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孤嶼

作者：陳凝兮

人性本來就是孤獨的嗎？

童年會給我帶來多大的影響？

醫生的決定為什麼讓我來償還？

母%e4%ba%b2啊，您可否把您偏愛姐姐目光稍微向我轉移一下？父%e4%ba%b2啊，您隻是把我當做繼承人嗎？

沉入湖底之後才發現陽光如此漂亮，%e4%ba%b2%e5%90%bb傷口這個動作令我淚流滿麵。

我是鹿清嶼。清嶼，清幽的島嶼，隻有我一個人的島嶼。

你，你，你，你們。你們是否看到了那個女孩。那個在海中央島嶼上的女孩？

如果看到了，可不可以劃一條小船，載著她離開島嶼，或者，在島嶼上陪陪她？

詩集裡寫：“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內容標簽：

主角：鹿清嶼 ┃ 配角：鹿清昂，池卿，路剪妤，Ｃｏｓｉｍｏ ┃ 其它：人性的孤獨

☆、蘇醒的海底

我和我的雙胞胎姐姐出生的地方叫做鮫遠，是北方的一個臨海的城市。母%e4%ba%b2是土生土長的鮫遠人，父%e4%ba%b2來自上海，父%e4%ba%b2在上海有一位美麗太太，母%e4%ba%b2是知道的，可她心甘情願的作為父%e4%ba%b2的情人，緊接著不顧包括父%e4%ba%b2在內的所有她認識的人的反對，把我和我姐姐生下來，然後母%e4%ba%b2就後悔了，她生產完醒來就後悔為什麼要這麼倔強地把我們生出來，母%e4%ba%b2想把我們拋棄。父%e4%ba%b2從上海坐飛機來到鮫遠，他向醫生了解了一下我和我姐姐的情況，然後走到醫院的花園裡吸了一支煙，又通過電梯上樓，找到我母%e4%ba%b2的病房，對我母%e4%ba%b2說，轉院做手術吧，手術的費用由他來承擔，母%e4%ba%b2默許了。漫長的手術結束以後，父%e4%ba%b2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直到我十二歲，我才知道我父%e4%ba%b2的長相。

我，和我的姐姐，小時候是連體嬰兒，還是坐骨連體。連體嬰兒的發生率不到二十萬分之一，而且絕大多數已經在懷孕早期自然流產，而坐骨連體嬰兒的發生率僅有二百萬分之一——我和姐姐就是這二百萬分之一。我不知道我們連體的時候什麼樣子，因為根本沒有照片，不過我曾經上網搜過連體嬰兒，尤其是坐骨連體嬰兒的照片，我想到我和我那位討厭的姐姐就這麼連在一起，胃裡一陣接著一陣的惡心像是帶著沙子和各色垃圾的海浪在不停的朝我拍打，於是我立馬跑到廁所，把剛剛吃過的晚飯吐了出來。母%e4%ba%b2問了句怎麼了就繼續給姐姐按摩那早已癱瘓的雙%e8%85%bf。

“媽，有吃的沒啊，我餓了。”我在衛生間裡洗了洗臉，衝著我媽喊道，雖然我也沒指望母%e4%ba%b2能夠回應我什麼。於是我自己走到餐廳，打開冰箱的上層，冰冷的空氣在撫摸我的臉，我的心裡開出一朵大大的微笑，真好，沒有人跟我搶食物。

嬰兒時期那場沒有記憶的分離手術分開了我們，但是也給姐姐帶來了難以啟齒的痛苦，由於我們的泌尿係統是相連的，而我的身體狀況又比我姐姐的好一些，所以我母%e4%ba%b2就順從醫生的意思，將括約肌什麼的都割給我，隻留下甚至可以稱之為沒有的少量係統給了姐姐，所以姐姐就一直失禁，這也導致了母%e4%ba%b2比較偏愛姐姐，四歲的時候我嫌棄姐姐的尿失禁，提出自己單獨睡一個房間，母%e4%ba%b2沒有拒絕，於是我十分快樂的獨居一屋，母%e4%ba%b2則為了照顧姐姐晚上和姐姐誰在一個房間裡，姐姐看著我一臉高興的樣子，撅著嘴巴對母%e4%ba%b2說：“媽媽，我也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大房間。”“不行！”那是母%e4%ba%b2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拒絕姐姐，“你身體不好，我怎麼能夠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大概是因為母%e4%ba%b2對姐姐身體上的愧疚，所以一直十分寵愛姐姐，並為她取名為“林康”。“林”是母%e4%ba%b2的姓氏，“康”是母%e4%ba%b2希望姐姐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裡健健康康。而我的名字是“林幸”，“幸”不是幸福，而是幸運，母%e4%ba%b2從小就教育我要懂得自己有多麼的幸運，要照顧可憐的姐姐，因為我的括約肌是姐姐給的。“才不是姐姐給的呢！”我在心裡想，“那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共用的，是醫生分給我的！”

小時候，母%e4%ba%b2總是讓我多陪姐姐玩玩，可是那時候，那麼小的我隻知道姐姐身上總是突然就變得臭烘烘的，於是跑出家門找其他小朋友玩，回來之後自然是得到了母%e4%ba%b2的教訓，一開始母%e4%ba%b2訓我，我可能有些傷心吧？我不記得了，因為那個時候每天玩完回家後總是會挨訓，久而久之早就產生抗體了，每次母%e4%ba%b2訓完，我都是依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因為我喜歡的動畫片馬上就要開始播放了。

謝天謝地，我和我姐喜歡同一部動畫片，每天晚上看動畫片是我們相處得最為和平愉快的時間，其他時候，隻要是在家裡，姐姐總是抬著頭想我炫耀，比如我和姐姐同時喜歡上一款芭比娃娃，我對母%e4%ba%b2說我想要，母%e4%ba%b2會說：“要這個乾什麼，你不是已經有一個洋娃娃了嗎？！”姐姐聽到了，說她也想要，母%e4%ba%b2說：“好，明天我就給你買回來。”我十分委屈的說：“姐姐已經有三個洋娃娃了。”母%e4%ba%b2淡淡的說了一句：“姐姐和你不一樣，她身子不好。”

姐姐和你不一樣，她身子不好。

——這句話陪著我度過了我全部的童年。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再比如，冰箱裡隻有一塊麵包了，我和我姐姐都想吃，我妥協道：“一人一半總可以吧？”“不行！那樣我吃不飽。”我生氣的衝著她喊：“你剛才吃了兩碗米飯還要吃一塊麵包，你是豬嗎？！”姐姐這個時候撅起她那做作的嘴，大喊一聲媽媽，於是麵包就全部都進入她的豬肚子裡了。母%e4%ba%b2說：“姐姐和你不一樣，她身子不好。”末了，又回頭補充了一句，“你多讓著你姐姐。”

而現在我一點也不怕她和我搶冰箱裡的零食吃了，因為坐在輪椅上的她拿不到上層的食物，下層一般都是生的血淋淋的魚肉在冷凍，夏天的時候母%e4%ba%b2會為姐姐買點冰淇淋放到下層裡冷凍，再拿出來的時候一股腥味本就已經很惡心了，看到姐姐吃得津津有味就更讓我惡心了。

幼兒園的時候，我和姐姐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級，那個時候已經知道了羞恥，姐姐因為自己的失禁多次哭鬨不要去上學，被母%e4%ba%b2強行拖拽到校，到了小學的時候，姐姐死活都不出家門一步，姐姐說，等她不再失禁的時候她就去上學，聽醫生說那玩意以後是可以補上的，於是母%e4%ba%b2隻好在家裡照顧姐姐，讓我去念一年級，但是我回來之後必須要把當天學過的內容教給姐姐，可是姐姐根本不學習，一個漢字教了她一晚上她也沒記住，至於數學就彆提了，現在我們都十一歲了，我姐姐還背不熟乘法表。母%e4%ba%b2說沒事的慢慢來。這樣的好處就是我學得很紮實，這是老師表揚我時說的，那時我在心裡想，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的溫習好多遍溫習到頭都大了能不紮實嗎！我優異的成績是母%e4%ba%b2在我身上最欣慰的事情，母%e4%ba%b2常說：“能你以後找工作了，賺錢了，彆忘了分給你姐姐一半。”我姐姐連一塊麵包都不分我一口，我卻要分她一一半的工資？！我看到一旁頻頻點頭表示同意的姐姐，心裡呐喊到：“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姐姐至今都還沒有上學，六歲的某一天，我去上學，姐姐吵嚷著要吃水果，家裡沒有水果，媽媽隻好出去買，回來的時候卻找不到姐姐，急得發瘋，放學歸來的我被媽媽一把拉住，問有沒有看到姐姐，我說我在學校裡姐姐又不去上課怎麼可能見到，“她可能終於覺得在家裡悶得慌了，於是出去玩玩。”調侃之後的我走到陽台給母%e4%ba%b2的那些花花草草澆水，母%e4%ba%b2喜愛種花朵和香草，大概是受母%e4%ba%b2的影響，我也非常喜歡，母%e4%ba%b2看到我也非常喜歡的時候很是高興，於是立馬教我和姐姐怎麼把這些花草種好養好，姐姐撇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種這個有什麼用，又不能吃。”母%e4%ba%b2開口想訓斥她幾句，但還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我在一旁小聲罵了一句：“就知道吃的豬姐姐！”母%e4%ba%b2破天荒頭一次沒有因為我罵姐姐而訓斥我，而是讓姐姐到客廳看電視，我則留在陽台繼續學習，母%e4%ba%b2感歎到：“你姐姐要是也像你這麼懂事好學就好了。”

我覺得很多事情，當你無從下手的時候，你隻需要冷靜一會，就知道要怎麼做了，仿佛有個居住在腦子裡的小人提示了你一下，比如本子找不到的時候，題目不會做的時候……在比如現在，母%e4%ba%b2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焦慮不安，我擺弄那多紅得像血的花朵的時候向窗外看了一眼，又低頭望了望，又望了望，尖叫聲立馬傳到母%e4%ba%b2的耳朵裡。

“怎麼了怎麼了？”母%e4%ba%b2跑過來，我指著窗戶，手不停哆嗦，母%e4%ba%b2瞥了一眼窗戶，沒發現什麼異常，又問：“到底怎麼了？”我顫唞著的聲音說：“樓下那個人的衣服好像是姐姐的。”母%e4%ba%b2向樓下望了望，立馬抓起手機往樓下跑。自此以後，我姐姐就活在了輪椅上，因為她的果凍掉下去了，她一心想著要吃果凍就向前去抓，結果和果凍一起掉了下去，醫生告訴母%e4%ba%b2姐姐腰肢以下全部癱瘓的時候母%e4%ba%b2突然倒在了地上，護士給母%e4%ba%b2輸了一些葡萄糖之後，母%e4%ba%b2的氣色才漸漸好轉。

我記得那個護士問：“那個癱瘓的小朋友是你姐姐嗎？”“是孿生姐姐。”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是嗎——”護士拖著長音，有點不敢相信。當然了，我自己都不相信，因為我姐姐那豬的食量和增長速度，再加上她根本不活動，胖得肉嘟嘟的，肚子像是男孩子打得籃球一般。

癱瘓之後的姐姐更不想去上學了，三年級的時候母%e4%ba%b2采取強硬的手段讓她上課，她總是到教室五分鐘之後喊疼，班主任隻好打電話給母%e4%ba%b2，母%e4%ba%b2前兩次急急忙忙的帶她去醫院做檢查，第三次直接一巴掌打在姐姐的臉上，姐姐頓時嚎啕大哭，那是母%e4%ba%b2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後來母%e4%ba%b2沒有耐心了，隻好放棄姐姐，想著等姐姐長大了，讓姐姐學一門將來可以謀生的技藝。

自此以後姐姐就坐著輪椅呆在家裡了。

班裡有一位男孩子，名叫鄭帆，帶著黑框的眼睛，雖然長得那不是很好看，但是懂得非常多，尤其是在天文這一方麵，第一二三宇宙速度說出來秒殺了包括第一名在內的全班所有同學，我們同桌過兩次，我非常癡迷於他給我講各種各樣的星星，每次都能讓我大吃一驚，比如夜晚看到的星星的光芒是它們幾億年前的光芒，比如有些星星隻有在南半球才能看到，在我們鮫遠永遠看不到……而我也會給他講解一些關於花朵和香草的知識，這是他所不了解的，我覺得他不一定喜歡這些東西，可是他聽得很認真，所以我覺得他很會演戲。

去年的某一天他想來我們家看看那些花草，我向母%e4%ba%b2征得同意之後，帶他來到了家裡，母%e4%ba%b2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來招待這位小客人，那個時候姐姐我在家裡已經從看動畫片轉到了看偶像劇，嘴裡念叨著的從白馬王子轉到了帥哥，並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