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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磕頭,地麵上血跡斑斑,都是磕出來的血印子,「奴才雖不敢攔著賈公公,但賈公公每次進出之時,奴才都一直跟隨在左右,絕沒有下毒的機會。就算賈公公已死,奴才也萬不敢將罪名推在他身上。」

皇帝道:「那麼,這個罪名隻能由你來承擔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李福才磕頭如搗蒜,涕淚交流,「奴才家中還有老母等著奴才日後為她送終,奴才怎敢拿自己性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何況,何況奴才沒有理由給皇上下毒,請皇上明鑒。」

「要你這麼說,朕的命還不如你老母的命值錢了。」皇帝哼了一聲,「朕容你再仔細想想,除了你所說的那些人之外,可有其他人進入過冷香閣?」

「其他人……」李福才一頓,臉上表情明顯恍然,然卻囁嚅著嘴%e5%94%87,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不敢說?」皇帝冷冷一笑,「賈成的下場看到了吧?若不說,你的下場便與他一樣。」

李福才一個激靈,急忙說道:「是太子殿下與安王殿下,他們……都曾去過冷香閣。」

「老五和老七?」皇帝目光一沉,「什麼時候?」

「安王殿下是今早去的。」李福才本不敢說,此時已顧不得隱瞞,滿臉的汗水混著血水滴落在地麵上,「殿下說想嘗嘗今年新進貢的穀前龍井,讓奴才取一些,奴才問殿下可有皇上口諭,殿下反讓奴才說說有沒有,奴才不敢多問,以為殿下是得了皇上口諭才去取的,便給包了一些。」

「那他可曾進入過冷香閣?」皇帝問道。

「沒有。」李福才立即肯定地回答,「殿下一直站在門外,不曾踏入冷香閣半步。」

皇帝沉默片刻,又問:「那太子呢,他又是為了什麼去的?」

「太子殿下是在三天前去的。」李福才抖了抖眉毛,混了汗水的血水粘在上麵很是難受,「當時殿下說想要取些茶回去喝,進了冷香閣之後,卻將奴才趕了出來,說奴才跟在後麵妨礙了殿下,不許奴才跟著,奴才不敢違逆,便候在門外,所以……」

他說話聲越來越低,到最後再也不敢說下去。

「所以,他在裡麵做了些什麼,你並不知道,是麼?」皇帝沉聲問道。

「是,是的。」李福才結巴著回答。

皇帝臉色極為沉鬱,皇子嬪妃之類的,如果想要喝什麼茶,一般隻要跟他稟告一聲,他通常都會應允,因此並不存在難不難的問題。

而此次,墨承與墨離兩人卻一個都沒有徵得他的同意便去了冷香閣,而且關鍵是,墨承還單獨在裡麵停留了一段時間,這期間內無人知曉他做了些什麼。

太子,果真有謀反之意?

如果他真的中毒身亡,墨承作為太子,便是最恰當也是最理所當然的繼位者,在百官朝賀聲中接受萬民景仰,無人可以提出異議,也沒有半點可質疑的地方。

與謀反這種愚蠢的行為相比,這種悄然不動聲色中兵不血刃地提前坐上皇位,就顯得高明得多了。

但是,再怎麼高明,他終究沒有死,這個計謀便沒有成,所以,太子依舊愚蠢。

隻是,這真的是太子所為麼?

皇帝抬頭,沉沉望著殿外的夜色,神色晦暗不明。

正當眾人擔心性命不保之際,殿外有太監匆匆來報,「皇上,安王府派人進宮,說安王殿下`身中劇毒,需請冉院正前往救治。」

皇帝眉目一沉,「派來的人呢,沒有持安王的牌子麼?」

「持了牌子了,不過被段統領以宮禁為由擋在了二道宮門外。」

卷三 驚雲飛渡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中毒

皇帝皺了下眉頭,「你這就去太醫院,叫冉忻塵去趟安王府,別叫安王的病情耽擱了。」

「奴才遵旨。」那太監領了旨意,匆忙退出殿外,直奔太醫院而去。

皇帝走到殿外,麵容映在宮燈下半明半暗,看不清眼中神色,他望著那片地上那片半乾的水漬,突然開口,「擺駕。」

內務總管一驚,忙小心地問道:「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安王府。」

——

此時的安王府,被一層緊張而壓抑的氣氛籠罩,安王的寢居外站滿了府內的下人,都默默地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京都有名的大夫都被人用快馬載了過來,然而麵對身中劇毒已然昏迷的安王都束手無策,連他所中何毒都辨識不明。

空氣似乎凝固,每人臉上都顯出焦灼之色,眼中含淚,卻無一人慌亂,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守候著。

「快讓讓,快讓讓。」突然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克製著嗓門低聲吼道,「都給老子讓到旁邊去,宮裡的冉院正來了。」

眾僕立即無聲退至兩邊,很快讓出中間走道,無數目光齊刷刷落在馬背上那抹雪白身影上,眼中已然充滿希翼與期盼。

墨跡蹭地躍下馬背,冉忻塵正待自己下馬,他已迫不及待地雙臂一叉,抱住冉忻塵的腰將他抱下馬背。

「冉院正,麻煩你走快些,我家主子中毒不淺,可耽擱不得。」拖著他的胳膊,墨跡不斷催促。

冉忻塵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掰開他的手,不急不忙地正了正肩上的藥箱,又撣了撣身上被弄皺的衣衫,這才長%e8%85%bf一邁,不急不徐地往裡走。

「冉院正,救人如救火,你倒是快些好麼?」墨跡恨不得將他背在肩上,直接扛進屋去。

「你再聒噪,本院正就不治了。」冉忻塵腳步一頓,如根釘子一般釘在地上,再也不往前走。

墨跡急得乾瞪眼,呲牙咧嘴地直想揍人,偏偏眼前這人又揍不得。

管家見勢不好,連忙上前打圓場,「冉院正,您能親自前來,殿下就一定有救,墨統領是個急性子,也是擔心殿下的安危才如此,冉院正千萬莫與他計較。」

冉忻塵瞥了眼墨跡,板著臉一聲不吭地步上台階。

墨跡氣得在後麵衝著他揮拳頭,管家忙朝他做了個手勢,又匆匆推開房門,請冉忻塵入內。

屋子內空氣沉悶,窗扇緊閉,四五名大夫圍在床邊搖頭歎氣,聽到開門的動靜都轉過頭來,見著管家領了個年輕英俊的後生從屏風後轉了進來,皆是一怔,唯有葛大夫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

「諸位,這是宮裡的冉院正。」管家向他們略作介紹。

眾大夫立即恍然,隨即將冉忻塵上下打量,心中驚歎,果然後生可畏,都道宮裡的那位太醫院院正年紀很輕,不想竟年少至此。

「冉院正,這幾位都是京都有名的大夫。」管家出於禮貌,亦將這些大夫作了簡單介紹。

「慚愧,慚愧。」這幾位頭髮花白的大夫連連擺手。

冉忻塵卻隻看著床上的墨離,聲音連絲情緒都不帶,「我診病不喜歡人太多。」

場麵頓時尷尬,這幾名大夫也算京都有名的,走到哪裡都是倍受尊敬,此時被人完全忽視不說,竟還被個小了好幾輩的年輕人不留情麵地驅趕,一時都覺得臉上掛不住。

管家對冉忻塵的脾氣多少有些瞭解,見此雖無奈,卻也隻得賠了笑道:「各位,請隨我去取診金吧。」

「不不,老朽連殿下所中何毒都未能診斷,又怎能收取診金。」葛大夫立即拒絕。

其他幾名大夫亦連說不可,紛紛背起藥箱告辭。∮思∮兔∮網∮

一時房內安靜,隻留下管家聽候吩咐,冉忻塵抬眼一掃,將藥箱放到床頭邊的案桌上,之後坐在床邊為墨離診脈,冷著聲說道:「將窗子都打開,透透氣。」

——

屋外亦是一片沉寂,時值後半夜,可誰也沒有睏意,隻是悄然聚到窗口下,無聲地望著屋內那扇琉璃點翠八珍屏風。

屏風隔斷了視線,看不到裡麵的情景,他們卻覺得,隻是這樣看著,知道裡麵有個醫術絕頂的人正在為他們的殿下施救,心裡便安定許多。

這裡的人,多數是受過墨離恩惠的,在他們心裡,墨離就是他們心中最大的天,是他們唯一的主心骨,如果主心骨倒了,他們的希望也就沒了。

突然有人快步奔跑過來,神情凝肅,「皇上駕臨,閒雜人等一律迴避。」

眾人一驚,再次望了望屏風,隨後迅速而有序地離開。

說是離開,其實隻是退到遠處不會衝撞到皇帝的位置,然後不管皇帝能不能看到,都規規矩矩地跪地伏拜。

在得到墨離脫離危險的消息之前,他們不會真正離去。

不久,一頂朱漆金頂軟轎便出現在視線中。

深夜出宮,沒有招搖的儀仗,卻隨行了三百名精選的禁衛軍。

皇帝明白,在這疑慮重重的關頭,這個時候出宮並不安全,但有些事情,必須親自來確定了,方能放心。

寢居前所有下人已被摒退,隻有安王府的十數名侍衛分列兩側,而各個隱秘角落的氣息都已隱去,以這些禁衛軍的能力,根本察覺不出半分。

房間窗戶大敞,管家在裡麵聽得清楚,急急趕了出來跪在階下迎候。

皇帝從軟轎上走了出來,負手立在階前往周圍一掃,便看向管家問道:「冉忻塵到了沒有?」

「回皇上的話,冉院正已經到了,正在房內為殿下診治。」管家的聲音恭敬而平穩。

「嗯,起來吧」皇帝點了點頭,便望著那門不再言語。

「皇上可要進去看看殿下?」管家站起身來謹慎地開口詢問。

「暫時先不進去了,朕且在這裡等著,待冉忻塵出來朕再進去。」皇帝負手不動。

管家不再多言,想來這位冉院正的脾氣連皇帝都要顧忌上三分,便對邊上的侍衛低聲吩咐了一句,不多時,寬敞舒適的軟椅與各色茶點便奉了上來。

皇帝坐於軟椅上,卻並不去嘗桌上那些水果茶點,禁衛軍呈圓弧形將他護在中間,已然一副戒備狀態。

管家垂手退至一邊。

整個王府都處於一片寂靜之中,靜得連風聲都聽不到,數百人肅立在那裡,彷彿樹樁一般,動都不曾動一下。

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