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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的爭鬥已趨於白熱化,沒想到趙煥還是先下手了。

「那此時天祈局勢如何?」寧天歌皺了下眉頭,問。

「很亂。」樓非白用兩個字精煉地概括。

天祈帝重病,太子被人暗殺,二皇子定然忙於剪除太子/黨羽,招攬人心,更有可能計劃著怎樣獨掌大權,形勢動盪可想而知。

「公主!」鬱瑾風眸含焦灼,殷切地望著她。

時勢不等人,須盡快下決定才是。

更何況,經過今日,趙煥也許很快就能知道他來東陵之事,而寧天歌的身份大白於天下,於趙煥來說,便是他又一個奪權路上的大障礙。

因此,必須趕在趙煥得知情況之前趕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寧天歌抬頭看向寧府外的某個方向,這個消息既然樓非白已經收到,那個人很快也會得知,她無需再知會。

淡淡點頭,「好,即刻啟程,去天祈。」

——

這一日的京都,與往常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一輛不起眼的青色簾子竹篷馬車自京都南門駛出,一路往南行去。

之後,有人發現,剛到京都不久的天祈世子沒有進宮向皇帝辭行就帶著他的隨從不告而別,同時消失的還有寧府大小姐,以及她身邊的那隻胖狐狸。

也就在這一日,從不離開煙波樓的當家人紫翎姑娘突然遠遊,而那名一年中有大半日子吃住在煙波樓長得十分英俊的常客,也沒有出現。

此後,寧家大小姐的公主身份在皇帝嚴令不得聲張的情況下還是不徑而走。

寧府的大門從此緊閉,無人能探知裡麵的情形,但好奇心再盛,也無人前去打擾寧府的寧靜。

安王除了每日必要的早朝之外,下朝之後就閉門不出,謝絕了一切王公大臣的邀約。

於是,京都漸漸有種說法流傳,說是由於安王妃太過強悍,又不許安王納娶別的女子,因此安王索性不出門,以減少與其他女子接觸的機會。

還有一個版本是,安王與寧大小姐感情向來要好,隻是因為皇帝的阻礙與不得不分開,如今寧大小姐成了天祈的公主,回了天祈,與安王的情緣就此了斷,安王這樣足不出戶,正是天天在府裡借酒澆愁。

一時間眾說紛紜,但以這兩種說法為主,到底是哪一種,誰也不得而知。

——

青簾竹篷馬車行出京都南門不久,車內的人便棄車騎馬,一路趕赴天祈洛城。

十餘日之後,他們悄然進入洛城,尋了一家小客棧住下,當晚,數名無覓閣的部下進入這家客棧,將洛城眼下形勢對他們進行了詳細的匯報。

趙匡被暗殺一事,是起無頭公案,哪怕人人都知道此事是趙煥所為,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誰敢直言是趙煥下的手?

即使的證據,此時的洛城已是趙煥的天下,誰還敢聲張?

忠臣良將畢竟少數,多數人都是牆頭之草,早已見風轉舵,天祈帝手中就算還有重兵在握,但他身染重疾,又怎敵得過年輕力盛一心謀位的趙煥?

而且聽說,軍中已有數名將軍明著已經投靠趙煥,且不知這暗中還有多少。

鬱瑾風很是憂心,「公主,照此說來,二皇子坐上皇位指日可待了。」

寧天歌沉%e5%90%9f許久,才道:「今晚先進宮看看再說。」

——

天祈的皇宮寧天歌不陌生,並且無覓閣的部下事先送來一份宮殿分佈圖,她看了一遍記在心裡,此時再入皇宮,要找到天祈帝所在的乾海宮並不難。

此時皇宮的警戒十分森嚴,尤其是乾海宮,更是裡三層外三層的禁衛軍,可看出天祈帝對趙煥的防備已到了極點。

她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避過所有耳目,潛入乾海宮,來到天祈帝所住的寢殿。

寢殿內點滿了明亮的燈燭,背著藥箱的太醫正從裡麵輕聲退出,透過重重幃幔,可看到身著粉衣的宮婢無聲地穿梭於殿內,不多時,便依次魚貫而出。

這是真正的靜,一點聲音都沒有,雖然燈火將整座寢殿照得不留一點死角,卻仍然讓人感覺像是一座死人墓。

寧天歌挑開最後一重深幃,偌大的宮殿,偌大的床,那金玉鑲嵌的大床上,孤伶伶地躺著一個人,頭髮灰白,麵如枯槁,露在明黃錦被外麵的手乾枯如柴。

這是天祈帝?

饒是她之前從鬱瑾風口中確定天祈帝確實得了重病,卻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他竟然已病重至此。

這番病入膏肓的形容,哪裡有半年前那番英武帝王之氣,分明已是行將就木,半隻腳踏入墳墓的人了。

回想起當初與墨離上次來天祈的情形,那時天祈帝雖可看出身體欠佳,腳步虛浮,麵色亦有些青白,但至少外表上給人的印象還算硬朗,中氣十足,僅僅半年的時間,竟似換了個人。

緩緩走至床前,寧天歌低頭看著錦繡龍床上的乾枯老人,眼眶深陷,皮膚鬆弛,緊閉的嘴角往下垂著,跟任何一個普通老人沒什麼兩樣。

不過是這滿殿的華麗顯出他至尊的身份,可那又如何,這越是華麗的表象,越是襯托出他此時的灰敗。

「陛下。」她微傾了身子,湊近他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也就在一瞬間,剛剛還像陷入沉睡中的老人連眼睛都來不及睜開,便骨碌一下往裡翻身爬起,手裡一把寒光森森的劍顫巍巍地指著寧天歌,劍尖晃得連上麵的人影也跟著辨認不清,厲聲喝道:「休想殺朕!」

寧天歌默默地直起身子,抿緊了%e5%94%87看著這個麵容蒼老,一身戒備,渾濁的眼睛裡陡然射出精光的天祈帝。

一代君王在將死之前,身邊連個至親之人都沒有,還要防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隨時拿劍殺來,何其悲涼。

眼神晃了晃,天祈帝看清了床前的人,手裡的劍驀地鬆了手,跌落在錦被上,而他卻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沿,似呆了一般望著寧天歌,半晌,囁嚅著%e5%94%87叫出一個名字,「阿原?」

「我不是阿原。」寧天歌冷靜地回答,「我是寧天歌。」

「寧天歌……」天祈帝喃喃地重複了一聲,像是在腦子裡搜索這個叫寧天歌的人是誰,想了片刻,似乎想起了寧天歌該有的容貌,盯著她的臉突然喝道,「你胡說!你不是寧天歌!」

「我是寧天歌。」她再一次給他肯定的回答,「是鬱瑾風找我來的,如果你認為我不是,我可以現在就走。」

「等等!」先前還像個垂死老人的天祈帝,這時卻精神倍增,屬於他的威儀又瞬間回到他身上。

他慢慢下了床,光著腳站在地上,眼睛審慎地打量著寧天歌,許久,他點了點頭,「沒錯,你是寧天歌。雖然長得跟原來不像,但沉穩的氣度沒有變。還有,你與阿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你的容貌要更勝於她,但肯定是朕與阿原的女兒不會有錯。」

「不,你錯了。」寧天歌負手走到一邊,「我姓寧,是寧桓與阿原的女兒。」‖思‖兔‖在‖線‖閱‖讀‖

天祈帝灰白的臉微紅,氣息加重,像是要發怒,但他最終隻是嗬嗬地笑了一聲,道:「不管你承不承認是朕的女兒,既然你來了,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隻是應鬱瑾風的請求,過來見你一麵。」寧天歌沒什麼表情,淡淡道,「至於我要留還是要走,隻能由我自己說了算。」

「朕一直在等你來,你進得來,還以為能走得了?」天祈帝乾啞的嗓子出來的笑聲有些刺耳,「難道瑾風沒跟你說,朕讓你來,是要讓你繼承朕的皇位的麼?」

「皇位,我沒興趣。」

天祈帝的臉沉下,本以鬆弛的皮膚顯得更為鬆垮,「這不是你感不感興趣的事,這是你身為天祈公主的責任。」

「這公主的身份我都不曾承認,又何來的責任?」她很是覺得好笑,「陛下又不是膝下無子,天祈的皇位也向來是傳兒不傳女,陛下這般做法,不覺得與祖製不符?」

「規矩都是人定的,把皇位傳給誰,由朕說了算。」

「陛下就不怕百姓與百官不服?」

「以你的才能與表現,勝過趙匡趙煥太多,足可勝任女帝之位,誰敢說半個不字!」天祈帝乾枯的手掌在空中用力一劃,像是要將所有反對之聲揮開,神情傲然,「你在前陣子所做的那些事,朕可是都聽說了,不愧為朕的女兒,確實有出息。」

說到此處,他已掩不住滿意之色。

原本便對她極有好感,自聽說她在桑月西宛那些事情之後,更是覺得皇位非她莫屬。

「可我不想當什麼女帝。」寧天歌不惜給他潑盆冷水,「這是你趙家的事,與我無關。」

「你身上流著朕的血,怎麼就無關了?」天祈帝一怒,重重一拍床柱,立即便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一陣咳嗽,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嗓子象拉風箱一般,令人難受得幾乎想替他咳出來。

外麵的宮婢聽到這咳嗽聲,連忙就要奔進來,「陛下,您怎麼了?」

「都給朕滾出去,誰也不許進來!」天祈帝艱難地喝了一聲,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宮婢們立即止步,哪裡還敢再進來,天祈帝麵色潮紅,散亂著斑白的頭髮跌坐在床邊,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一時之間再也無力說話。

寧天歌見此略有不忍,從茶壺裡倒了杯水遞給他,天祈帝抬頭看了她一眼,接過去慢慢喝下,才緩過一口氣來。

餘怒未消,卻再也沒有剛才那般的氣勢,他將茶杯遞還給她,靠著床柱道:「你如此推脫,難道真要朕跪下來求你不成?」

「這我可擔當不起。」她隨手將杯子擱下,轉身看向這空蕩蕩的大殿,「我母親對你並沒有感情,當初不過是遭你強迫,因此我也沒有替你解決家事國事的義務。」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朕心意已決。」他搖搖晃晃地站起,寬大的衣衫掛在他身上,顯得極不合身。

他步履不穩地走到書櫃前,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麵取出一個朱漆木盒,又從盒中拿出一卷明黃色的詔書放在桌上,枯瘦的手指將它緩緩展開,「這是朕擬好的傳位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