我們原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應該多多走動、相互扶持。”

父親與慕容耀的關係鮮有人知,難不成慕容耀還沒對裴浩然起疑心嗎?慕容耀,你真是要氣死我!

“相互扶持?”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露出一副求問知解的表情,“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懂國事、天下事?裴公子你說什麼一條船上的人?我聽不懂誒。”

方才還冷冰冰的,這會子又天真得像個孩子,裴浩然幾乎能肯定桑玥在裝。他的呼吸粗重了些,微笑道:“桑小姐,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裴家是皇商,亦是南越第一大富商,我能給定國公府源源不斷的財政支持。”

桑玥卻是不理他了,側移一步,向前走去。

“桑小姐原來也是那拜高踩低之人,就因我是商人所以瞧不起我。”

“那又怎樣?”

裴浩然原本是句激她的話,誰料她竟然承認了?麵色不免有些尷尬,他目光灼灼道:“商人也能參加科舉,我不會一輩子是商人!秋天就是鄉試……”

“你敢嗎?”桑玥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前世,裴浩然明明早就可以參加科舉,卻非要等到與她大婚兩年之後,就是因為他不能過早暴露自己的野心。最後還是桑楚沐提出讓他考慮出仕、棄商為官,他才裝出埋頭苦讀的樣子。那麼如今,桑玥倒要看看,他敢是不敢?

“……”裴浩然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