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1 / 1)

覓閣的消息竟比墨離的人還早到了一步。

樓非白點頭,眸光在淺黃的燭光下略顯黯淡,「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便回房了。」

「師兄。」見他轉身,寧天歌驀然叫住他,心裡亦泛起絲苦澀,他眼中的黯然她不是沒有看在眼裡,而是有些東西,注定了要辜負。

他頓住了步子,並未回頭,「還有事麼?」

她深吸了口氣,道:「召外麵的弟兄們回京,讓他們……隨時待命吧。」

樓非白的背影驀然一震,半晌,才緩緩回身,眸光複雜地望著她,「你,決定了?」

「決定了。」她望著牆上那點燭火,聲音輕而堅定,「並不一定會用到,但準備總是要做的。」

他長久地望著她絕美的臉,這張自他離開師門後便再也未有機會見過的臉,在他夢裡出現了十年,也許這一生都會一直夢下去,可終究無法真實擁有。

彷彿過了漫長的時光,他才緩緩說道:「好,隻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全力去辦。」——

一路快馬,十日後,墨離與寧天歌已立於京都城門前。

未待他們進城,城內突然湧出一隊重甲兵士將他們團團圍住,一人高居馬背,見到墨離並未下馬,隻是在馬背上虛虛拱手一禮,神情甚為倨傲,「安王殿下,皇上有旨,一旦殿下回京,便由我護送殿下進宮。」

護送?這情形,倒不如說押送更貼切。

這京都軍務佈防都由太子掌管,說的是奉皇帝之命,實則還不是奉的太子之命。

墨離勒著馬韁,如玉麵容表情淡淡,並未作何表示。

寧天歌冷冷一笑,「這位軍爺是哪位將軍部下,看著品級不高,架子卻不小,見到安王殿下也不知道下馬行跪禮麼?」

「你算什麼東西,這裡也輪得到你來對本將指指點點?」那人被她一搶白,十分不悅。

「我不算什麼東西,那你就算東西了?」寧天歌怒極反笑,馬鞭一指他的盔甲,「不過小小副將,就敢在親王麵前大呼小喝,非但不下馬以大禮迎候,還敢以『我』自稱,是誰借了你膽子,敢如此藐視皇家威儀,你是想誅連九族麼!」

冷汗刷地浸透衣衫,那人臉色大變,頓然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以為得了令箭就真拿眼前這安王不當回事,卻忘了,他可是太子最有力的競爭對手,絕非如表麵般簡單溫和的人物。

再不敢輕慢無禮,他飛快躍下馬背,單膝下跪以軍禮拜見,「卑職劉錫迎殿下入宮。」

周圍立即「察察」連響,那些將墨離與寧天歌二人圍住的兵士亦齊齊跪拜,大氣都不敢出,為自己剛才的魯莽捏一把冷汗。

墨離淡眸一掃,並未說話,輕夾馬腹緩緩從眾人跟前走過。

馬聲答答,不輕不重,以一種尊貴優雅的姿態步入東陵京都城門,所經之處,無不退避兩旁,低頭相迎,無人敢抬頭直視。

寧天歌輕哼一聲,策馬從劉錫眼前慢步行過,輕淡的話語飄蕩在空中,字字入耳,「劉副將,你的妹子雖被太子殿下納為侍妾,但有句話你要記住,為臣者,當守臣子之本分,若連自己的身份都認不清,連自己該處的位置都擺不正,這個臣,不當也罷。」

長風吹過,塵土飛揚,語聲很快消散在風中,劉錫盔甲內的衣衫卻盡數濕透,許久不曾回神。

長長的朱雀大街,墨離碧袍雪馬,身姿挺直,寧天歌稍稍落後於他,保持著一馬的距離,而劉錫所率的兵士,則跟隨在丈許開外,真正行使了護送的職責,再不敢僭越。

一路行至宮門,劉錫急匆匆趕上前來請墨離駐馬,又讓宮門守衛往內通報,他重兵重甲,又佩戴武器,不能入宮。

少頃,禁衛軍統領率人趕到,劉錫與他進行交接,才在馬下朝墨離躬身說道:「殿下,卑職就護送到這裡,接下去就由段統領送您入宮。」

「劉錫。」始終不曾開口的墨離這時淡淡說道,「你今日所為,本王,都記下了。」

剛被體溫捂乾的衣衫再次被一層冷汗浸濕,劉錫隻道他在城門外的愚蠢行為惹怒了這位殿下,連臉上的汗水都不敢擦,撲通跪於地上,顫聲道:「殿下恕罪,卑職自知今日冒犯殿下其行難恕,還望殿下給卑職一個改過的機會,今後斷不敢再犯。」

墨離抬眸望著高大的宮門,看都未曾看他,良久不語。

劉錫滿頭滿臉的冷汗,順著髮際滴入掌下的泥土。

到了這象徵最高皇權的皇宮麵前,他才徹底感覺到要掌控一個人的生死對皇家來說易如反掌,以他今日所為,即便不誅連九族,他的腦袋也足可以砍上十回八回。

「識時務者為俊傑。」墨離輕輕啟%e5%94%87,「劉錫,本王希望,日後你能做個識時務的俊傑,而非稀裡糊塗地做了刀下鬼。」

「殿下教誨,卑職謹記於心。」劉錫叩首於地,連連應道。

直至墨離與寧天歌消失在宮牆內,他才虛脫了一般,癱軟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

墨離與寧天歌進宮之後,並未受到皇帝的召見,而是直接被帶到一處偏殿,分別安排到了兩個房間,說是皇帝讓他們先歇一晚,去去勞頓。

說是歇息,實則囚禁。

每個房間外都有大批禁衛軍嚴陣守衛,輪班值守,還有分批禁衛軍輪流巡視,便是隻蒼蠅蚊子也難飛出去。

也不知墨承讓皇帝吃了什麼迷魂藥,竟如此區別對待。

寧天歌立於一麵牆壁前,牆的對麵,住著墨離。

皇帝將他二人囚於此處,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用這堵冰冷的牆隔開了彼此,再用大量禁衛軍鎮守。

晗月的死訊本該封鎖,卻不知為何很快被洩漏了出去,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

西宛已得知此事,在他們入京之前,最後得到的消息是簡晏已經開始調動兵馬,大有為晗月報仇之勢。

從晗月被殺至今已近一月,簡晏是該有所行動了。

想不到他們那時在洛城茶樓裡的分析,竟這麼快就付諸現實,而理由是如此冠冕堂皇,絲毫不能駁斥。

如今東陵朝堂形勢已極為緊張,太子派係多次在朝堂上痛斥安王所為,甚為咄咄逼人,而安王派繫在這如此緊要關頭,卻沒有一人站出來為安王說話,竟是少有的沉默。

而少數中立派亦不明確表態,持觀望態度,充分發揚了明哲保身之道。

手掌輕貼在牆上,掌心處冰涼,她將臉貼在手掌邊,耳內卻突然傳來兩聲叩擊聲,極輕微,悶悶的,從牆那邊傳來。

%e5%94%87弧微揚,她曲起手指,亦在那位置上敲了兩下。

那邊卻再無動靜。

沒聽見?

她又加重了力道擊了兩下,靜等片刻,卻聽得牆上簌簌作響,不知那邊在做些什麼。

她退開了些,盯著那發出聲音的地方,大約過了盞茶的功夫,那牆上的青磚突然動了一下,其中一塊慢慢凹了進去,之後,一道光線透入,那青磚已被人抽走。

寧天歌緩緩湊到牆邊,看著牆對麵的那雙含笑的眸子,想笑,最終卻隻是牽了牽嘴角。

將手平平地伸了過去,那邊很快也伸過來一隻手,將她的指尖捏住,卻有些困難,隻能彼此相抵。

「小了些。」她道。

「那好辦。」他將手縮了回去。≡思≡兔≡網≡

片刻後,那磚洞便擴大了幾倍,數塊青磚被抽走,留出了很大一個洞。

麵對的終於不再是一堵冰冷沒有生命的牆,而是一張生動俊雅的笑臉,寧天歌垂眸微笑,這種主意,也虧他想得出來。

一般人即便想得出來,也未有幾人真正敢做。

一隻手掌探了過來,在她臉上捏了捏,「笑什麼?」

「還能笑什麼,當然是笑你。」寧天歌拍開他的手,退後一步,避免他再次來捏,「想你堂堂親王,竟也幹起了這打洞的活計。」

「打了洞,還不是為了讓對麵那隻小老鼠一解相思之苦?」墨離勾%e5%94%87一笑,大方承認的同時又將她拖下了水。

「不說這裡有沒有老鼠,相思之苦肯定是沒有的。」她轉了身,朝床邊走去,「殿下,你慢慢找你的小老鼠,我可先睡了。」

「好好,算是一解我這隻老鼠的相思之苦好麼?」他急忙將整隻胳膊伸了過來,堪堪抓住她往後擺動的袖角,「別走,陪我說說話,我睡不著。」

她側過身子,眉眼裡皆是好笑意味。

「好天歌,我都心甘情願地認栽在你手裡了,你還忍心捉弄我麼?」映著燭火的眸子波光點點,極為瀲灩,他拿準了她的軟肋,用最為柔情似水的眼神脈脈地看著她,「要麼,我索性將這牆給拆了,今晚與你去作伴可好?」

「你要是有將它重新歸於回狀的本事,你就拆吧。」

卷三 驚雲飛渡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咬一口

牆最終沒有拆成。

寂靜的夜裡,暖黃的燭光將兩個人影分別映在牆之兩端,隔著那堵薄薄的牆,聞著對方淺淺的呼吸,最終在彼此凝望著沉沉睡去。

竟然一夜好眠,除了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導致有些身體上的酸疼。

天之將明,已近早朝時分,門外響起叩門聲,禁衛軍統領段明德在外詢問是否起床。

側靠在牆上的寧天歌倏然直起身來,從洞口望過去,卻迎上一雙清澈笑眸。

「醒了?」墨離伸過手來,將她鬢角抹了抹。

「嗯。」她應了一聲,看著那洞口道,「還能將它復原麼?」

「當然。」他取過青磚,微笑道,「去外麵等我。」

「好。」她沒有遲疑,在外麵的人失去耐性再次敲門時,開門走了出去。

冷冷一瞥段明德,「這麼急做什麼,離早朝還有些時辰,總得容人穿好了衣服出來。」

段明德的臉被燈火映得半明半暗,看不出有何表情,倒也沒再去敲墨離的房門,退到一旁等候。

片刻之後,「吱呀」一聲輕響,墨離打開了房門,暈暖的光打在他身上,他背光而立,俊美無儔的容顏在昏暗處