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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魔 吳沉水 4361 字 1個月前

覺得像陷入泥沼,腳底下有看不見的吸力拖著往下拽,越掙紮,就陷得越深。

可他隻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少年,在此之前,他從沒看過名為林翊的男孩,他從不知道一個男孩能對他產生這種令人窒息的恐怖吸引力,他甚至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能自律的人,他出身警察世家,從小就被教育得愛憎分明,他在美國受過最嚴苛的警官訓練,他返港加入重案組是因為他真的熱愛刑偵事業,他相信伸張正義的必要性,哪怕正義已經淪為不同人不同的政治工具。但總體而言,他還是相信那樣一種規律存在的必要性,弱者要受保護,好人要受尊重,壞人要被繩之以法。

他對警察職責的最實際理解,就是讓守法的人,要有一個安全的環境,讓他們得以生存下去。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對自己自律甚嚴,他無時無刻不保持冷靜謹慎,他也覺得自己一直都做得不賴,可這些冷靜謹慎在見到林翊的瞬間都轟然倒塌,他甚至能清晰地聽見以往那個黎承睿警官內心天翻地覆的斷裂聲。

他的視線從這個少年的眼睛慢慢挪到他形狀漂亮的嘴%e5%94%87,然後黎承睿感到內心的呼號聲,那麼柔嫩的嘴%e5%94%87,卻讓他感到尖銳的刺痛。

黎承睿近乎狼狽地轉開眼,揮揮手,粗聲粗氣地說:“沒事了是吧,有病不要出來亂跑,早點回家。”

少年仍然呆著臉,順從地點點頭,抓起自己的書包仔仔細細背上,確保背帶平貼無皺折後,才衝兩位警官微微鞠了一躬,小小聲說:“兩位阿sir,我走先了。”

然後,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對黎承睿單獨鞠了一躬,乖乖地說:“謝謝你。”

黎承睿低頭裝作看照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少年很快離開,阿Sam過來收好犯罪現場照片,正跟他說著對這個少年的判斷,黎承睿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猛的站起身,對阿Sam拋下一句:“等等,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跑出自己的辦公室,穿過外麵重案組永遠熱鬨得像夜市的大辦公間,在眾多手足詫異的目光中,他跨出這裡,跑過走廊,鑽進拐角的茶水間那。他記得那有個大窗戶,從上往下看,能鳥瞰整個警署外圍的小廣場。

在警車出沒和警員穿梭的間隙中,他如願以償地趕在那個少年離開警署前又見到他。林翊背著書包,低著頭,孤獨地穿過整個廣場。這是一個初秋的傍晚,少年外頭罩著藍色間白色的棉質格子長袖襯衫,裡麵是灰色圓領T恤,下麵穿一條柔軟的卡其色棉布長褲,腳上蹬著叫不上牌子的帆布鞋。他明明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理著平淡無奇的發型,甚至他讓黎承睿屏住呼吸的長相,換成第二個人來看,誠然是清秀雅致,可也未必就漂亮到慘絕人寰的地步。可他就是深深打動黎承睿,這種打動是沒有由來的,具備龍卷風那樣席卷一切的顛覆效應,它就像一記重拳,猛的一下打得黎承睿懵了頭,可它又像一個久遠而浪漫的回憶,隻消稍微露出點蛛絲馬跡,便能令人陷入難以自拔的感傷情愫當中。

以黎承睿的全部刑偵知識無法解釋這個,他目送著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疇內,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感覺剛剛做出的事很不可思議,依稀仿佛,他腦子裡閃現出一個詞:著魔。

是的,這個男孩,讓他著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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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阿頭,屍檢報告出來了。”重案組的年輕女警官周敏筠拿著報告站在離黎承睿辦公桌三步左右的距離說。

她是一個平時不愛說話的姑娘,身量矮小,長相普通,剪著短短的男仔頭,看起來又乾練又精明。整張臉上沒有特彆吸引異性注目的地方,但卻看起來善良可靠,容易令人放下心防,她天生擅長跟難纏的人物打交道,因此很多外出調查派遣她出馬比派組內其他更有經驗的探員還合適。

黎承睿一邊盯著電腦打報告,一邊說:“來,說點我不知道的。”

“是,黎Sir。”周敏筠翻開報告,簡明扼要地說:“死者陳子南,現年三十八歲,身上一共有兩百八十七處傷口,多數組織潰爛模糊,胃檢顯示無毒性,頭皮及顱骨有明顯啃噬傷痕,腕骨及踝骨……”

“這些都肉眼可見,”黎承睿頭也不抬,淡淡地問,“死因呢?”

“出來了,”周敏筠皺著眉頭說:“從組織出血的情況看,他是被犬科動物撕咬至死……”

黎承睿問:“是什麼動物?”

“初步判斷是大型犬,具體是哪一種,還得通過齒印比對。”

黎承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皺眉輕聲說:“也就是說,他是被人釘在木架上讓狗活活咬死?”

周敏筠點點頭說:“可以這麼講,而且他死之前,聲帶被人很有技巧地割斷,我猜凶手大概是怕他發出太大聲的慘叫。”

“這樣的話可以假設犯罪現場並不是人煙稀少的郊區,罪犯讓狗咬死被害者後,還特地將屍體連木架子一起移出來棄屍。”黎承睿想了想問,“死者殘餘的衣物中有檢測出什麼發現嗎?”

“有,死者鞋底發現有海沙,希望對殘餘的植物微粒做檢測能幫我們就可以鎖定死亡現場是本港哪塊的沙灘,”周敏筠翻了下報告說,她摸摸頭發,有些困惑地說,“說到這個,我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死者腳上穿的是Gucci今年秋冬剛推出的限量版手工鹿皮靴,這種靴子據我所知,本港專賣店還未上市。而且他身上殘留的衣物材質不俗,應該也不是便宜貨。”

“Gucci啊,看來現在教師不僅旱澇保收,還待遇不錯。”黎承睿笑了笑,“查查他的經濟狀況,畢竟為了錢產生的糾紛,從來都能刺激人腎上腺素分泌,進而成為殺人動機。”

“是,黎sir。”周敏筠大聲說。

黎承睿等了會,發現周敏筠還沒走,不由抬頭問:“還有事?”

周敏筠並不答話,隻是看起來欲言又止。

“怎麼?看到被狗咬死很驚奇?”黎承睿從筆記本電腦上挪開視線,溫和地笑著說,“家養的貓在主人死掉兩天內也會吃了主人的屍體。”

“我覺得凶手好像很享受殺人這個過程,看著受害人的肉一塊塊被撕下來,他可能會獲得某種滿足。”周敏筠嫌惡地說,“這些變態,看著好似好眉好眼,老好人一個,你可能還會發現他幫助老人家過馬路,去孤兒院做義工,他會是老婆眼裡的好老公,鄰居眼中的好男人,可你撬開他家廚房地板,卻能挖出幾具人骨……”

“Stop,”黎承睿打斷她,嚴肅地說,“也許凶手很恨死者,要將他千刀萬剮呢?在證據顯示出來之前,不要輕易下判斷。阿敏,你跟阿Sam去死者生前的學校看看他跟同事之間有無糾紛,有消息馬上向我彙報。”

“是,黎sir!”周敏筠大聲回答,向他點了下頭,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

她剛走沒多久,重案組的另一位老探員黃品錫往辦公室這探了探頭,黎承睿沒好氣地說:“看什麼?我這又沒靚女。”

黃品錫笑嘻嘻地溜進來,他年紀比黎承睿大了一輪,但因為學曆不高,平時又愛喝兩杯,有一次因貪杯還誤了事,這個汙點載入檔案,致使他多年都未得升遷。幸好這人性格頗帶了些隨遇而安的成分,為人坦蕩也不愛計較小得失,也不倚老賣老,反倒贏得小輩的敬重,警局裡人人見了都尊他一聲“品叔”。

他跟黎承睿私交甚篤,經常自由出入他的辦公室,這會進來了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往他對麵的靠背椅上一坐,嬉皮笑臉問:“我看阿敏出去時低著頭,你訓她了?”

“沒,”黎承睿將打著的報告存檔發送,說,“你寶貝徒弟,我哪敢訓她?”

“後生女,做事難免丟三落四,有不對的你儘管說她,不過我看她還是肯學肯做,也能吃苦,現在這樣的女孩子可不多。”

“嗯,”黎承睿不置可否,關了電腦,合上筆記本說,“她似乎特彆痛恨變態殺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黃品錫收斂了笑容,然後歎了口氣說:“她有個堂姐嫁了個老公是個心理變態,那男人老覺得妻子生得靚就一定會出去勾男人,對她日防夜防,終於防不住把她殺了。”

黎承睿眯了眯眼。

“可憐哦,砍了五十三刀,刀刀見骨,那得多大的仇恨你說,”黃品錫搖頭歎氣,“所以阿敏立誌要當警官……”

黎承睿抿了抿嘴%e5%94%87,說:“每個人都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陰影,做刑偵不能被感情左右判斷,這個你知道的。”

“我知道是知道,可我當了快二十年差佬,阿敏才多大?”黃品錫笑罵說,“你以為個個跟你似的,一家都是警察,天生的警官精英啊我的黎督察大人?”

黎承睿勾起嘴%e5%94%87笑了,說:“彆擦鞋了,說吧,你想乾什麼?”

“我要休假。”

“不行。”

“就一星期,我女兒去加拿大念書,我跟我老婆送她過去。”

黎承睿搖頭笑說:“又跟我打%e4%ba%b2情牌,怕了你了,早點回來,組裡大把事做呢。”

黃品錫站起來,假模假樣地衝他敬禮說:“Yes,Sir!”

“滾你的,”黎承睿笑了起來,從懷裡掏出支票本,刷刷簽了一張,撕下來遞給他說:“給你女兒的,祝賀她上大學,從此是大女孩了,喏。”

黃品錫愣住了,難得正經地連連搖頭:“不用不用。”

“又不是給你的,世侄女讀大學這麼大件事,我做人Uncle表示一下都不行?”黎承睿笑著說,“我們這麼熟,就不拿紅包封了,拿著吧,一點心意。”

“我……”

“我什麼呀,自己人還嘰歪什麼?”黎承睿佯怒說,“你那點收入才多少?阿嫂一個女人撐著家,現在還要供個女兒上大學多不容易,拿著吧。”

黃品錫接過去,看了一眼金額,苦笑了一下說:“你這樣彆給阿珊知道了,不然到時候你未來老婆有意見。”

黎承睿身體一頓,隨即說:“阿珊沒這麼小氣。”

黃品錫點點頭,把支票收好,說:“謝了。”

黎承睿把電腦鎖好,站起來拿了車鑰匙說:“我夠鐘先走,有事你讓他們call我。”

“去接你老婆下班?”

黎承睿笑笑沒說話,起身拍拍黃品錫的肩膀走了出去。

他開著車穿過大半個新界,將車停在離瑪麗諾教會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