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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屍身隻要屍變了,就是一條不歸路,可是唐小七的這句話似乎有一種魔力。連君耀靠著她幼小的肩膀,閉上了眼睛,脣角揚似乎是在悄然微笑。
須臾之間,身上絲絲縷縷冒出來的鬼氣消失無蹤了。
他似乎隻是睡著了,安靜的靠著她。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摟住他的身子一點點的抱進棺材裡,唐國強和唐俊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棺材被蓋上了,四角都有棺材釘固定。
但是死釘,到時候隻要用榔頭的背麵,輕輕一撬就出來了。
忽然之間唐國強似乎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恐怕是沒有其他力量能把唐小七和連君耀兩個人分開。
所謂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唐國強眸光變得深沉了,語氣發冷,雖然很小聲卻是十分陰沉,“唐俊,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別留在這裡了。去布置靈堂,天黑之前必須搞好。”
“伯父,我做錯什麼了?”唐俊一臉委屈的指著自己。
唐國強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唐俊,“你換壽衣的時候,收斂了陽氣沒有?陽氣吐到他身上那麼多,不詐屍才怪。”
唐俊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伯父,別……別生氣了,我這就去布置靈堂。”
這段往事,每次唐俊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些窩囊,和他風流倜儻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布置靈堂也就是往最大的那間堂屋加一個供奉用的香案,擺上靈牌靈位。
因為晚上就要用到,現做一個已經來不及了。
唐俊就想了個投機取巧的方式,找了個別人用的牌位,把麵上給磨平了。找人打印了一張黑白色的,寫著連君耀之牌位的鐳射激光貼紙。
往那個牌位上一貼,看起來還是有幾分莊嚴肅穆在裡麵。
香案上擺了有嬰兒手臂粗的白蠟燭,香案後麵的墻上貼上一個巨大無比的用白紙剪裁出來的奠字。
什麼香爐啊,火盆啊。
以及給人跪的藍蒲團,賄賂幽都守衛的紙錢都準備了。
整個房間都用藍白兩色的綢緞布置,看起來還真有那麼點陰森恐怖的意味在裡麵。
“是用黃%e9%9b%9e來抬他回來,還是用鵝呢?”唐俊其實也辦過幾場法事,就是沒給人和鬼做過冥婚。
靈堂吭哧吭哧鼓搗到位了,就差把連君耀魂魄帶回來的道具了。
唐國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裡,“白癡,他自己就是幽都主人,用個%e5%b1%81的黃%e9%9b%9e白鵝,喊幾聲魂就好了。倒是他成了我姑爺,不能太寒蟬,你去弄隻白馬吧。”
聽到白馬兩個字,唐俊看了一眼外頭漸沉的天空。
猶如晴天霹靂砸在腦袋上一般,他嘴角一哆嗦,“這個時間點,上哪兒去找白馬啊?伯父,我看黃%e9%9b%9e就挺好的。”
“你意思說,讓我女婿騎著一隻%e9%9b%9e來娶小七?”唐國強眉毛一擰,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副,你不去我就把你嘿嘿嘿的表情。
其實,唐國強並非有意為難四侄子唐俊。
唐俊酷愛起碼,在江城的嬌軀馬場裡養了一隻很能跑的白馬,隻是白馬要是送過來當冥婚,多半是沒命了。
那馬肉鐵定就是他姓唐的老不要臉的東西的下酒菜,想想那匹馬可是純種的貴族馬。當年漢高祖劉邦舉行登基大典,窮的隻能用毛色暗淡的馬兒。
按照規製,其實必須要有八匹白馬。
可見白馬比其他顏色的馬,在貴族眼中是要更加的矜貴。
唐俊雖然不願意,也隻能耷拉這腦袋同意,“好吧,好吧,不過伯父你可不許傷它性命……”
天色漸晚,他馬不停蹄的感到馬場。
牽了那匹白馬,送上貨車帶到唐家舉行婚禮,依照引魂的方式。須得往馬脖子上拴上一根紅線做的繩索,紅線連著這頭的屍身,讓魂魄能順著紅線就回到屍身上還陽。
正鼓著腮幫子,氣鼓鼓的像個蛤蟆似的趴在馬背上係紅線。
就見到從靈堂的大門口方向,走進來一個長髮女童,這女童濃妝艷抹了一番。大體是上的死人妝,煞白的臉色,紅紅的臉蛋。
貼金描米分的眼睛和眉毛,還有特意上了紅胭脂的櫻桃小嘴。
活脫脫的一個詐屍了的鬼娃娃,說多恐怖就多恐怖,身上也是穿著白色的抹%e8%83%b8裙子。白小褂套在抹%e8%83%b8裙子上,腳上穿著也是白色綢布鞋子。
說實話,唐俊乍一看真是嚇得三魂悠悠,七魄離體。
可是在她的眼底深處,竟然藏著一絲嬌羞,手裡攥著白色的蓋頭,問道:“四哥,我這樣很恐怖嗎?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沒有……小妹,你這樣可真美。四哥想,將來娶媳婦,就該娶小妹這樣的。”唐俊沒想到看到自己小妹出嫁是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最重要的親人被人搶走了一樣。
而這個搶走他妹妹的,還是一個死了的討厭鬼。
本來就氣鼓鼓的,心頭就越發的氣了。
“呀,四哥,這不是你的大白嗎?怎麼帶到這裡來了,不會要它來引路吧。”唐小七踮起腳尖撫摸了幾下大白的鬃毛,眼中帶著深深的疼惜,“對不起,四哥。”
“沒什麼對不起的,為了小妹,讓四哥做什麼都行!”唐俊一開始還氣鼓鼓的,眼下卻被唐小七稚嫩的聲音融化了,自告奮勇的說,“四哥是心甘情願的,一匹破馬而已,哪兒有我小妹重要。”
大白雖然是馬,可是也聽得懂人話啊。
就這樣被唐俊拋棄了,氣的它是嘶鳴不已,不停的尥蹶子。
唐小七溫和的撫摸著大白,心裡麵有說不出的疼痛,它身上的溫熱讓她愧疚。眼淚要掉出來了,卻生生的被她咽回去了。
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且哭出來,妝容會花的。
媽媽說了,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她把白色的蓋頭蓋在了頭上,拉了一下唐俊溫熱的手指頭,“四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回報四哥,保護四哥的。”
“就你?你個小蘿蔔頭,還想保護我……”唐俊覺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這時,就見唐國強單手扛著那口榆木棺材就進來了。
那口棺材加上裡麵的孩子,少說有五六十斤,就是個彪形大漢也得兩隻手一起拿著。可是唐國強這個看起來像個孱弱書生的男人,眉清目秀沒半點肌肉,也沒有糙老爺們那股子英氣。
偏偏就是這種人,隨手就扛了棺材進去。
這也是唐俊敬佩他的地方,也是心甘情願受驅使的原因,“伯父,伯父,我幫您拿吧。你這是長輩,還要您抬棺材。”
“去去去,就你這瘦猴身材,還想抬棺材?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唐國強很不以為意,揮手就跟趕蒼蠅似的,隨手就把唐俊揮到了一邊。
棺材落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唐國強四處掃視了一眼,又看了一晚門外夜空中的圓月,“差不多該開始了,真是便宜這臭小子了。”
雖然嘴上那麼說的,隨手更是不懈的撥弄了一下掛滿了黃銅鈴鐺的紅線。
鈴鐺發出了叮叮噹當的響聲,薑穎從門外跨了進來,也在四周圍掃了一眼,“布置的不錯啊,唐俊辛苦了。”
“老婆大人才是辛苦了,看看這小手,給小七化妝穿衣一定很辛苦吧。”唐國強見到老婆的嘴臉簡直了,一手撫摸著側臉,一手抓著薑穎冰涼的柔荑。
薑穎溫和的笑了笑,“不辛苦,小七嫁人麼。”
她沒有極盡歡喜,也沒有反對,隻是心頭覺得有點怪異。又舍不得小七這麼小就嫁出去,可是也不忍心連君耀就這麼的死去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什麼嫁人,嫁鬼才對,真是氣死我了。”唐國強到現在嘴裡都是酸溜溜的不開心,可是還是扶著薑穎坐到了高堂的位置。
他自己也坐到了另一邊,淡淡的凝視著那口榆木棺材。
唐俊已然將唐小七扶到了蒲團邊上,讓她小心翼翼的跪上去,低聲說道:“小妹,要拜堂了。”
“恩。”唐小七心頭激動,小手握成了拳頭。
唐國強甕聲甕氣的說:“先拍一下馬%e5%b1%81%e8%82%a1,讓它跑出去。”
唐俊點了一下頭,心頭嘆了口氣,心想永別馬兄,以後再也不騎馬之類的話。然後,也不是用手拍馬%e5%b1%81%e8%82%a1。
乾脆狠了心,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軟鞭。
狠狠的就抽在那匹馬的%e5%b1%81%e8%82%a1上,因為力道用的十分的足,那一下簡直就是把馬%e5%b1%81%e8%82%a1打開花了。
立時就多了一道紅色的血痕,馬兒吃痛之下,喪失了理智。
瘋了一樣的就朝夜色的深處奔了出去,它一路狂奔,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唐俊落寞的看著自己心愛的馬兒離開,咬了咬牙。
又回頭從紅色的不可降解塑料袋裡,抓出了一把的紙錢狠狠的在唐小七的頭上天女散花的灑了一把,“小妹,喊他的名字。”
“君耀……君耀哥哥。”她的聲音哽咽顫唞,雙手都緊緊的抓著膝蓋上的衣料。
這一聲呼喚,她等得太久了。
一直忍著沒有哭,將他死亡的悲痛隱藏在心底,此刻冥婚拜堂好似淤積了許久。一下就如同火山爆發一樣的爆發出來,心口疼的要命,用力喊出來的竟然是,“淩翊,淩翊,你說冥婚可以救你,別騙小七!好不好!回來吧。”
淚水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這一聲呼喚來的撕心裂肺。
薑穎的眼圈紅了,唐國強也皺緊了眉頭,唐俊徹底傻在了旁邊。
也許一開始唐俊還有點吊兒郎當不當回事,那麼現在,他徹底的被唐小七心中固執的執念所感動了。
那是一份無法言喻,更是無法割捨的情愫。
雖然暫時讀不出愛意,卻能從這一聲呼喚中聽出,她一定要他回來的決心。
唐俊清醒過來,端了銅盆點上了火,“小妹,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是,四哥。”她帶著鼻音,卻更加堅強了。
接過唐俊手中的紙錢,一張一張堅定的塞進銅盆之中,嘴角帶著笑意,“淩翊,你會回來的。我相信……我相信你會回來的。你是幽都之主,你不會輕易的被一個小小的陰謀打敗,你還要回來陪小七玩兒。”
一張又一張的紙錢落下去,周圍一片安靜。
隻有唐小七碎碎念一般的呼喚聲,她這不像喊魂,倒有點像是拉家常。唐俊和唐國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式的喊魂。
卻好似要比那種神神叨叨,大聲呼喊的感覺要好得多。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