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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魔 吳沉水 4276 字 1個月前

,我做不成總督察,以後在警隊聲譽受損,大概也混不下去,但我不覺得有多遺憾,我總感覺好像冥冥之中有誰在審判,有罪的人,一個都逃不了。我能活著,已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黎承睿痛苦地閉上眼,他呆愣了片刻,命令自己恢複神智,啞聲說:“你說的這些,隻是你的一麵之詞,沒有證據,我不信……”

席一樺搖搖頭,無奈地問:“你寧願相信我是強¥奸犯?好吧,如果那樣能讓你好受點,隨你怎麼想。”

不是的,黎承睿想搖頭,可是他心裡卻有個聲音,帶著自欺欺人和近乎卑微的奢望,奢望一切真相就隻是如此,席一樺隻是強#奸犯,阿淩隻是死於自殺,林翊,隻是一個單純的,被傷害了的少年。

可是他騙不了自己。

陳子南、吳博輝、鄭明修、程秀珠、曾傑中,所有因涉案而死去的人一一浮現在他腦海,早先有些自己以為多想了疑點,此時又如電影放映機一樣在腦子裡重新轉動播放。

隻是這個播放,像有絲線纏住了心臟,看一遍,痛一遍。

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臉色慘白得不像人,但是他必須命令自己做一些事,做一些督察黎承睿必須要做的事。他衝席一樺點點頭,冷聲說:“我知道了,如果,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為之前誤解你而道歉。”

席一樺目光有些擔憂,說:“阿睿,你沒事吧?”

黎承睿看著他,幾乎有種將事情向他和盤托出的欲望,這畢竟是他最信賴的兄長,可是他不能,以席一樺的精明,隻要他此刻說出林翊的名字,席一樺不出一天就能查出前因後果。

在他心裡,始終不舍得對林翊不利。

黎承睿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阿睿……”席一樺在他身後叫他,“你去哪?”

“去,查證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黎承睿頭也不回,艱難地往外吐出字,“我不信你,樺哥,對不起,我不能就這麼信你。”

80、第 80 章

這個晚上,黎承睿把自己鎖在警局辦公室裡,對著電腦看了一晚上。

直到黃品錫突然闖了進來,他才抬起頭,睜著疲憊的雙眼,渾渾噩噩地問:“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你不是正在休假?”黃品錫皺眉看他。

“哦,”黎承睿呆滯地點了點頭,看了看窗外,這才發現,天色早已大亮,外麵的大辦公室熙熙攘攘,同事們已經陸續上班。

“幾點了?”他問。

“八點五十。”黃品錫看了看表,擔憂地問,“你不會一晚上都在這吧?”

黎承睿揉了揉臉頰,甩甩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儘量用平靜的口%e5%90%bb說:“幾天沒回來,有點掛念手上的工作而已。”

“阿睿,你臉色很差,沒事吧……”黃品錫狐疑地盯著他,“有事不怕講的,兄弟們都撐你。”

黎承睿勉強扯了扯嘴角說:“沒事,勞煩你幫我弄杯咖啡,齋的就行,不加糖不加奶。”

黃品錫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黎承睿目送他離開,不動聲色地刪掉了自己電腦的查詢記錄,利落地關了電腦,然後站了起來,趁著人還沒到齊,走出了辦公室。

他每走一步都覺得像踩在破棉絮中,渾身像彆人從脊柱處抽取了支撐這個身軀的力量,從辦公室走到停車場居然令他冒出虛弱的冷汗。黎承睿閉上眼喘了喘氣,又睜開眼,鑽進車子發動汽車,朝一個地方開去。

他徹夜查了阿淩的檔案,包括他的自殺鑒定,十六歲的少年被官方認定從三十層高的樓上跳樓自殺,在他剛過完自己生日沒幾天,這個樂天爽朗,照片上一派陽光健康的男孩被一錘定音死於自己厭倦了自己的生命。

那個自殺認定做得很粗糙,可是他與重案組的同事卻從未懷疑過,因為他們都先入為主了,他們事先知道少年曾經遭受慘無人道的**,他們潛意識裡都以為人在被那樣對待後不想活了是正常的。

可是直到真正認真端詳阿淩的照片,看到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洋溢的蓬勃生氣,黎承睿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阿淩就像會自我發光的溫暖所在,笑容可掬,感染力極強,笑起來嘴角甚至有天然的彎度和小酒窩,這是一個單看笑容就能令人心生好感的年輕人,如果他還活著,他想必會很慷慨地將笑容贈送給許多人。

這樣的少年怎麼會想死?

可是因為兩個衣冠禽獸的行為他受儘折磨,因為一場警方與黑幫的私下交易,這個少年甚至被剝奪了沉冤得雪的機會。

黎承睿通宵將連環凶殺案的全部檔案都調出看,包括許多後來用不上的證據,許多他之前沒留意的細節因為換了思路突然都能被得以連貫。他還看了當初從鄭明修那搜到的視頻,那裡麵記錄了這兩個變態如何非人地對待一個未成年人。黎承睿渾身顫唞,他明白了為什麼像黃品錫看了會心懷惻隱,而冷靜到冷酷如席一樺,看了少年的屍體也會愧疚滿懷。

他們無論如何都是**,有些犯罪,針對婦孺,針對未成年人,總是能挑起執法者最基本的是非觀。

席一樺沒有撒謊,黎承睿認識了他幾十年,其實心裡清清楚楚他沒有撒謊。

可是有人在撒謊。

那個人,就跟騙他有去上學其實逃課,騙他有在吃飯其實偏食一樣,輕輕巧巧,不費難度地騙了他。

也許在那個少年心底,這樣嚴重的事,撒起謊來就跟無關緊要的瑣事一樣,沒什麼大不了?

黎承睿心底一片冰涼,他不著邊際地想,原來人痛苦到極致是這樣,真正的絕望並不是帶來嚎啕大哭或者捶%e8%83%b8頓足,而是帶來一片無聲無息的靜默,從內在到外在,一點點枯萎,一點點無望。

他還有最後幾件事情要求證,他行屍走肉一樣開車直接奔往赤柱監獄,莊翌晨在那服刑。

他用了點關係才見到莊翌晨。監獄那邊以為他有案情要問,單獨給了他一間會客室,黎承睿再見到莊翌晨,發現他除了頭發理得可笑,身上的囚服樣式難看以外,這位洪門掌舵人氣勢絲毫不減,或許因為在監獄裡需要震懾其他犯人,他看起來比在監獄外戾氣更重。

但他一看到黎承睿就笑了,像個老熟人一樣隨隨便便坐下,舉起戴手銬的手打招呼:“黎sir,今天怎麼這麼難得來探我?”

黎承睿沒有開口,隻是看了看邊上的警察,示意他出去。

警察客氣地說:“黎督察,你有二十分鐘,慢慢問,我們就在門外。”

黎承睿說:“謝謝。”

對方出去後,黎承睿從口袋掏出煙盒,推給莊翌晨,莊翌晨抽出一根,黎承睿半起身替他點了煙。莊翌晨深深吸了一口,笑著說:“真是不坐監不知道,現在連這種廉價煙都居然讓我覺得味道好正。”

“你以後會習慣。”黎承睿淡淡地說。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莊翌晨好整以暇地瞥了他一眼,“我欠你人情,隻要不是挖我老底,我不會拒絕回答。”

“我想請莊老大回憶一件事。”黎承睿半垂著頭,平板無波地問,“兩年多以前,你是不是委托席一樺幫了鄭明修一個大忙?”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莊翌晨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隻吸煙不說話。

“鄭明修,弄死了一個男孩,你完全可以命人照洪門的方式處理屍體,為什麼找席一樺?”黎承睿抬頭盯著他。

莊翌晨緩緩吐出煙圈,仰頭問:“你今天來的問題就是這件事?”

“是。”

“不讓席一樺手上沾點血,我怎麼信他?”莊翌晨淡淡一笑,“雖然他就算手上沾血了,我也不會信他。可我太了解這種裝腔作勢的偽君子了,他為了任務能在當時裝得比我們還狠,但事情一過,這種事他會記一輩子,我就是要他記一輩子,阿修在地下就算變成灰,他席一樺也彆想安安樂樂。”

黎承睿沉默了,過了幾秒鐘,他問:“那個少年死的時候,是不是吳博輝醫生也在現場?”

莊翌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不在意地說:“我養著吳博輝,就是為了應付這種事,不過那天吳博輝去得太晚,他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他有做醫療記錄的習慣嗎?”

莊翌晨皺眉想了想說:“我沒留意,但我知道他在實習時就以認真著稱,不然威爾士%e4%ba%b2王醫院也不會聘請他。”

黎承睿深深地盯著莊翌晨,問:“莊老大,那個少年的屍體你後來見過嗎?”

莊翌晨不太自然地轉過頭,說:“我不可能事事%e4%ba%b2力%e4%ba%b2為。”

黎承睿平靜地說:“我們這些重案組的**,見多了殺人放火斷手分屍,可我們看了鄭明修的那些視頻都很難受,很想吐,那不是人能做的事。莊先生,你掌舵洪門多年,道上個個說你做老大有情有義,你手下的娛樂場所連賣白粉都禁,暗娼騙子都不敢在你地盤上做生意,你是一個講規矩的人,那你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你要縱著鄭明修傷天害理,不如畜生?你的規矩呢?你的仁義呢?”

莊翌晨臉色一變。

“你因為無法回應他變態的感情所以心懷愧疚?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黎承睿悲哀地搖頭說,“你不僅害了那些無辜的人,你還害了你口口聲聲很看重的鄭明修,你比席一樺更像偽君子。”

他站了起來,對莊翌晨輕聲說:“關於這點,我希望你也記一輩子。”

黎承睿離開了監獄,留下莊翌晨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審訊室裡。他感到萬分疲憊,但是心底有種豁出去的欲望支撐著,一種明知前路是懸崖斷壁也要前行的自毀欲望,他揉了揉額角,鑽進車裡,發動汽車往前行。

他把車開往熟悉的方向,有無數次他懷著近乎虔誠的感情奔向那個地方,他就如一個朝聖的信徒,趕往心中的聖地,在那裡有他一見傾心的愛人,他愛那個男孩,他把一個男人三十年來能給予的感情一次性焚燒給他,他把所有對感情的想象和規劃,理性和狂熱,美好和激動,都給了他。

他是沒有想過回報的,真的沒有想過,他隻要有付出的機會就好,他不覺得傻,他認為值得。可是他以為,這樣的愛就算不被珍惜,至少也該不被欺瞞。

就算欺瞞,至少也不該被愚弄利用。

仿佛有人持鑿不斷敲擊心臟底部,撬開了一個大洞,將某些重要的東西一泄如注,從今往後,大概就空空如也了。

黎承睿默默地停了車,走上樓,林翊的家他早就刻在腦子裡,現在這個時候,林師奶要上班,林翊要上學,他們都不在家。

黎承睿掏出槍,裝上消音器對門鎖開了兩下,門被打開,他悄悄溜了進去,屋裡果然一個人也沒有。黎承睿把槍彆在後腰,伸手推開林翊的臥室門,一股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